泾陵这般紧紧地搂着卫洛,在他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了。
卫洛红着脸,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听到他最后一句,又是脸红过耳。
她自是知道,这阵子他忍得有多辛苦。
她想骂他几句,或找个极为妥当的借口。可那砰砰急跳的心脏,陷入浑沌中的大脑,使得她思维极为缓慢。
泾陵见她没有反驳,大喜过望。
这时,正是夕阳西下时,明灿灿的金光照在两人的脸上,身上,直是华美难言。
一阵脚步声传来,“君上,席已开宴。”
“善。”
当卫洛跟在泾陵的稍后侧,向设宴处走去时,泾陵已换上了一袭大黑袍服,头载侯冠。
而卫洛,自然还是那身大红袍服。
两人来到春华殿外时,殿中已是人声喧嚣,热闹不已。而殿外,则是密密麻麻的剑客随侍。
两人走的自然是主殿内门。泾陵刚刚踏入,一个太监尖利的声音传响在大殿中,“君侯到!夫人到!”
大殿中瞬时一静。
现在还是傍晚,外面夕阳灿烂。殿中还没有点灯。
泾陵和卫洛,在数个侍婢剑客的筹拥下步入殿中。
他们一出现,上千人便齐刷刷地向他们看来。这个大殿,足可以安置三千人,现在还有小半塌几是空着的。
更安静了。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中连呼吸声都被压抑。
泾陵来到主塌上坐下,卫洛在他的右侧稍后方。
这时,大殿中依然安静之极。
泾陵抬头看了一眼众人,轻轻咳嗽一声。这一声轻咳,在如此安静的时候还是有点响亮的。一些年长者首先清醒过来。他们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暗暗想道:惭愧,不过是年少小子,怎地威势如此骇人?
泾陵含着笑意,目光静静地扫过众人,道:“奏乐!”
编钟声响起。一阵香风飘来,却是众宫女端着食盒和美酒,向众人走来。
宫女们的进入,使是还处于压抑中的众人放松了些,一时之间,议论声私语声四面响起。
正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喝声传来,“吴公子归到——”
“鲁公子横到——”
“齐义信君到!”
素来了?
卫洛一震,她迅速地抬起头来。她刚刚抬头,便看到泾陵缓缓侧头,直直地盯视着她。
也许是因为他这时是背着光的,卫洛只看到他那双深沉不可测的眸光。根本看不出他的表情是喜是怒。
四目相对。
泾陵的手大袖掩映下,缓缓伸出,他握上了她的手。
卫洛看了他一眼,微微垂眸。
然后,她再次抬头,再次看向门口处。
只是一眼,卫洛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素依然是身穿白袍,腰系玉带。他在数十个剑客和贤士的筹拥中向前面的塌位走来。
他头上戴冠了,他现在也成年了。
依然华光四『射』!
他那水做的白嫩肌肤,水润的桃花眼,花瓣般精致的唇,在金灿灿的夕阳光中,明亮得扎眼。
卫洛眼前一阵昏花。
她有一种错觉,一种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她与身为义信君的他初初相见的那次。
只是,那一袭白袍,穿在他的身上依然宽大,仿佛风一吹便会飘去。那一双桃花眼,不再顾盼生辉,眼神,隐隐笼罩着一股忧郁。平心而论,这抹忧郁,使得他那显得锐利的桃花眼,变得温和了,沉静了,变得更美更让人心动了。
这一点,从左右两侧无数双灼灼打量的目光中可以看出。
素只是直直地盯着卫洛,盯着卫洛。。。。。。
卫洛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再次见到素,见他并不如分离时那么憔悴,见他风采依旧光芒四『射』,卫洛心中是高兴的。
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高兴,就像看到了自己的一个亲人,知道他一切都好的那种高兴。
望着素,卫洛微微一笑。
她这笑容刚刚『露』出,小手便是一痛。
卫洛低下头来。泾陵却没有理她,他只是紧盯着缓步走来的众人,留给卫洛的,是他依然沉稳,仿佛巍峨的身姿。
可是,她的手还在疼。
卫洛只是瞟了泾陵一眼,便继续认真地看向素,低低的,以一种喃喃自语的声音感慨道:“故夫容『色』依旧,真好。”
她这话,是故意的。。。。。。
呲——
她的手更痛了。泾陵大袖下的手掌如铁,紧紧地锢制着她,用力的捏紧。卫洛不用看,也知道自己可怜的手指,多半已经青了。
卫洛吸了一口气,低低恼道:“握疼我了。”
说罢,她把手轻轻回抽。
泾陵没有放手。
他依然紧紧地握着,目视着前方,表情沉静,气凝如山的开了口,“故夫?咄!可杀!”
卫洛一惊。
她真的感觉到泾陵身上的杀意。那股杀意,是冲着素的。
卫洛咬一咬唇,低低的,低低地说道:“你亲自把我送予他手。。。。。。”
明明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泾陵也告诉她他悔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卫洛在轻松地说出这句话后,随之而来的,是那绵绵的苦涩,和隐隐的恨意。
不过一转眼,卫洛的眼中便是一阵酸涩。
泾陵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只是握着她的手,稍稍放松了。
卫洛眨了眨眼,她垂下双眸,喃喃说道:“世间丈夫皆好『色』,若不是落入他手,我早已不堪欺凌,化为白骨!素珍我重我,当得起我的故夫!”
卫洛的声音很轻,很轻,隐隐有着飘渺,有点难以形容的沧凉。
他的手再次一紧。
这时,卫洛的耳边,传来了泾陵低沉的,有点苦涩的声音,“小儿,当初我心悦你,又惶惶不知所向。恰逢他二度求见,私下求见于我,慎而重之地提出以两城相换。”
泾陵说到这里,似乎觉得自己有点语无伦次,便深吸了一口气,低低地说道:“当时,若索求之人不是他,我会另寻他策。”
卫洛怔住了。
慢慢的,她低下头去。泾陵话中的意思,她是明白的。原来当初自己被义信君在这大殿中高调换走之前,这两个男人已经私下里商定了。
泾陵在告诉她,若当时索求的不是素,索求的人没有这么大的诚意,他会另寻他法。另寻他法?是将自己远远驱离,还是把自己杀了?
想到这里,卫洛苦笑起来。
这时,泾陵的声音再次沉沉传来,“小儿,往事已矣。”这声音中,含着威严,也含着几缕沉重的宣告。
半晌半晌,卫洛低声叹道:“然。”
她这个字一吐出,手上便是一松。却是泾陵收回了手,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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