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的眉目带着温柔的微笑,熟悉的亲切感再次涌来,琳几乎要冲上去拥住这看似遥不可及的元素女神……然而她及时抑制住这个冲动,垂下目光,行礼道:
“拜见风系圣女殿下。”
明亮的紫眸中再次闪过诧异之色。
“为什么?”秋蹙眉道,“为什么你现在还不肯相信?你究竟在顾虑什么?”
琳仍然低着头,一言不发,秋看不到她的表情。秋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现在我以姐姐的身份,要你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
琳缓缓抬起头,黑色眼眸看着紫色眼眸。和八岁时一样,她觉得这明亮锐利的紫色眼睛似乎能够看到她的心里,让她无法逃避。
“从年龄上来说,你比锦诗年长一岁,但为什么锦诗已是三十岁的女子,你却一直保持十八岁的容貌?为什么你年纪尚轻,生命系魔法的修为却要胜过作为你的师父、月灵部落首席魔法师的梅洛长老?为什么你会拥有如此纯净的生命系力量?就算世人早已忘记生命系圣女,但若是按照其他圣女的外貌特点来推断,你的发色、腰带,哪一点不符合传说?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以十八岁时你的失踪和失忆为分水岭,那么你十八岁那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一名女子,却有着非凡的军事天赋,有掌控战场的自信、气度和能力,无往不胜,这又是为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扔出来,砸得琳喘不过气。不等琳开口,秋又继续说道:“把这些放在一起,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你十八岁那年,幻雪女神找到了你,并且唤醒了你的圣女灵魂,可是由于精灵王的插手而使你失忆了,你的力量因此而受到束缚,眼眸颜色也无法恢复。但圣女灵魂毕竟还是被唤醒了的,因此你有润泽的白发、无比纯净和强大的生命力量,容貌年龄停滞在十八岁。至于作战天赋……”秋说着,忍不住露出了微笑,“你也许不知道,生命系圣女是天界战神,天使军的最高统帅。你打仗的本事,本就是刻在灵魂当中的。”
黑眸之中波澜渐起,似乎有什么正在琳的心中纠缠。秋住了口,给琳一点思考和调整的时间。
沉默之后,琳终于开口,语气却有些僵硬。
“好啊,分析的好。”她冷笑道,“原来你们在月灵部落这么久,就是为了调查我。”
秋完全没有料到琳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由得一愣。
“琳,我们……”
“我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琳继续说道,“我一直不希望……你怀着这样的目的来和我做朋友。你向我隐瞒了一切……那么,你对我说的事情,究竟有多少是真实的?你一点点了解了我,可是我到今天,都还不了解你啊……”
这问题若是放在昨天,一定有致命的杀伤力,毕竟秋自己也觉得,怀着某种目的去接近琳,是对友情的亵渎,是把某种高贵的东西踩在脚下。但今天不同了。这一天一夜里,她已经就这个问题想过多次,也想通了许多。
“对于这一点,我真的十分抱歉。”秋平静而诚恳地说,“但是生命系圣女的回归太重要,我们在有十分的把握和了解之前,不敢轻易挑明。况且,虽然我们对你的身份已经比较确定,但我们并不清楚你的态度,也不知道你是否会相信我们,所以想对你多做一些了解。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也许会生气,但我必须得说——你被唤醒后又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在人类中间生活了这么多年,我们需要确定,你的性格、品质、能力,是否足够成为一个真正的生命系圣女。这就是我们这样做的原因。这对你来说是有些过分,我在这里向你表示抱歉。但我保证,我是真心愿意和你做朋友的……我们的友情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无关。”
秋的坦然反倒让琳有些不知所措了。沉默片刻,琳笑了笑,说道:“果然厉害……你们也不提前酝酿一下,就不怕我一下子接受不了么?”
“我们的确没有刻意做什么铺垫,可是……你难道就真的一点也没有察觉吗?”秋说着,忍不住露出微笑,“你为什么没有安排我们住在你的附近以便来访,却要让我们和普通的族人们的住所如此接近?你为什么要介绍安鸿、锦诗和宏晖给我们认识?还有,白叔和华叔这两个跟随你多年的退役老兵和我们就是邻居,应该不是巧合吧?”
琳的脸色再次有了变化。秋知道自己说中了,于是含笑看着她,等她说出承认的话。然而沉默半晌,琳却微微一笑,说道:“圣女殿下果然很能猜。不过这一次,你的猜测恐怕不是那么有说服力了。”
“哦?”秋扬起了眉,“此话怎讲?”
“首先,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十三年前森林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一切解释都只是猜测,那么关于我的灵力和发色的解释也只是猜测而已;”琳平静地说,“其次,记录中并没有提过生命系圣女,我从来都不知道还有生命系圣女存在——就算真的有五位圣女存在吧,但灵力水晶的模样是人尽皆知的,这样一来,仿制品一定就很多了……你怎么能光凭一块和灵力水晶相似的石头就认定我就是圣女呢?”
“你向我要证据……”秋微微一笑,仿佛胜券在握,“好吧,那我就给你一个最有力的证据。冰姐姐告诉过我,那天灵力水晶产生了共鸣——就在听到你的箫声之后。你知道共鸣意味着什么吗?这表示灵力水晶感受到了它无比熟悉亲切的力量……久别重逢的力量。而那天我们姐妹四人都在,因此那力量,只可能来自生命系圣女。”
琳怔了怔。“我记得那天我没有带着那块月形水晶……”
“这不难解释。”秋好整以暇道,“灵力水晶感应的是力量本身,而不一定是其他的灵力水晶。这就是关键。这表明,让灵力水晶产生共鸣的不是你的腰带,而是你。是你拥有圣女的力量。”
秋的话音一落,周围立刻沉寂下来,只有流水在奔腾而过,跌下崖壁。秋看着琳,心想这回不知道她又要想出什么理由来逃避。然而琳只是站在那儿,默默地看着草地,这让秋紧绷的心稍微放松了一些。
森林尽头,夕阳已经开始变得如血般鲜红,金红色的余晖染红了大片晚霞,也给身后的树林和草地染上了华丽的色彩,湖岸上错落的帐篷也笼罩在模糊的辉光中。
秋安静地等待着,没有打破沉默,她知道琳需要足够的时间把一切事情都理清楚。
半晌,琳终于缓缓开口道:“可是我的父母就在这里……圣女,应该是没有父母的,对吧?”
这理由倒是很出乎秋的意料。秋秀眉一挑,说道:“你确定他们就是你的亲生父母?我是说,我一直以为他们只是你的养父母……”
话一出口,想到琳小时候打架的事,秋就有些后悔。那一瞬间,琳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安,但那不安迅速消失,琳再次恢复冷静,淡淡道:“也许是的……是的,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最后的语句里充满了肯定,有几分不容置疑的味道。“你知道的,我和安鸿都有和母亲一样的肤色。而且,我的生日就在七月。”
秋又看了琳一阵,终于叹了口气,转身看着天边绚丽的晚霞。琳拒绝相信——尽管她心中一定已经相信了。她抓住所有可能的情况,来逃避圣女的身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秋的旁边,也默默地看着夕阳。秋转头看着那秀美绝伦的侧影,心中忽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她隐隐觉得,今天的谈话方向,好像出了问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秋周身的圣光渐渐明显了,两人却一直默然而立,周围寂静无声。过了很久,琳才开口说道:“好了,时间不早了,篝火晚会都快开始了……我们回去吧。”
秋转头看向琳,微微笑了笑。
“嗯,走吧。”秋应了一声,再看一眼那美丽的夕阳,它这时候正拼命把剩下的半边脸藏到山后面去,“时间的确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