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敲门声惊醒了剑和巧儿,剑皱眉托着沉重的头走到门边,费力地打开门。
“大……大人……光大人和影大人……”门外的官兵带着恐慌的声音颤抖着说。
“他们俩怎么了?”剑问道。
“被……被杀了……”
剑一惊,忽地回头与巧儿对视。方才影阻止他和巧儿难道是为了这个?……剑拉上巧儿飞速跑了出去。
一路飞奔,影的一言一行在剑的脑袋里回放。“主人的愿望达成了,定会给巧儿和你,解药的……”什么意思,难道主人登基后会斩草除根,杀了他们?……那影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来赴死呢?……而且还杀了李枫,她究竟要完成什么?一个个关于影的问题在剑的脑袋里打转,而他回顾了所有影与他的对话来寻找答案,却越加迷茫。
于是,转眼间已出京城。路上尽是撤回的官兵,还未到孝城,剑已望到了那里的惨景。
剑与巧儿愣在微远处半晌,才缓步走了过去。影与一个他不知是谁的男子相拥而亡,溢出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地面,光的金龍剑因覆满鲜血而失去了光泽,剑柄停驻在影的背上,剑端却贯穿了两个人的身,从那男子背后带着浓重的血气绝情而出……剑茫然,眼前二人的尸容上竟挂着一丝浅笑!
巧儿拉了拉剑,剑从茫然中醒来,顺巧儿手指的另一边看去,那……那是光!剑又一惊,急忙赶过去,光的尸容触目惊心:不闭的双眼不再有煜煜的神采,而是恍然大悟的悔恨,让剑不忍再看……虽然他们四人总是各自行动,但共事这么多年,他与光也总有些兄弟情谊,而今如此惨死,他的心也有些痛惜,剑缓缓扶上光的面容,合上了他不暝的双眼。“金燚……”剑想对他说些什么,脑中却一片空白。
剑起身想叫人把光抬回去,而却觉得衣襟里有些异样,伸手一掏发现时一封信:
剑:
巧儿的毒我已解了,你可放心。主任已发觉你会背叛他,只怕登基大典后会将你与巧儿置于死地。京边布满了主人的人,只怕你现在逃不了。我与光此去凶多吉少,若我二人已故,你要与巧儿代替我二人带兵到孝城才有机会脱身,你二人周身尽是眼线,如若不然主任会立刻将你二人斩草除根,登基大典时,兵力都集中于京,那是你二人方可远走高飞。
巧儿的毒会在两天之后自行解开,读完将信销毁。
影
剑将信塞回衣襟,“果然……”剑低语,“来人!把光殿下的尸首抬回去。”
几位官兵从后面跑来将光抬起往京城去,“大人,影殿下和……怎么办?”
剑看看相拥而亡的二人,“一起抬回去找一个大一些的棺材,将二人放在一起。”
“……是,大人。”
“剩下的人再跟我去孝城!”
“是!”
队旗重整,又向孝城迈进。“巧儿这是咱们最后一次任务了……”
自由,近在咫尺,又远在天边。
天色近晚,杨洁才赶到泠县,找到客栈,跳下马便跑进去寻找陛下的影子,却发现其人还未到。杨洁定下心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安慰自己,殿下无事,公主无事,樊宇无事,盈月无事……
然而客栈中,却是人心惶惶。
“……我听说,月魔今天自己去自首了……”
“……不可能吧,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干吗还回去?……”
“是不是为了那李家公子?……”
众人一片喃喃肯定声,“……可他不是杀了李大人么?”
“……咳,为了什么都不重要,李家那公子不也下落不明么?”
“是呀,是呀,马大人已下令明日巳时月魔将被当街斩首了……”
那边声音未落,杨洁手里的杯子已滑落,众人回头看看他又转回头不作声了。杨洁心中一片慌忙,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抽搐。茫然中,听得客栈外整兵之声,可听得人数不少。
“这两天去京的路都封了……皇帝登基老百姓还过不过日子了?”
“别说京城,京边九成,连咱泠县到孝城的路都快封了……”
杨洁又是一惊,他再坐不住,扔下几文钱便奔出门去。
才跨出大门,便是一声马的嘶鸣,和停驻在杨洁面前的一匹黑棕色的马。杨洁还未定睛看清,紧接着又是几匹骏马而至。
“陛……公子。”杨洁急忙上前扶下萧凯和潇潇。
“情况怎么样了?”萧凯有些气喘吁吁地问道,将马交于小二后,直奔客栈客房。
“很不好……”杨洁有些懊恼的说道。“明日巳时马海城要将月魔斩首……”
“那李枫呢?”
“下落不明……”
“那个影和沈旭呢?”
“也下落不明……”萧凯蹙起眉头,浸出丝丝汗水,“属下无能……”然而萧凯没有说话,脸色有些惨白。
“哥……你没事吧?”潇潇有些担心地问道。
三娘走上前拿了萧凯手腕把脉,“公主,快把陛下扶到床上,伤口可能开了。”
“伤?!”杨洁惊叫。“陛下……”杨洁急忙跑过去。
萧凯脸色惨白,但有些殷红从萧凯的衣上浸开,杨洁有些痛心将他扶上床,“没事……”萧凯逞强说道。
三娘拿了一个小瓶走过来,“还逞强,凭你现在,别说救谁,进京都是问题。”三娘严肃地说,“把衣服解开看看。”
杨洁轻轻将萧凯的上衣解开,坚毅的胸前,缠着一圈圈绷带,然而血已经溢出绷带,正缓缓地流出来……
“陛下?……”触目惊心的伤口使杨洁心中一片愧疚……
“不是你的错……”萧凯低声说道,仿佛看出了杨洁的内心,“要惭愧的话,就再去为朕做一件事吧……”
“属下愿为陛下赴汤蹈火!”
“去救月魔……”萧凯看着杨洁说道,“而且一定要回来……”
屋内一行人鸦雀无声,三娘也愣住了。杨洁惊异,陛下真的太了解他,了解他的心了。
杨洁感激地跪在床前,“谢陛下!”
“别忘了朕的旨意,一定要回来。”
“属下遵旨!”
“那我们呢?!我们也要去!”樊宇和小可一起说。
“当然!”萧凯浅笑一下,“在杨洁引开官兵时,救出月魔。”
“不。”一个否定使所有人一愣,是三娘。
“三娘你……”樊宇看着三娘说。
“由我去救月魔。”三娘坚定地说。
“你……”杨洁看看三娘,“你不是棂枫客栈的老板娘么?”
“事到如今,我该告诉皇上,皇上应该知道的事了。”
屋内再一次静默,三娘放下药瓶,深深吐了口气。
“十八年前,先皇的两名爱妃同时产下子女,其中是皇上您和公主,还有,就是连生父生母都没见过的……盈月。”
萧凯和潇潇同时惊叫,小可和樊宇也吓了一跳。
“果然,她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她是朕的姐姐……”萧凯看看潇潇面露喜色。
而三娘的脸是严肃,“皇上,可你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吗?为什么盈月出生于宫中,却未曾见过父母一面?”三娘问道,“请恕草民直言,是因为皇上您的母后,萧妃娘娘策划了这一切!她将下了零绝散的药送于盈皇后吃!是她让马海城把刚出生的盈月报出了皇宫!是她害死了盈皇后!是……”
“够了!”萧凯的一声吼叫打断了三娘的话,“就凭你刚刚说的这些话朕就可以将你就地处死!”
三娘苦笑了一下,“从我打算出来救盈月时起,就没打算再活着。”
“你究竟是什么人?”杨洁问道。
“二十五年前,盈皇后救了我一命,我便一直跟随盈皇后,直到她去世的最后一秒。
樊宇和小可站在这里有些不知所措,皇宫里实在不是和平之地,先皇使天下太平,却不能使后宫安宁,真应了那句老话: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敢说就不怕死!”三娘继续说道,“我的命是主子给的,我活着就是为了主子的遗愿,保护好她的女儿,而且,让她远离宫廷之乱。”
萧凯无语,盯着墙,脑中一片空白。努力不让自己相信,幻想母后是怎样怎样阴险的人,怎样害死了盈皇后。
“你们都先出去吧。”萧凯低声说道。
众人静默,潇潇对杨洁使了个眼色,杨洁轻叹口气便拉着樊宇和小可一道走出门,三娘也随其后出了门。屋内只剩下潇潇和萧凯,此时的宁谧使人窒息。
“皇兄……”潇潇坐到萧凯身边,“三娘她说的会是真的吗?……”
萧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此时,一切都淡去了,寻找月魔,为李卿家伸冤,除去马海城这逆贼……一切一切都不重要了,萧凯的脑中只有儿时对母后虚幻的记忆,可母后的背后隐藏的事他却都不知,更不敢去想三娘所说的话,他顿时觉得他的皇位,他拥有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连他自己都是假的……
萧凯垂下头,将脸埋在膝盖上,沉浸在黑暗中,他的心中好像有什么正在不受控制地涌上来……他--------竟然在流泪……他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啊……不……是假的,他不该是的……
潇潇心疼地将皇兄抱在怀里,兄妹二人心里的感受都是一样的,只不过他是皇上,所以他心中的负罪感也更重了。一瞬间,二人似乎又长大了,潇潇轻拍着皇兄的背,“皇兄……你太累了,都发泄出来吧,憋在心里太累了……”潇潇不知为何觉得此时她要比皇兄坚强,也许是因为总是皇兄宠着她,而此时在皇兄脆弱的时候,只有她才能了解并安慰皇兄……皇帝这个位置太累太累了,江山社稷,民生民聊,无不是他所担忧的。虽然他还未正式登基,但从12岁起他已将重担负于己任,学者审批奏折,处理案件。满朝文武均将他视为先皇的重生,除了马海城。马海城从未将皇兄放在眼里,甚至在早朝之上冲撞皇兄,而他的势力越发强大,又加上他在前朝的丰功伟绩,几乎无人能与其抗衡。
潇潇叹了口气,这些年,皇兄真是太累了……无论是谁在担任了这些重任,忍受了这些压力,决心当好一个皇帝时,忽听到说这个皇为根本不属于自己时都会受不了的……更何况酿成这些过错的是自己的生母呢……想着,潇潇的眼前也变得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