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长孙旻颐之计,岳之遥顺着那阶梯来到通往及云阁的一条过道,那条过道连着倾城会置放玉器的密室,那些家仆就是从这条过道运送玉器的,当然这点外人并不知晓,长孙旻颐也没有对岳之遥透露。
一路上岳之遥轻手轻脚,连呼吸都极力放缓,她像一只壁虎不声不响地贴在墙上偷窥着那些仆人的一举一动,待到最后一名仆人从密室出来时,她要将那人扑倒,要知道这是高难度的功夫,既要保证玉器不被摔碎又要保证不发出声响免得找来其他人。所以岳之遥张开双臂,青蛙一样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那人,将其口鼻捂住,使其无法发出声音。但那仆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他双手托着托盘小心保护着玉器,同时向前抬脚朝岳之遥的后脑猛踢,幸亏她岳之遥身手还算敏捷躲过了那仆人的反击,不过也费了好大的劲儿,被惹毛的她心一狠,用自己的额头狠狠朝那人后脑一碰,嗡的一声闷响,连岳之遥自己头都有点昏,那人吃痛倒地,手一松,眼看那托盘就要掉下地,岳之遥纵身超前一跳,整个人压在倒地的仆人身上,以自己的背将其接住,好险,那玉器总算是保住了。
这是岳之遥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一股怒气也立马冲上心头,她心里骂道:“长孙旻颐这王八蛋,想出这种冒险又费力的烂点子,简直叫我挖坑给自己跳!回去一定狠狠揍他一顿教他吃不了兜着走!”
下一步,岳之遥必须得三两下得扒下那仆人的衣衫套在自己身上,这也让岳之遥恨之不已,尽管她在常芳院各种风月场面都见过了,到底还是个黄花闺女,这样去剥光一个男人实在叫她难为情啊。
话修繁说,幸亏走在前边的仆人只顾专心护玉没瞧见什么异样,装扮成端承玉器仆人模样的岳之遥跟着队伍混进了及云阁,一路上她心里对佛祖神仙感激不尽。
事前长孙旻颐对岳之遥讲过赏玉大会的章程,可到底那是许多年前的规矩了,他也不知道现在是否已经改变,总之他叮嘱岳之遥一切有样学样随机应变。
“随机你个头啦!要是我出了事怎么办?你还指望得上我帮你吗?”岳之遥激动得差点又要对长孙旻颐拳脚相向,长孙旻颐却爽朗得笑道:“就算出了差错,凭你刚才那被逼急了发狂的威力再加上你那位了不起的熟人的身手,应该能杀出重围的。”“说得轻巧,你们倾城会戒备森严万一对我们来个万箭齐发怎么办?!”岳之遥简直要发飙,面对怒气冲冲的她,长孙旻颐还是没心没肺地笑道:“如果你们真的就那样松了命,那么我也没什么可指望你们的了,无用之人的帮助对我来说毫无意义。”
“你可真敢说啊!听你这么一说我真想立刻就宰了你!”岳之遥完全被长孙旻颐俊美斯文外表那颗利己冷酷的心和他的厚颜无耻给击败了。但到头来,岳之遥还是乖乖照他说的话去做了,仿佛中了他的妖术,又或许是自己内心里潜意识的念头在召唤,她想着钟罡进入倾城会来救她,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也好,不也是冒了很大的危险吗?
赏玉大会上,所有的仆人分成两个队列,把玉器一一送到客席上,但见队伍分列并不按顺序,岳之遥一时慌了阵脚,又不能站在原地等着看哪位客人的桌面上没有玉器,这样肯定会穿帮。一开始就给我出这种难题!岳之遥在心中大喊。
没办法,她只得硬着头皮跟上往左边去的那一列,没走两步就听到背后一声低喝,“回来!谁让你去那边的!”岳之遥听得这话连头都不敢回,背上直冒冷汗,愣在原地不敢动,又听到那人急着压低声音训斥:“还不快回来,真笨手笨脚!”原以为会被立刻捉住的岳之遥心里悬着的一颗石头重重地落下,她赶紧掉转方向往右边走去。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毕竟在宴会上谁都不好发作,岳之遥侥幸逃过这一回。
一路上岳之遥都心惊胆颤生怕被人认出来,还好座上客们都兴致盎然没功夫留心她区区一个下人,岳之遥负责把玉器呈到一位老迈的商人面前,然后像其他仆人一样候在一旁,只是当其他仆人开始和客人交头接耳时,她又不知如何是好,心说这莫非就是长孙旻颐说的新规据?说的是什么呢?
低头一看,那老人家正疑惑地望着自己,看样子是在等着自己对他说些什么。岳之遥心里急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眼睛直直地盯着老人家发愣。那老人见她办事不按规矩,神色又如此怪异,不由得害怕,连忙掏出纸笔,一边颤抖地下笔一边用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声音说道:“我怕了你了,拿去吧,真没得商量。”说完,他极不情愿地将那张纸放进托盘里,岳之遥定睛一看,竟是一张银票,上面写着她做梦也没想到的天文数字,真个是天雷滚滚啊。老头见她愣在那儿半天不动,不由得没好气地道:“拿了钱就快走。”这才把她从游离状态中唤醒,她连忙点头称是,端起托盘就走,可是她才走几步才想起自己不知道要去哪里。其他仆人对她投去疑惑不解的目光,令她惶恐不已,而立于主人席一册那位老妇人正极目朝她望过来,岳之遥从她朴素却不失庄重的衣着和气度推测,她就是刚才提点自己的那人,如今自己面对着她,要是被她认出自己是假冒的可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那老妇人目力衰退,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看岳之遥看得不真切,但她已起了疑心,于是朝岳之遥走来。待在原地的岳之遥不知如何是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有一点大动作立刻会引起骚动,但也躲不来,整个宴席上没有藏身之处,除非她能变成一只苍蝇。而更令她心急的是,自己还没找到钟罡。
眼见着老妇人朝她逐步逼近,岳之遥咬咬牙,想着大不了自己就像长孙旻颐说的,打出一条血路吧。
这时,客席上忽然发出一阵呼声,那老妇人和岳之遥都下意识地朝声源地看去,客席上有一位身穿白底蓝边深衣的美男子起身离席,以妩媚又不失气概的步态走到两列客席的中间,朗声道:“小生是常芳院的钟罡,在此给列为大人献舞助兴。”
此话一出席间顿时哗然,在座的老爷们对这位风华绝代的花魁的脾气可是很清楚,往日掷重金都未必能博得他一笑,今个儿居然主动献舞来?
在座的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到钟罡一人身上,连长孙旻强也饶有兴致地望着钟罡,那老妇人身为赏玉大会的主持,自然要负责张罗奏乐和钟罡跳舞时用的面具,于是暂且没心思去管岳之遥是不是混进来的老鼠。
难得有钟罡这位倾国倾城的花魁献舞,长孙旻颐在特许众仆人留下观赏,岳之遥退到刚才那老者身后,低下头防止被人认出,她也很想看一看钟罡跳舞的样子,于是稍微抬起头,环视了众人,见大家都聚精会神,于是才敢略微大胆地朝那钟罡看去。
但见那钟罡,以轻盈而不失矫健的身姿配合着雄壮的战歌舞动,每一个动作都看得人不经对那战场上英姿飒爽的兰陵王想入非非,仿佛他钟罡就是那兰陵王的化身。在座的看客早已阅千娇百媚舞姬无数,但钟罡举手投足间的妩媚与潇洒仍能使其心醉。钟罡,毕竟不是那些趋炎附势的庸脂俗粉,尽管不能说他是在用灵魂在跳舞,也算得上是真情流露——至少看起来是。
岳之遥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感动,情不自禁地眼眶湿润了。
其实钟罡心里想的事情却不那么简单,方才见到岳之遥就要被人识破身份才不得已为众人献舞,一会儿舞跳完了该怎么办呢?接着拉马头琴?什么地方不去翩翩跑来这种尽是大头的地方,果真她是个不知死活的疯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