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乔晓阳生气的是,京都吴老到达岳州的时候,迎候人员中就只差宁致远。秘书小范悄声报告,致远常务正在赶过来。
昨晚回到家,宁致远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这段时间太疲惫,身体在 紧急呼唤,需要补充睡眠。迷迷糊糊听到电话铃声,睁眼一看,吓了一跳,竟然九点钟了,赶紧爬起来,简单抹了两把脸,跌跌撞撞跑下楼,跳进车里急声道,小岗,快,去高速路口!
范岗拿出部队飙车水准,轿车在拥堵的街道左拐右拐飞驰。
快到高速路口时,接到乔晓阳秘书小范电话,声音低沉,宁常务,已经接到吴老一行,正在去城西的路上,去老家吴家坝上坟。宁致远回声好,挂了电话,叹息一声,说,小岗,去城西吴家坝。看着窗外飞驰远去的杨树,他心里忐忑,猜测绍宁书记、晓阳书记生气了,否则小范不会用这样声音说话。
赶到吴家坝,宁致远下了车,突然心里格外平静,迟到就迟到吧,无所谓吧,不用为此患得患失的。想到这里,他点燃一支烟,吹了吹眼圈,抬着步子向远处走去。
穿过几块方田,远远看见一棵茂盛宽大的榕树,树荫下人群围圈,应该是吴老回来,乡亲们问讯而来欢迎的吧。丢掉烟蒂,遂听见有人喊自己,抬眼见小范迎上来,笑着说,常务,吴老一下车就找你呢,绍宁书记说让你赶紧来,晓阳书记有些生气的,你去了解释一下。宁致远微笑着说,谢谢小范,我会处理的。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看小范,感觉这小伙子真不错,有些当年许凡任县委书记秘书的味道。
宁致远悄悄走入围观群众中,踮起脚尖往人群中张望。
吴老坐在榕树遒劲的根下,几条长凳上坐着几位胡子花白的老人家,万绍宁和乔晓阳则站在一旁,满面笑容地作倾听者。吴老拉着一位老大爷的手,笑着说,我家是地主,羊倌大叔专门为我家放羊,小时候我天天跟着羊倌大叔去放羊,那些羊子可听大叔的话了,一听口哨就晓得该上山或者喝水或者回家,我怎么也学不会。羊倌大叔颤抖着胡子,裂开一颗牙齿也没有的嘴说,少爷啊,你十三岁外出读书,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后来听说你参军了,夫人天天以泪洗面,临去世时说,一定要把她埋在村口,说要等你回来……吴老老泪纵横,颤声说,刚才我在父母坟前磕了头,现在见到了乡亲们,我很高兴啊,吴家坝是我几十年梦里的故乡,虽然我父亲将家搬进了岳州城十八梯,但祖坟都在吴家坝,我一直盼望岳州和吴家坝发展起来,乡亲们富裕起来。
羊倌大叔说,现在日子好啦,有吃有穿的,年轻一辈的很少干农活儿,生活好起来了啊。万绍宁笑着补充道,请吴老放心,我们一定让岳州发展得更好的。这时,从树根后面转过来一个年轻女子,拿出纸巾替吴老擦眼泪,说,爷爷,说好的,不能激动,要听医生的话呢。宁致远认出那是吴莺。吴老爱怜地摸摸她头,微笑说,好吧。然后笑着转头对大家说,我也得回去了,以后我再回来。说完,在孙女吴莺的搀扶下,站起来。
乡亲们一一握手,说着送别的话。
临上车时,吴老突然问,绍宁,小宁到了没?乔晓阳朝站在远处的宁致远招手。吴莺睁大眼睛,看着挤过来的宁致远,笑颜如花。宁致远上前握着吴老的手,笑着说,吴老,几年不见啊,以前我真不知道您是京都老首长,没做好的地方,您老多担待啊!吴老哈哈哈笑着说,绍宁啊,几年前我随孙女回了趟岳州,就是小宁陪我这个老头子,介绍了这几年岳州发展情况,很高兴认识这小伙子,很有思想。
万绍宁笑着说,吴老啊,小宁现在是常务副县长啊,现在还分管农业农村工作,吴家坝一定会在他的努力下大变样的。宁致远表态道,希望您下次回老家的时候,能看到一个全新的吴家坝。吴老高兴地说,好啊,有你们这样的家乡父母官,我也放心啊,今天说定了哈,下次回来再看成效。吴莺说,爷爷,时间不早了,得赶回丘川呢,毅之叔叔还等您吃饭呢。吴老笑着答应,搀扶着上车。
吴莺站在车门口,转头对着宁致远说,宁哥哥,下次到丘川,记得联系我。宁致远笑着答应,挥手告别。
看着远去的考斯特,宁致远放下飞舞的手臂,转头对乔晓阳说,不好意思,书记。乔晓阳笑着说,没事的,知道你最近忙,致远啊,注意身体,我发现你最近瘦了不少啊。宁致远满心感动,谦逊地说,时间紧啊,怕我们这个示范点在全省落后啊,对了书记,石桥镇三个规划基本敲定,近期上常委会研究审定吧。乔晓阳高兴地说,好好,这速度真快。顿了顿,沉吟道,怕是还要加个点了。宁致远哈哈一笑说,好,吴家坝!
坐在车上,万绍宁轻声问,吴老,您有什么指示,我坚决抓落实。吴老看看吴莺。吴莺心领神会,马上说,爷爷很喜欢宁致远。万绍宁一怔,马上回答道,好!昨天下午,省委副书记曲毅之专门打电话让他亲自作陪,听知情人提起过,曲副书记的父亲是吴老的副职,如果不出意外,毅之副书记很可能得到了吴老的关怀。
宁致远回到办公室,立即喊来简云天,让农业局会同城西乡马上研究吴家坝示范打造相关事宜。
殊不知,午饭后,吴老特别交代曲毅之,岳州非常需要像宁致远这样的基层干部。曲毅之脑子里仿佛还记得见过这个人,好像是位镇党委书记。吴莺说,曲叔叔,宁致远现在是常务副县长。曲毅之点点头,笑着说,一定把吴老家乡建设好。
而宁致远并不知道这一切,每天仍旧像个陀螺,忙得团团转。直到有一天,曲悠然打来电话,笑嘻嘻地说,远,昨晚在幺爸家里吃饭,他突然问起你,怎么,你找过他吗?宁致远惊奇地说,么有呀,我很久没回丘川了呢,况且他这么大的领导,我哪能轻易见到啊。曲悠然想想也是,诧异地说,他对你印象特别好!宁致远能懂这句话的含金量,微笑说,顺其自然吧。曲悠然悠悠地说,远,再过几天你四十生日了,多想来陪陪你。宁致远笑着未回,沉默着。
不知何时,窗外突然阳光遍地,照亮了这个寒冷的冬天。
这时,一对母女正坐在在穿过云雾的飞机上,长宁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科长王慧也正驱车奔向丘川国际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