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束的阳光照『射』下来,已经尽失了温暖之感。
茂密的树叶几下『骚』动,一个满身伤痕、衣衫褴褛的人从那里钻了出来,脸上一片一片的黑『色』污痕,血迹未干。
他步履维艰地在地上爬行着,抬头,正朝着太阳。
那阵浓烈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一晚都未曾散去。傅元荆也不知道,是什么让他支撑到了现在。
一场实实在在的噩梦,让伏牛山变成了死山。曾经并肩作战、艰苦与共的兄弟,就连反应之机都没有,被惊海门一个个杀神夺去了『性』命。
尽管他现在已经在伏牛山的山脚了,他有一种冲动想要跑回山上,将他的兄弟们逐个好好安葬。但很难说惊海门的人还会进行着大范围的搜寻,以确保无一活口。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像石像一样潜在了密林遮掩之中,看着惊海门的人的恶行,可他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甚至死命地掩着自己的口,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似乎没有对郭通武下杀手,而是将他带走了。
带着残存的希望,傅元荆狠狠地咬着嘴唇,艰难前行,往翠华山的方向奔去。腿脚上酥酥的麻感,让他几乎就提不起来。但那种怨愤仇恨的支撑,让他能够突破着自我极限地前进。
“惊海门……惊海门……”傅元荆口中念叨,一只手按在自己的大腿上,一拐一拐地离开了伏牛山。
阳光洒在了伏牛山上,却驱不开那里的死气。很快,在伏牛山的注视下,傅元荆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了,只能隐约听到几句恨意满盈的话语在回『荡』。
天风帮内堂之中,同样也是笼罩在一片死沉里。
“我们在信中约好,在今日辰时他们便会带队到来,怎么现在一个人影都未曾见到?”江晟天将所有人心中的不安道出,顿时就像加重了千斤巨石一样,每个人的神『色』更为阴沉了。
如果郭通武和傅元荆的人马没有如约而至,那么可能『性』也就只有一个。
只是天风帮的人均不愿意往这一个坏的方面想,念着大概他们在路途上遇到了什么阻碍,才耽搁了这点时间。
所有人都紧紧地注视着天风帮新筑的大门,也只有守门的帮众昂高着胸膛,不敢松懈丝毫。
静静地等候着,大气都不敢吸一口。
韩陵并没有像他们一眼望着大门,他低着头,自顾自地深思,只是眉头越皱越深。
陈如风在心中不断地求神拜佛,望不要生出任何的变故,伏牛山分坛的人能平平安安地到达。偏偏他愈是这样想,那种沉重不详之感越是能在他心内扩张。
“我去伏牛山看看。”陈如风终究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心中百上加斤,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不用去看了。”韩陵淡淡地说道。
没有迎上其他人的目光,韩陵盯着地板道:“太迟了,伏牛山应该早已全军覆没。”
砰啦!
江晟天原本正准备端起来抿一口的茶杯,也不慎地手一松,在地上摔成了白碎片。
“有人来了!”刘宏的语气骤变兴奋,指着大门外出现的那一道人影。
但是,紧随而来的是所有人陡然收紧的心情。
那个人影来得很慢很慢,直到踏进了大门内,陈如风与江晟天才能看得清楚他到底是谁。
“四弟!”陈如风与江晟天失声叫道,陈如风已经身影闪作风奔到了傅元荆面前,一把将他将欲跌倒在地的身躯扶住,他的眼睛已经无力睁开,在半合半张之间来回。
“快将他扶到房间歇息!看来他耗费了不少体力。”江晟天心焦如焚地说道,陈如风连忙将他送到房里,许久才走出来。
“他已经睡着了。”陈如风沉声道,“我已察看过他身上的伤痕,也只是普通的皮外伤,大概是被山野上的树枝刮伤的,除此以外并无大碍。不过他应该是强撑着自己的力气来到这里的。”
众人默然,只有傅元荆一人能够回来,正是韩陵刚刚所言最好的应验。
“不管如何,”陈如风扫视了众人一眼,都能够看得出他们心中的疑虑惶然,“待四弟醒来后,一切便能知晓了。”
也只是过了两个时辰,傅元荆就在一天风帮帮众的搀扶下,像残疾了一样困难地走出来内堂。
“四弟!”陈如风与江晟天同时走到他两旁将他搀着,江晟天口中怨道:“四弟,你还没完全恢复过来,就不要这样死撑啊!”
傅元荆重重地吐了一口气,似乎胸中压抑着道不尽的哀叹、仇怨,令他痛心疾首却无处可舒。
“扶我坐下吧,你们都一定很想知道,伏牛山的分坛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众人面面相觑,陈如风和江晟天见他脸上固执之『色』,也只好小心翼翼地将他扶到了椅子上。
傅元荆挨着椅背,一副劳累不堪的模样。但他还是强支起气『色』,酝酿一下情绪,一口气地将在伏牛山上血肉淋漓的惨景一言一语地尽述描绘。
众人一边听着,一边都是心惊不已,同时也有一股怒火开始在他们的心中蔓延着,生长着。
“于是,我就这样有幸活着『性』命,回到来求援了。但是,现在什么援,都已经为时已晚了……”傅元荆话罢,已经是泣不成声地闭上眼,垂首连连摇头,痛悔至极。
座上之人的面『色』都是甚为难看,尤其是陈如风,他的眼中甚至有微弱的红光开始在闪动,幸好那红光只是一纵即逝,并无过多停留在他的眼眶里。
“我们都知道了。四弟,你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事,就交给我们好了。”陈如风的声音略带沙哑,命人将已经泪流满面的傅元荆送回房中,将目光狠狠地扫过众人。
“惊海门此举,明显是向我们报复。”陈如风的手上发出咯咯的响声,他的面容就像一个准备大开杀戒的刽子手一样,可怖无比。
江晟天也是气愤得全身颤抖,“惊海门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血洗了我们的分坛,若我们就此罢休,我们有何颜面去面对那些无辜死去的兄弟?”
两个帮主都是已经火气冲脑,眼看就要将最后一点仅余的理智都烧掉了。
“仇,是一定要报,但必须从长计议。”韩陵看得出二人都是怒火攻心,在这种时刻最易被仇恨遮蔽了双目,失去了应有的判断之能。
“哼,羽弈书,你竟然出手如此狠辣,目的大概就是要『逼』得我们阵脚大『乱』,从而暴『露』错处,然后你就有机可乘了吧?你想得太天真了。”韩陵心中冷笑了一下,旋即又对二人道:“我们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冷静。若果我们自『乱』阵脚的话,就正中了惊海门的下怀。”
“报仇之事,势在必行。”陈如风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甚至连胡久未等人都不免哆嗦了一下身子。
韩陵见陈如风如此倔强,他现在必须让他恢复理智来。如此怒气中烧之时,正是一个人最意『乱』急躁之时,这就很容易落入别人的圈套之中。
然而,就在此时,天风帮门外有人急报。
“什么回事?”陈如风怒火正盛,一个天风帮帮众手握着一信,看到周围的气氛有所不妥,也变得战战兢兢起来,将那信递给了脸『色』稍微要平静一点的江晟天。
江晟天接过信,就念道:“致,天风帮两位帮主,陈如风,江晟天。”
“伏牛山之役,本门深感惋惜,幸救一人郭通武,现暂居于本门内。望贵帮能于三日后前来本门接走。海原君,字。”
江晟天念毕,一手将它握捏成纸团。
“三弟在他们手上?”陈如风眼中杀光大放,就连江晟天也不敢接上他的目光,点了点头。
“他们现在居然还要挟我们了,还要托上这般客气之词,呵呵……”陈如风寒笑道,韩陵紧盯着他,摇了摇头。
“如风,冷静下来。”韩陵皱起眉头低声提醒道。
“我要血洗惊海门。”一个一个带着杀意的字从陈如风口中挤出。
“郭通武还在他们手上,你不冷静下来,你还怎么样救他?”韩陵毫不躲避地直迎上陈如风的目光。
陈如风微微一怔,蓦地心中一股清泉般的感觉『荡』开,将他的怒火一点点地减消了下来,那是善水流之气在发挥着宁静心神的作用了。
“一切,都还需从长计议。”韩陵语气加重道。
陈如风与江晟天双双坐了下来,两人都在竭力地平伏着心情。
胡久未沉声道:“我想,现在我们率先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将郭通武救出来。信上所说,要我们三日后前去惊海门将他带回,里头必定有诈。”
“这应该是一个鸿门宴,让我们自觉送上门去任由他们宰割。”江晟天抚着下巴道,他的理智也清醒过来了,对整件事总算有了细致的认识。
“谁宰谁,还不一定呢。”陈如风双手握拳道,“他们的高手死的死,伤的伤,门中的精锐力量也已经所剩无几了。以我们天风帮现在之力,又岂会不能与之匹敌?”
“但那毕竟是在人家的地头上,天时地利,都不是我们的优势。”柴元朗又想到了其中一要点。
韩陵却正言道:“你们所说的都并非无道理。毕竟是在对方的地头,我们在这一方面绝对是吃亏的。但是,大家可千万不要忽视了,我们有霹家庄这个强劲的后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