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群鸦夺月

周煦与颜姬互看一眼,便一同朝那声音的来处奔去。这巷子因刚才周煦与那“少年”的一场打斗变得到处是断壁颓垣。他们也不沿路而行,只找了一处房子裂开露出来的近路直掠过去。颜姬轻功不错,紧紧跟在周煦后面。

周煦若是一人,理当用缩地术直接过去,但因颜姬在身侧,他实在是不急。况且他一向觉得这人人妖妖的事情素来与自己都关系不大。所以也不明说,只随着颜姬的速度慢腾腾的过去,恨不得这路一辈子走不完才好。

那打杀声听起来响,走起来却有些距离。两人足足行了有半盏茶功夫,才到跟前,却是乌诺巷的后面。这里也是妖界的地方,却不是巷子,是接着巷子的一片平地,杂草乱生,远处由稀到密逐渐生出林木。周煦知道他们已经走了一段距离,沿这树林深入进去,就可以直达妖界地境。

两人还未到空地,便见前面兵刃之声四起,七色滟光如烟花一般横飞直溅。显然交战的甚是厉害。

他停住脚步,对颜姬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过去看看。”

颜姬有些担心,摇摇头道:“我也想一起过去。”

周煦轻轻敛眉,她过去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若是遇到什么不得了的大妖怪,不交手还好,要是交上手他就未必顾得了她。他踌躇了一下,终是不肯拂了颜姬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环交在颜姬手上,又在她手心画了一道符:“可能会有危险,若是到时候遇到什么事情我顾不得你,你就将这块玉环打破。记得那给你的手珠一直要带着。”

颜姬点头。用手紧紧攥着这块周煦给她的玉环,紧紧跟上。

两人还未走近,已能察觉空气中弥漫的水气。果然是残笙在前面,他十指张合之间,水柱时而成网,时而如刀,向对面的人攻去。颜姬眼前只见水雾缭绕,却看不清残笙的对手。突然听到周煦喃喃说了一句“奇怪……”

真是奇怪啊。周煦见面前交战的两人,残笙的水剑刀网没有什么问题,他早就见识过。不仅合掌为刀,分指成网,连那溅出的水滴都是暗器,枚枚可伤人。奇怪的是与残笙对敌的那人,那人脸上看不出什么样子,看身材似是个男子,手中一把普通长剑,连浑身上下都看不出什么妖气。

可就是那一把普通长剑,竟与残笙战了个旗鼓相当。周煦微微皱眉,转头看身边的颜姬,见她神色紧张。心中不知怎的,有一阵发酸。颜姬来乌诺巷,本来的目的就是来帮残笙吧?哪怕知道她自己的能力极其有限,她也希望能够帮到那个人的忙。只是不知自己刚才在那一场大战之中,颜姬是否也有同样忧虑的眼神?

他拼命将心里的烦忧压了下去,努力用最清晰的理智思考。不知残笙找的是什么东西,若只是普通的宝物,龙宫怎么会如此紧张?若不是普通的宝贝,却又不见龙宫的人大张旗鼓……而这次接连遇到的阻碍?他想起上次从锦绣斋带回颜姬那次,一路上遇到的拦截;以及方才的“少年”散仙与半兽妖人……究竟是为了这“宝贝”,还是为了别的什么?

只是不管什么,他都已经不能再袖手旁观。

转脸看了颜姬一眼道:“你自己小心,我过去。”颜姬感激的朝周煦点点头,她虽然请周煦带她来,这时才发现,在妖怪面前,自己实在是能力有限的紧。说起来倒像是特意拐了周煦来助拳一样。

周煦这次并未将桃木剑交与颜姬,而是持在自己手中,身子一跃,已经插入两人之间。残笙见是周煦,微微一愣,便将头往另一边微转,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右手微分,在那水剑之间给周煦让出一块位置来。

周煦吃了一个白眼,在心里嗤了一声,心道:这白骨精德性,本公子给你助拳也就不错了。他也知道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面,外加那三只不客气的狐狸,这些时日来不少摩擦。不过看不顺眼归不顺眼,此时却依然是要帮残笙的。况且……若是顺利找回了宝贝,残笙就该回去了吧?想到这里,顿时精神振奋。手上的剑白光暴涨。

真正对敌的时候,周煦才发觉那对面的面具人并不是招法厉害,也不是有什么能够抵挡残笙那如织般的攻击。而是他的□□上每一道伤口,都在已肉眼能够看到的速度在迅速的愈合。

这么肉搏也不是办法,周煦在两人之间略一停顿,找了个空挡插进去,用剑架开两人,问残笙:“为什么要跟他打?”

残笙似乎是在给周煦白眼还是告诉他之间略犹豫了片刻,才道:“你先帮我挡住这人!”周煦转头,见对面的人正好整以暇的等着他两人攀谈一般,心中愈发疑惑。但却并不疑残笙骗他,既然残笙如此说,打算助他拿下此人。

周煦朝着残笙使了个眼色,也不管他看见没有,人已与他错开。两人分立在那面具人的两个方向。残笙果然水剑一合,这次却不是水网,而是水墙。挡住面具人的去路。周煦执剑长立,手在空中虚划,不知写了什么符咒。那水墙与地面交接的地方,突然有无数藤蔓破土而出,纠结着迅速生长,每一根都几乎有手臂粗细。

那藤蔓呼吸缠绕形成一张巨网,而巨网之间又张出无数触手,朝着那面具人抓去。面具人一愣,举剑横砍。谁知那藤蔓看起来极硬,实际上却十分柔韧,竟如活的一般绕过那面具人的剑,将他的长剑紧紧缠住。

……

颜姬站在稍远的地方,见前面的水势更加腾起,竟形成连绵的水汽,如雾一样将视线遮住,看不见是什么状态。她心中焦急,可是此时贸然闯进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犹豫间,突然听到旁边有说话的声音。

其实另一处说话的声音一直存在,只是因为残笙这边过于激烈,所以盖住了另一处的声音。此时颜姬定下神来听到,便愈发觉得清晰。听声音觉得离此地不远,而那声音飘忽似有几分熟悉,心中疑惑。不由得移步过去。

丛林由疏渐密,颜姬走了不远,便见到前面一个身影再熟悉不过。鹅黄轻衫,笑如春风,不是锦绣斋的掌柜苏锦儿是谁?她此时满面堆笑,正在与两个一身黑衣的人攀谈,那两个黑衣人看身量似是男子,只是脸上带着面具,却也看不出面貌。

颜姬心中愈发疑惑。放轻脚步走进,只听苏锦儿语言温软和蔼,却语速极快极平,随着风一阵荡悠悠的,听不出她在讲什么。而那对面两人似是定在当场,只呆呆的偶然点一下脑袋。

“苏掌柜?”颜姬迟疑叫道。却见苏锦儿双肩一紧,转脸看她的神色里面说不出的抱怨懊恼。颜姬正不解何意,突然见那两个黑衣面具男突然好似如梦方醒一般。那面具仅留的两个孔洞里露出的眼神,已经由方才的迷离变得目露凶光。

苏锦儿似被吓到,一声尖叫,已躲在颜姬背后。

颜姬微微一愣,她记得苏锦儿是妖怪,况且方才并不害怕的样子,怎的突然变得如此胆小?但不由得她多思索,那两个面具人已经扑了过来,两人手持明晃晃的长剑,脸上的面具画得狰狞。

她却不知道苏锦儿虽是妖怪,却并不会那些能用来攻击和防卫的妖术,唯一最擅长的便是跟做买卖相关的迷惑术,方才几乎要奏效,却被不知情的颜姬一声喊破。此时只得躲在颜姬身后,心中暗恨。

对方来势汹汹,颜姬想也不想,拉着苏锦儿往左一跃,先让开攻击的势头。这才发觉自己手里并没有兵刃。她记得周煦说那宝贝在苏锦儿处,既然如此,无论现在是怎么个状况,她也决定先护住苏锦儿周全。她蹂身上前半步,那戴面具的人本来的对象是苏锦儿,此时见不知哪里冒出来一个女子挡在前面,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两人刀剑齐往颜姬身上招呼。

颜姬从两人刀剑之间找到一个空挡,插步移近,右手顺势拉住其中一人的手臂,往斜里一带,她这本是借力打力的法子,所以并未使力多少,那人站立不住,往前踉跄一步,手里的长剑恰好架住另一人的长剑。

颜姬顺手压着他手腕一劈,那人把持不住,长剑当啷落地。颜姬顺势一脚将那长剑踢在半空,抄起长剑,用剑背一打,已将失剑那人狠狠撞的后退两步,又舞动长剑与另一人战在一处。

几下下来,她心中有数,面前两个人出手只是稍微力大剑沉,却没有什么妖法。这样看来,似乎是人类。颜姬对于这种打斗轻车熟路,并不落下风。几下砍倒了面前两人。转身看那掌柜苏锦儿,正躲在一棵树下,神色未定。

颜姬正要开口问她宝贝的事情,还未开口,突然地动山摇的一阵晃动,不知为何,平地竟似在船舶上面一样颠簸。那苏锦儿神色更加凝重,颜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地下似有无数细小的火焰腾起,黑色的火焰无根的在地地表蔓延。

方才被她打倒的两个人突然慢慢爬起来,动作有一丝僵直,却比刚才更加的让人有一种压迫感。地面上的一处,火苗突然蹿起,蹭的一下蹿到两丈多高。黑色的火焰慢慢凝结,竟也化成人形。也是黑衣的样子,却没有脸。

地上的火焰一处跟着一处跃起如涌泉,每一处跃起都凝化作一个人形。颜姬的周围瞬间立起上百的黑衣人。虽然手中不及兵刃,却每一个都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威压感……

僵尸?!颜姬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头脑里只能与自己听来的僵尸的样子联系起来。只是若是僵尸,恐怕不能这样直接从火焰里面出来吧?

颜姬此时头脑一片混乱,想不好自己应该怎么对付面前这上百个敌人,还是应该拉着苏锦儿逃走?突然掌柜苏锦儿黄衫一闪,以非常快的速度凑到颜姬面前,将手心一只木头盒子往颜姬怀里一塞。颜姬愣愣的接住,突然见眼前黄衫影动,本是活生生一个俏丽女子的苏锦儿突然影子一虚,人竟随风散了。

颜姬微微一愣,伸手打开木盒。只见一只硕大的珠子在盒子里面熠熠生辉。她正疑惑,难道这苏锦儿竟连这宝贝也不要了?这珠子是否就是残笙所要寻找的宝贝?

来不及思索,那珠子似乎让周围的黑衣人群情激奋起来,低声吼着朝颜姬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