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原来小唐站在门边儿,听到怀真吩咐叫去给他送御寒衣裳等言语,不觉早已经黯然魂消了,竟有些站不住脚之意。

正倚在那门边儿上出神,不妨笑荷出来,却把她吓了一跳。

笑荷定神儿,才要说话,小唐向着比了个手势,笑荷会意,便忍笑自去了。

里头怀真因听见丫头叫了声,便问道:“是怎么了?”

半晌,不闻回话。

怀真也不理会,只又咳两声,方喃喃道:“总不成是毛手毛脚地……跌跤儿了呢?”

正说了一句,抬头,却不妨见眼前多了个人,沉默凝重,端庄宽和,自正是小唐。

怀真竟不知他是几时进来的,又是何时回来……大惊之下,复大咳起来。

小唐上前扶住了,见她抖的不成,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本能地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罢了。

半晌,怀真方勉强停了,此刻脸已经通红,又带了泪,便道:“你……是几时回来的?”

小唐沉默了会儿,终究说道:“你吩咐丫头给我送东西的时候,就回来了。”

怀真掩住口,明白方才自己所说所做……都给他听了去了,她心底又羞又恼,兀自嘴硬道:“你、且别多心,我、我不过……是太太吩咐的……”

小唐笑了声,道:“我哪里会多心,你说什么,便是什么罢了,我都信如何?”

怀真羞恼交加,心底又泛出几分酸涩来,便道:“三爷如何又回来了,今晚上……不也在礼部留宿么?”

小唐抱着她道:“部里太冷,也没娘子我抱。”

怀真一怔,脸上越发更红了几分,待要啐他,却又无话,终究只道:“先前说是要睡书房的,只怕仍还是冷。”

小唐垂眸望她:“当真仍叫我睡书房?”

昨晚上梦中惊觉,知道他并未回府,当即心头寒意凛然,忧思交加,到底便害了病,虽不曾对人提起,但心底早已经千万种牵念,不可形容,此时此刻,怀真想狠心说一声“是”,那口齿却似千钧重,竟张不开。

小唐见她垂头不语,早知其意,便在脸上亲了口:“知道你必然舍不得。”

怀真闻听,眼中不觉涌出泪来,只转开头去,隔了会儿,才忍着哽咽说道:“三爷知道什么?若真知道,昨晚上如何不见回来?”

小唐便在耳畔低低道:“只因知道,纵然我回来了也是睡书房,跟娘子相望不相亲的,竟比在部里更难熬呢。”

怀真道:“你原来是记恨着这件?那今日如何又肯回来?”

小唐不答,只抱着说:“我哪里敢记恨,只怕你见了我……更嫌我罢了,不必说睡书房,只要是怀真开口,纵然叫我睡在这廊下,我也是甘之如饴。”

这一声声地,竟似微暖的火光,纷纷落在人心上,怀真咬唇道:“谁又嫌你了?反倒是你……”眼中泫然欲滴。

小唐温声说道:“你乖些可好?你要罚我打我都成,只不许折磨我娘子,可知你折磨她一分,于我身上,便有千分万分?”

原本小唐也并不是个会蜜语甜言的,只不过对着她之时,每每无端便自心底生出这许多话来,说的也自然自在,这自是用情之深所致。

怀真听了这许多深慰人心的话,心中的气恼早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动容之际,便默默地掏出帕子来擦泪。

不妨正在这时侯,唐夫人过来探望,进门见是这般情形,顿时便道:“这又是怎么了?”

此刻小唐忙放开怀真,便在床边垂手站立。

唐夫人走到跟前儿,仔细一看,却见怀真两只眼睛哭的微红,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便先在小唐身上打了两下,又气又恼地骂道:“你这浑小子,昨儿晚上一夜又是做什么去了?叫怀真一个人独守空房,你竟忍心舍得!如今好歹回来了,一进门又害她哭,你竟是要气死我们娘儿不成!”

小唐哪里敢做声,只低着头罢了。

怀真见唐夫人如此,急得翻身下地,道:“不关三爷的事儿,原本是我自己爱哭……太太别责怪他……”

唐夫人跟小唐见状,早双双地上前来,一个扶住,一个按着,都不许她动。

谁知怀真因着急,一时又咳嗽起来。

唐夫人见怀真这般,又怜又恨,便咬牙又对小唐道:“你且看看,是这个模样了,她还是紧护着你!就只看在她这样儿的份上,我也想狠打你一顿……”

怀真忍着不适,含泪唤道:“太太……”

唐夫人知道她不受用这话,忙停了口,便哄着说道:“好孩子,我不说了就是了。然而你倒也要保重些身子才好呢?可知如今你不是一个人了?”说了这句,也觉着心酸,便掏出帕子来擦眼。

小唐见惹了母亲垂泪,当下便跪地,道:“是儿子错了,以后再不敢犯浑。”

唐夫人斥道:“你又跪着做什么?又要惹怀真心疼不成?我知道你在外头是那等无所不为的,多半呼呼喝喝地惯了,然而在家里头,你且把那刚硬收好了,只仔细照料你媳妇儿,别惹她伤半分心才好。”

唐夫人说一句,小唐应一句,怀真却禁不住,拉拉唐夫人的衣袖,又唤道:“太太……若还说三爷,我也要给太太跪下了。”

唐夫人见她眼中含泪,依依看人,着实怜惜,便握住手道:“好孩子,你不必怕,我也都知道……你且放心,自有我给你撑腰呢。”又着实地安抚了一阵子。

此刻,丫鬟们把熬好了的药送上来。小唐因起身,便亲自捧上前,谁知怀真闻到那气息,很不愿意喝,奈何唐夫人殷殷切切看着,怀真只得勉为其难,强忍着灌了一口。

唐夫人见小唐知错,怀真又是这样护着,且吃了药,才放心自去。

怀真早忍不住,笑荷是伺候惯了的,忙拿了漱盂来,竟是吐了才干净。

复漱了口,净了脸,才喘息平了些,小唐也自洗漱了,便转回来,便只坐在床边儿:“我留下可好?”

怀真正闭目宁神儿,闻言睁开眼睛,看了他半晌,道:“三爷心里可恼我么?”

小唐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怀真道:“因我之故……又害三爷被太太误会着……骂了一番……其实细想起来,只全是我的错儿罢了。”

小唐忙道:“原本是我不体谅你的心,太太骂的很对,你哪里又有错了?”

怀真徐徐吁了口气,垂眸道:“三爷明白,我素来不懂朝堂上那些事儿,因此从不多言,昨儿……毕竟是因为看爹爹受了委屈,故而才忍不住向着三爷撒气,实则……我心里也是知道的,三爷行事素来有分寸,更不是我这般无知妇孺能够置喙的,不过是我太任性了……”

怀真说到这里,不免又咳嗽起来,当时小唐叫她信他,她其实自然是信的,然而到底是气不过应兰风受了委屈,又加上她自个儿身子不适,竟忍不住发作起来,这一场病,未尝不也是有懊悔自责的原因在内。

小唐上前来仍旧抱住,仔细在她背上抚了两下,才道:“这件事……本来不该一味瞒着怀真,原本是我考虑不周,若是我一早跟你透些口风,你自然也不会这般白白大动肝火,快别咳了,我的心也都像是给你咳出来了。”说着,便又在怀真脸上亲了两下,道:“这般好的怀真给了我,我自然要事事周到,不叫你受一点委屈才是……害得你不快,是我当人夫君的职责有失。”

怀真听了这般言语,心中竟像是冰消雪融似的,又是想哭,又是想笑,便靠在小唐身上,轻声问道:“你当真不怪我么?”

小唐抬手,在她缎子似的发上抚过:“我怪我自个儿罢了,何必赖你?何况……怀真是‘无知妇孺’,难道我也是不成?”

怀真嗤地一声,破涕为笑。

两人因解释心结,是夜,便仍是和和睦睦,同榻而眠。

小唐抱着怀真,只觉暖玉温香,叫人爱不释手,此刻想起昨晚上在礼部的那孤冷凄惶,真真儿不可言喻。

正喜欢感慨中,忽地想起一事,小唐便问道:“那日……在岳父岳母府上,郭建仪离席,是去见你了?”

怀真不想他提起此事,便应了声“是”。

小唐又问道:“他送了你那一枝红梅花,你如何竟给了夜雪?”

怀真更为诧异,抬头看他:“怎么连这个也知道了?”

小唐一笑:“昔日……他也曾折过肃王府的腊梅给你……自是个有心人,我看夜雪擎着那红梅,便即刻知道是他所为。”

怀真见他说的越发明白,便不言语,当时她的确是因念这这一宗,虽然她心下无尘,但小唐毕竟是个最有心的,何况先前所言所行之中,也甚是忌惮郭建仪似的……生怕平白多事,因此才给了夜雪罢了。

不妨怀真虽默然,小唐却道:“你……是怕我多心是不是?”

怀真垂了眼皮,低低叹道:“如何……什么也瞒不过三爷?”

小唐轻轻抚过那细细的纤腰,便贴近过来,在怀真唇上轻轻亲了一口:“这个人太长情了……我很不喜欢,亏得我也知道怀真心里只我一个,已容不下别人。”

怀真怔了怔,便也轻轻搂在他的腰间,不妨这般紧密中,却觉着有些不妥,一时皱了皱眉,又抬眸看他。

小唐正也有些不自在,被她一看,脸上竟然微红,便道:“不是有意的……”

怀真也有些含羞,便忍笑不语。

不料小唐见她这般含羞浅笑,越发消乏不得了……竟更耀武扬威似的起来,此刻竟进退两难,既舍不得放开她,更加无法称心快意……其煎熬难捱,还不如歇在书房里呢。

怀真也察觉了,便微微道:“怎么更……这般……如何得了?”

小唐虽不敢造次,到底不是不知变通的,浑身火热间,便垂首在她耳畔低语两句,悄悄密密,旁人难见端倪。

怀真的脸腾地便红了起来,咬着唇只是摇头,小唐愈发心动,低低求道:“好怀真……且帮我这回……”

寒夜悄然,雪落无声,似有风吹到窗棂上,沙沙酥响。怀真从未听唐毅这般温声软语相求,瞬间,那心怦怦乱跳,几乎便晕了过去。

唐叔:不要傻笑~快办正经事~

作者君:都不知是真正经,还是假正经了~ 暖萌的三更君奉上~(╯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