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朱家父子听得认真,陈海松继续说:“中国历史上不断地发生农民起义,究其原因就是土地兼并,大量的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里,逼得没有土地的人揭竿而起去打倒那些拥有土地的大地主,自己当上新的地主,等着被别人打倒。你们说是不是这样一个循环怪圈。”
“今天的中国其实和李自成、朱元璋、黄巢、张角、刘秀起义时的形势一样,拥有土地的人认为土地是祖辈、父辈靠军功、政绩、血汗换来的,安然地享受土地带给他们的财富、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毫不关心周围那些饥寒交迫、绝望中等待拼死一搏的同胞兄弟。
这就造成尖锐的阶级矛盾,当这种矛盾激化时,矛盾双方要么相互妥协做出让步缓和这种矛盾,要么就是相互剥夺对方的生命以激烈的斗争方式来消除这种矛盾。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蒋介石政权不肯主动解决土地问题,结果导致了十年的土地革命,死了无数的人还影响了国家的建设仍然没有解决这个问题。
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造成的民族矛盾成为中国社会的主要矛盾时阶级矛盾暂时被掩盖退到了次要地位,一旦民族矛盾消除,阶级矛盾就会激烈地表现出来,直到拥有大量土地的统治阶级被推翻才能化解这个矛盾。说实在的我本人并不赞成用激烈的方式剥夺对方的土地、财产甚至生命。
正如你们常家一样,很多拥有土地的人可能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没有不择手段地去霸占掠夺他人的土地。可你们事实上已经站到了大多数无地、地少的贫苦农民的对立面,成了农民眼里的剥削者、寄生虫。”
“他们的贫困不是我们造成的,我们也希望他们好起来。我们捐献了那么多的粮食,对国家有贡献,为什么还是得不到你们的认可和保护?”
“我相信你有这个愿望,但你们没有找到实现这个愿望的正确方法。你是一个开明的士绅,但你的思想还停留在父、祖的时代里,没有跟上形势发展的步伐,看不清中国社会深刻的变化,你不想被周围的人孤立抛弃,又不愿意放弃传统观念和既得利益,采取一些改善自己形象的措施,群众才会冷落你。
站在你的阶级立场上来看,你有地有钱是天经地义的,是祖辈的奋斗、上天的赐予,任何人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受苦受累那是命运的安排、是自家不努力。
我们不这样看,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都有生存、发展的权利,正是社会制度的不公导致贫富悬殊,我们的革命不是嫉恨有钱人,而是同情贫困者,我们的革命就是要对土地资源、生产资料进行重新分配,让绝大多数民众能够生活下去、消除赤贫进而消除贫困,直至全体解决温饱走向小康,实现国家的富强、人民的富裕。”
“说来说去,你们还是要剥夺我们的土地去分给那些贫穷的无地的村民,对吧?”
“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里,让大多数人无地可种、生活贫困,怎么说都是社会的不公,都是国家动荡的根源,作为一个希望国家富强、社会安定、百业昌盛的政党,我党肯定会坚持在农村进行土地改革。
你不要激动,听我说完。开展土地改革的方法很多,直接剥夺最简单、最直接,可我刚才说了,我不赞成这样激烈的方式。另一个方法就是减租,早在24年孙中山先生为了实现平均地权的愿望,提出“二五地租”的土地制度,既允许出租土地的地主只收取百分之二十五的地租,减轻无地农民的沉重负担,可惜受到大地主的集体抵制,只有浙江省局部进行了推行,其他地方继续维持在百分之五十以上。
究其原因还是封建的传统观念在作怪。中国是个落后的农业国,财富的积累主要靠土地的产出。但是土地是有限的,土地的产出是有限的,换回的钱财是微薄的,为了取得更多的钱财就要剥夺他人土地的使用权占有更多的土地。所以那些大地主们像你家中堂挂着的对联提倡的一样拥挤在有限的土地上你争我夺,不愿意去从事圣贤们鄙夷唾弃的商业、手工制造业,更不知道去投资生产可以极大改善我们生活水平的现代工业。
造成我们中国阶级矛盾尖锐,工业落后、商业凋敝、国力虚弱,无法应对帝国主义的侵略。从中日甲午战争以来的历史我们应该明白,一个纯粹的农业大国是无法与工业化的小国相抗衡的。工业的发展应该成为中国社会进步的首要任务,因为工业可以发展我们的经济、增强我们的国力、改善我们的生产生活、更可以从土地上吸引走大量剩余劳动力,缓和土地所有权的矛盾。”
“发展工业应该是国家的事,与我们这些只会种地的人有什么关系?”
“对钱财的追逐是每一个人生存所必须的,我个人不反对通过诚实劳动获得相应的收益。既然土地产出低,还造成了阶级矛盾,为什么大家不能换一个思路,把目光从经营土地转移到开拓工商业上来呢?”
“陈长官的意思是希望我们放弃土地去经营商业?”
“是的,中国地大人多商机无限,工业落后产品供不应求,投入其间利润远远大于土地的收入,而且开办工商企业通过雇佣无地的农民可以减少土地的争夺。于国于己善莫大焉。”
“我相信陈长官是为我们好,但我们没有从事工商的知识和经验,再则没有办厂的资金,最后祖宗留下的田产怎能轻易放弃?”
“你们世代耕读、耻于经商,这是老传统老观念。在欧美最有身份、收入最高的是那些企业主,生产各种各样的生活必需品,满足市场的需要,赚取丰厚利润。你比如小到火柴、玻璃、纸张、铅笔,大到水泥、钢铁,在中国需求极大,只要去投入,产品必定抢售一空。
至于技术更不用操心了,聘请懂技术的管理人员、会开机器的技术工人,找到生产原料和销售渠道就可以开工生产。我们根据地有一个经济发展委员会,主持人你们都认识的,就是五常县三会会长朱福三,你们到他那去登记,提出经营项目,拿出设备采购金,他就会帮你订购生产设备、聘请工程师、雇用技术工人,建造厂房,联系原料。”
“据我所知工商业所需资金十分庞大,我们除了一些粮食哪里有那么多钱去拼嘡?”
“你没钱却有土地嘛。我说这么多,最终目的其实是想帮你们摆脱眼前的尴尬处境、化解掉与村民的矛盾,减少土地数量。除了够自己家用的地以外,其他的都卖掉,卖地的钱用于投资办厂。岂不是两全其美,不必担心被人另眼相看还能够获得比当地主还多的钱财,这样不值得吗?”
“那么多的地,谁有那么大的胃口一次吃下呀?”
“政府啊!我党总结了土地革命时期的经验,采取“赎买”政策来解决农村土地不均、贫富悬殊的矛盾。就是由民主政府出资从地主手中购买多余的土地分给无地的农民。这种方法在张掖、绥远等地推行了很长时间,开始时很多人犹豫观望,后来看别人发了财动了心,也都陆续这样做了,收入增加了许多,还感觉比以前种地时轻松了许多。”
“咱们这里也有民主政府吗?朱福三也在民主政府里任职吗?”
“是的,因为东北敌强我弱,我们的民主政府还顶着汉奸政权的帽子,秘密开展工作。不过我们打着发展满洲经济、支持日本统治的旗号得到了日本人的同意准备创办许多工商企业,朱福三现在是民主政府经济发展部的部长,专门负责根据地工业化建设的工作。你要是有兴趣就去找他提出自己的意向,可以独自创办企业,也可以入股参加水泥厂、玻璃厂、粮食加工厂、木材加工厂的建设,等着分红就可以了。”
“没想到朱福三都投靠了你们、八路军,他可是出了名的眼光精明,你也是用这些话打动他的吗?”
“差不多吧?人都是有私心的,也都是希望做一番大事的,你们又都是有爱国心的人,我的这些建议又不是害想你们,细细一想对大家都有好处自然都能接受了。不过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党的抗日事业不容破坏,你可以不参加,但不能到鬼子汉奸哪里去告密。民主政府的事既然让你们知道了,就是对你们的信任,请你们珍惜我的信任,不要成为民族的罪人被无情的铲除。”
“不会的、不会的,的政策我们过去了解不多,请陈长官容常家慢慢想想。无论如何我们都还是中国人,绝不会出卖抗日队伍,这一点请长官放心。”
“这样最好,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常家是件生死攸关的大事,从感情上、从认知上很难很快做出决断,我只是给你们提供了一个思路,最终如何取舍还得你们自己定。无论你们怎么取舍我都可以保证八路军只对付鬼子汉奸,绝不会向自己同胞下手,无论地主还是佃农都会一视同仁。我也希望你们与身边的贫苦村民多接触、多交流,最好用一些实际的行动来改变自己的形象,逐步获得村民们的理解、信任。
天都快黑了,同志们还等着我呢,祝你们以后生活的快乐幸福。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