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善当了回小贼,找了个大户人家,偷了件雪貂大氅,换下了血迹斑斑的锦袍。然后他就大摇大摆的上了街,找了家气派的酒楼,在楼上选了个清静的位置,点了桌酒菜,大模大样的享用起来。
这样的酒楼或多或少都有些背景,一般不会有官差入内搜查。
果然,有队军士来到门前,还没等他们跨进酒楼,小二就跑了出去,说了几句话,使上些银子,军士们就转去了别家。
唐善猜得不错,酒菜好不好还在其次,如果随随便便就能让什么人闯进来搜查,打扰了客人的兴致,这么大的一家酒楼也就难以为继了。
搜查的军士刚刚离开,一个俏丽的姑娘站到了门前。小二又跑了出去,没说上两句话,就把姑娘让进了楼内。
小二的眼睛贼,这位姑娘可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哪怕在酒楼里转转,喝上一杯热茶,都能增加客人们的兴致。
果然,只要见到这位姑娘,客人们都是眼前一亮。
事无绝对,也有列外,唐善刚刚看了姑娘一眼就低下了头。
因为这个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正是他的未婚妻子——穆青青。
穆青青只在楼下扫了一眼,便举步上了楼。她在楼上也只看了一眼,可却抿着嘴笑了起来。这一笑,不仅令酒楼蓬荜生辉,而且让楼上的客人们心生感叹,自己此生再无憾事。
唐善抬起头,笑着看向穆青青,淡淡的道:“来了?”
穆青青坐在了他对面,道:“唐大人真有雅兴,这个时候还有心情饮酒?”
小二怔怔的看看唐善,再又看看穆青青,问:“二位认识?”
唐善呵呵一笑,道:“这位是贱内!”小二傻了眼。穆青青寒下了脸。唐善径自斟了杯酒,道:“想吃什么,自己点。”
“我不饿!”穆青青拨了拨手背,小二退了下去。
唐善端起酒杯,对她举了举,道:“真没想到,你我还能见上一面!”
穆青青道:“那要感谢陆大人,没有他,我找不到你。”
“陆炳?”唐善皱了皱眉,抿了口酒,问:“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穆青青会心一笑,“陆大人跟我说,他安排了二十辆马车,每辆马车上藏了一个锦衣卫,沿着回京的官路往回赶。你这么聪明,一定会借由这些马车,潜回京城。他还说,常安公主跟他打过招呼,要他放你一马。而且他知道,在他安排的二十个锦衣卫里面,至少有七个人同常安公主联系过,最少有四个人会领公主的人情,放你一条活路。如果你侥幸碰到了这四个人,潜回了京城。那你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这样的酒楼。我原本并不相信他的话,权且一试。真没想到……我只走了六家酒楼,就在这里找到了你!”
“高手!”唐善放下酒杯,轻轻的拍响了手掌。
“现在怎么说?”穆青青笑得很甜。
“随你!”唐善再又端起了酒杯,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下。
“酒楼东南有间破庙。”
“我知道!”唐善吃了口菜,问:“什么时候?”
“随你!”穆青青站起身,脸上依旧挂着甜甜的笑,“我先走一步,在那里等你。”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去?”唐善垂头发问。
“因为你刚刚说了,随我。”穆青青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
看在别人眼里,这像是一对小情人在谈情说爱。可谁又能知道,这是一场赴死的约定,唐善即将走向自己的坟墓。
“寒泉,我来了!”唐善倒了杯酒,缓缓洒在地上,留下一块碎银子,大步行出。
街上站着一个大汉,手握春秋大刀,拦在路中。
唐善想了想,眼前一亮,举步迎上,道:“我们见过,十年前,万杀堂。十年了,你的样子一点都没变!”
“我叫铁蛋,跟我走。”拦下唐善的大汉,正是苦战数百修士,最后塌缩成小铁人,钻地逃脱的铁蛋。
唐善无奈的笑了笑,“你来晚了,我已经跟青儿有约在先。”
铁蛋挑了挑眉毛,“她要杀你,你不知道?”
唐善摊开双手,叹道:“我知道!”
铁蛋疑问道:“那你还要去?”
“约好了,改不了!”唐善绕过他,沿街行去。
路不远,唐善走的也不算慢。半个时辰后,他终于跨入了破庙的大殿。
“这么早?”穆青青显得有些意外。街上满是巡查的军士,她以为唐善要等到巡查过后才会动身,没想到他随后就跟了来。
“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大摇大摆的走在街上,那些巡查的军士反而不会注意我!”唐善一边解释,一边从袖口里抽出短枪,道:“来吧!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御剑录!”
穆青青蹙着眉,轻咬着嘴唇,道:“我答应了我父亲,不会亲手杀你!”
“不杀我?”这下轮到唐善感到意外了,他将短枪隐入袖中,苦笑着问:“那你为什么把我约到这里来?”
“因为我们会杀你!”殿外传来冰冷的声音。
唐善慢慢的转过身,沉声道:“陈寅?”
“还有我!”那是陈炯的声音。
陈寅父子出现在院墙上,跳落在殿门外,对着青青拱了拱手,“穆姑娘,我们来晚了!”
唐善冷眼看向穆青青,怒声斥道:“你不能杀我,所以你想请别人来动手,是不是?你随便请什么人都好,为什么要请他们俩?你知不知道,他们剐了我的女人,杀死了我的孩子,逼死了怀柔郡主……他们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
穆青青目光闪烁,不敢同唐善对视,“我没找到合适的人,你将就将就吧!”
人影一晃,铁蛋站到了唐善面前,道:“你的事办完了没有?如果办完了,那就跟我走。”
“走不了!”陈寅父子亮出单刀,双双冲上。可他们刚刚临近铁蛋,一股强大的气息迎面压来,顿时将他们震退。
“武修?”穆青青竖眉发问,随手就是一剑。一道七尺长的弧光幻出,对着铁蛋拦腰斩去。
铁蛋横刀下压,拍散弧光,怒道:“你怎么能在凡人面前施法,你算哪门子修士?”
穆青青冷声道:“对付你们这些武宗余孽,谁还顾得了修界的禁忌。”说话间,她唰唰唰刺出三剑,再又幻出三道弧光,斩向铁蛋。
铁蛋挑飞了第一道弧光,闪身让过剩余两道,面带惊色,疑问道:“天雷,玄冰?你修炼的不是御剑录吗?怎么会有雷系、冰系两大功法?”
穆青青哼了一声,“释宗的功法博大精深,岂是你们这些妖人可以领悟的?”话音刚落,她飞身前冲,竖掌拍出。
唐善眼见她从自己面前飞过,忽然觉得浑身一震,有如当胸遭了天雷一击。
铁蛋侧身让过来掌,却听轰的一声,两丈外的寺墙被穆青青击中,如同遭受了一道雷击,留下一片漆黑的灼痕。
穆青青离地半尺,悬浮在空中,一手出剑,一手出掌,同铁蛋战在一处。
陈寅父子也不闲着,分在殿门两侧,向着唐善一步步逼近。
唐善早就防着他们,暗暗聚集内力,希望可以先除掉一人再说。可刚刚穆青青飞过时,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之举,身上携带的威能触及到了唐善,令他的内息为之一乱。此刻,眼见陈寅父子持刀摸上,唐善有心干掉陈炯,可却有心无力。
陈炯自知武功不济,远非唐善之敌,不敢轻易出刀。
陈寅却是不惧,挥刀便砍。
他的刀距离唐善尚有三尺多远,可凌厉的刀风却足以砍断唐善的脑袋。
刀可以有变化,可以有很多花哨的虚招,可内力外透的刀风却不会,它会毫无保留的暴露主人的意图。
陈寅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他更知道,只要他的刀够快,即便暴露了自己的意图,也会对唐善构成最大的威胁,反倒比花哨的招法来得直接有效。
如果对手是别人,唐善一定会对这样的打法感到头疼,可对于陈寅父子,他只有恨。
仇恨促使唐善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没有躲闪,没有退让,而是向前冲。只是一步,他已经同陈寅迎面相对。单刀的护挡砸在了唐善的上臂,护挡前的刀刃割开了臂上的皮肉。
陈寅处心积虑的挥出一刀,但对唐善造成的伤害却非常轻微,充其量只能算是皮肉之伤。可唐善的拳头却砸在了他的胸口。即便唐善的内息已经被穆青青搅乱,他的内力还是经由拳头注入到陈寅的胸膛。
嘭的一声闷响,陈寅的前胸顿时凹陷了下去,背脊高高鼓起,就连脊柱都为之断裂。
这就是唐善的拳头,一拳就要了陈寅的性命。
陈炯的武功虽然相对较弱,可他也是一流的高手。唐善与陈寅对招,他便偷偷出刀,割向唐善的右肋。
唐善一拳打死了陈寅,扭过头,怒目瞪向陈炯。
陈炯眼见父亲丧生在唐善的拳下,手上竟然一停,吓得浑身一抖,鬼叫一声,扭头就跑。
唐善刚刚打出一拳,内息瞬时恢复,当即摆臂甩袖,以内力射出短枪。噗的一声,陈炯被短枪贯穿了后心,一头扑到在地。
铁蛋冷眼看来,嘿嘿发笑,道:“真没看出来,你小子真元被封,还能有些本事!”说话间,一个失手,被穆青青抓住破绽,激出一道弧光,正中他的胸口。铁蛋应声塌缩,变成一个身高三尺,犹如精钢打造的小铁人。
穆青青一愣,像是有些糊涂,怎么一剑把个身高八尺的大汉,打成了这么一个鬼东西。
“快走!”铁蛋大叫着,飞速奔来,一把拉住唐善,凌空急射,蹿上庙墙,消失不见。
穆青青这才有所反应,原来这个小铁人还是个活物,仗剑便追。
铁蛋拉扯着唐善,去势远不及穆青青来得迅速。而且他像是慌不择路,刚刚奔到寺外,便向着一株千年古树撞去。
靓影一晃,穆青青出现在大树旁。
轰的一声,铁蛋拉着唐善跳起,一头撞在古树下……
穆青青傻傻的眨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古树下方的土地。那里空无一物,铁蛋和唐善像是已经钻到的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