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卧九天之上,杨眉看着猴子的举动以及心头思想,即便作为本体,杨眉也不得不佩服他一句:
是个狠人!
天庭的必要性自是不用多说,作为正统仙道政权,它本身的职能就是管理洪荒、统一洪荒,给予仙道一个稳定的发展空间。
所以不论如何,天庭都必须要存在。
但作为一个“人治”的政权,天庭又一定会在未来腐朽掉,因为绝对的权力必定诞生绝对的腐败,即便这一天会到来得很晚。
也许是几百个元会以后,也许是几千个元会以后,但这一天终究会到来。
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实打实的事实。
别说什么有杨眉与鸿钧压着,天庭就不敢搞事情,后世朱元璋反贪之时,“剥皮实草”的律令都直接怼在官员脸上了,可谓官不聊生。
但明朝官员们,该贪的还是在贪……难道是他们不怕死吗?并不是,这是因为他们是活人,是有自我思想意识的人。
而人,总归是自私的,没有人可以永远做圣人,除非他没有感情,是个“人工智能”!
单从这一点来看,原本世界线上鸿钧命令童子出任“昊天上帝”与“瑶池王母”的举措,无疑是很先进的,毕竟他俩是人工智能,不存在腐化的可能性……
“天庭正值鼎盛,民众安康,朝政清明,一切欣欣向荣,毫无灭亡之象,猴头的反天思想,无疑是超越时代的。”
杨眉叹息着点评自己的傻徒儿:
“在矛盾未现之时,就开始反天,这无疑是不可能成功的,这样做,没有群众基础,在人们眼中,这样的人简直是疯子,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反社会人士……”
猴子的理想没有错,它唯一的“错误”,只在于不合时宜,过于超越时代。
毕竟一个婴儿才刚出生,你就说他未来一定要死,即便你说的是对的,婴儿父母也绝对要好好收拾收拾你!
盛世危言,从来都是难以获得人们支持的。
或许一般的人见到此景,会打算暂时蛰伏,盛世起不来势,那就等,等到乱世再行动作!
可猴子从来就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相反,他极其激进,这完美契合了他的猴性:
百千个元会太久,他只争朝夕,山不向他走来,他就向山走去……
最终的结果是,猴子选择当一个乱臣贼子、奸邪小人,以达到摧毁盛世的目的!
猴子从来不是反社会人士,他只是见不得一个错误的“盛世”依旧延续,麻醉着世人。
所以他激进地选择毁灭盛世,让人们从“盛世”的迷梦中苏醒过来,并认识到这套制度的问题所在,从此彻底改制……
骂名,他背定了!
哪吒有家人,所以哪吒不敢背骂名,不够激进。
敖丙也有一票子家人,且身为诸侯子孙,身份更是敏感,哪吒不敢背骂名,那他就更不敢了!
三人之中,只有猴子孑然一身,上无父母,下无子孙,更无妻妾,算是亲近的人也只有师父杨眉一人,所以猴子隐瞒了师门,只自称是“无门散仙”。
纵然杨眉从未说过《西游记》里菩提祖师所说的【不可透露我是你师父!】这种话,但猴子也不愿意给师父添麻烦,他一人做事一人当!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无牵无挂的猴子,有的是实现理想的个人资本……
“我应该告诉他,天庭早已经答应改制了……”
杨眉沉默了。
假如自己早些把事情都告诉猴子,那他也就不必如此费神了,反正天庭会自行改制。
但决定改制的“血海会议”召开时间距现在并不长,也就一万多年,这期间,自己常年在地仙界中与祖凤祖凰夫妻论道,从不关注洪荒。
若非鸿钧提醒,恐怕自己现在还在地仙界里一无所知。
总不能埋怨鸿钧为什么不早点提醒自己吧?这就太过分了!
可谁会料到,一向乖巧的猴子会在这短短万年之内,萌生如此大志?
杨眉对此,颇有些手足无措之感,就算他想到了要利用猴子来调动民情,要使大家对改制之事拥有参与感,也始终是下不定向猴子坦白一切的决心。
猴子三观已成,他早就不是任人雕琢的小孩子了,既然他已经确立了推翻天庭的最高目标,还已经付诸实践,为此,他甚至愿意背上亿万人的骂名,做一个孤独的勇者……
这时候,杨眉再去告诉他:
【徒弟你稍稍吧,天帝已经自发决定退位改制了……】
猴子会作何感想?
毫无疑问,猴子会三观尽毁、人生信仰崩塌,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之中:
【我好像是一个自我感动的跳梁小丑啊……】
不论如何,猴子这辈子算是废了,谁都救不了一个三观尽毁、人生信仰崩塌的人,圣人也不行,法力救不了人心……
杨眉是绝对不愿意看到猴子变成这样的,不提分魂与本体的关系,只说猴子是杨眉唯一的亲传弟子,这是连白泽与冥河也梦寐以求的身份。
师徒相处了几千年,怎么会没有感情?
所以杨眉左思右想,想到了一个办法:
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猴子不是想终结天庭这错误的“盛世”吗?
终结!尽管终结!
反正天庭改制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进行,这起码也需要几十个元会,因为人族想要达到帝俊他们所定下的闯关资格,暂时是不可能的。
而这期间长达几十个元会的时间,正好留给猴子来大展拳脚,让猴子做奸臣,最好搞得天庭乌烟瘴气,闹得天怒人怨,盛世不再!
这时人族再起事,依约闯关,对外则称“清君侧”、“奉天靖难”,在洪荒亿万生灵的共同期望下迫使天庭改制……
如此皆大欢喜,天庭改制了,猴子也实现了理想,民众们也有了参与感,说不定到时候连鲲鹏所想的“退休天帝赡养义务”也能实施。
唯一的坏处就是,需要猴子这个“由治入乱”者来担负所有骂名,彻底遗臭万年……
但这是猴子自己选择的道路,他也早就做好了遗臭万年的心理准备。
孤勇者,不需要无谓的怜悯!
他并不一心为民,也并不考虑民众的看法,他只想完成理想,他不一定是对的,也不屑于成为后世奸臣们做坏事时的心理安慰剂。
同时,他的故事也不需要被铭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