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红莲之术!你……你竟然练成了红莲之术!”
体内的气血都在迅速流失,像是被吸走一般,从被“斩龙”贯穿的地方随着流出的血液消失。我呆滞地保持着被容行止环在怀里的姿势,原本搂住男子肩膀的双臂也无力地垂了下來。我听见不远处轮椅上的付天九用了极度震惊和愤怒的声音在大声的嘶吼着,想要偏过头去看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连转动脖子的力气都沒有了。
抱住我的男子此时单手搂住我的腰,冰凉的侧脸在我耳边蹭了蹭,低声道:“小骨,可能会有一点痛,你忍一忍。”言毕,另外一只手已经搭上正插在我和他腹部的“斩龙”上,沒有片刻停顿地迅速抽出了剑!
长剑摩擦着血肉的极致痛感让我忍不住闷哼一声,额上冒出冷汗,却被一只手温温柔柔地抹了去,我抬眼,在疼痛带來的晕眩感中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一张俊美的脸,仍是一片沉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悦之态。
容行止……你在欢喜什么?欢喜自己终于武功大成?瞒过所有人成为了天下无敌?我突然觉得有些难受,开口想要问问他,却只來得及发出一个“你”字,便被喉咙里突然涌上來的鲜血淹沒殆尽,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來。
容行止见状略微皱眉,单手把我紧紧搂在怀里,另一只手牢牢握住了“斩龙”,道:“小骨,你现在气血大伤,先不要说话,等我们出去了,给你治了伤,我再慢慢告诉你一切。”
我闭了闭眼,吞咽下嘴里浓烈的血腥味,哑着嗓子道:“我只问你……你可是又利用了我一次?”
容行止闻言轻轻避开我的视线,虽不言语,我却已经知道答案。我笑了笑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何会用‘又’字……其实,当初你说要和我一起逃出山庄的时候就已经在利用我了对不对?如今,为了助你武功大成,这一剑可刺得当真又狠又准,毁了我的气海穴,让我这一生都再不得习武,只做个废人乖乖地待在你身边……当初你不在乎我,只是为了我的身份亲近我,如今……就算如今我有幸成为了你的挚爱之人,能助你成红莲之术,你还是……在利用我……”我徐徐抬手,轻轻按上他的眼睛,叹息般的问道:“你这双眼……你这颗心……我从來就沒有看懂过……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问他,却不再期待答案。我困惑了太久,就算是记忆被更改以后,也还是常常在想这个问題,却始终不得而知。到最后也就干脆不怎么想知道真相了,只求不要越陷越深。这个人藏得太深,一言一行皆是迷,要看清,太伤神。
“小骨!”沈笑已经奔至近前,不停喘着粗气,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想要上前來,却被容行止挥出一剑阻止了他的动作。
“容行止!”沈笑愤怒地低吼着,“你已经把小骨弄成这个样子了!你还想怎么样?!”
容行止微微眯了眯眼,冷声道:“人在我这里,由不得你们再多碰她一寸。以前是我不够强大,我也就不再计较,但是今后,我不会再容许除我以外的任何人碰她分毫!”
“你……你这个疯子!”沈笑声音有些颤抖。
容行止嘴角缓缓牵起一个弧度:“是,我是疯子。可是,除了我这个疯子,又有谁,配得上她?一个怪物,一个疯子,这才是天生一对,金玉良缘。”
我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耳边却能清晰地听到男子自信的声音,闻言不仅在心里笑了一声,骂了一句“果然是个无可救药的疯子”。可惜此时的我已经沒有力气出声了。
言毕,容行止不再看沈笑,而是看向付天九,剑尖直指对方,一手带着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当初我便说过,当初的债我会一点一点的还给你,等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兑现的时候了。”
付天九闻言哈哈大笑道:“你以为就凭你一个人和你那人数少的可怜的千重楼银色荷花的弟子就能够杀得了我吗?你当初沒能杀死我,现在同样不能!”言毕,便见沈笑突然变了脸色,一双眼睛里的愤怒担忧全然变成一片淡漠,面无表情,细细看去却是失了魂一般。他抽出腰间佩剑,对着身后的骁骑道:“杀!把这两人给本王拿下!”骁骑闻令迅速向我和容行止这边攻來!
容行止却仍旧是不慌不忙地朝付天九走去,一边看似随意地挥舞着长剑,一边略带讽刺地道:“付天九,你不觉得自己其实是个废物吗?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除了抱着你那牵心蛊去控制别人为你做事以外,还能干什么呢?你大概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用药物去控制人心和用脑子去征服人心有着本质上的不同,那就是……”我看见付天九背后骤然亮起的火光,和像影子一般悄然出现的并不陌生的黑衣人们,听见容行止一字一字道:“我所拥有的不仅仅是一个人的智慧和计谋,我的力量,比你更为强大!”
悄声无息出现的黑衣人们在最短的时间里和骁骑们缠斗在一起,双方的实力却根本不在同一级别上,很快,黑衣人们就占了上风。付天九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们,显示一愣随即惊讶道:“知秋?!你竟然能让知秋为你做事?!你当初灭了叶知秋上下满门,他不可能会为你做事!”
“当然不可能了,”不等容行止回答,便听见一个声音略带不满地由远及近,速度之快可以想见此人轻功定是极佳,“我叶知秋什么人?怎么会甘愿屈居人下?愿意帮这只臭狐狸的忙不过是因为我想要替我家可怜的小骨报仇……另外,当初灭我满门的人,动手的虽然是被牵心蛊控制的容行止,不过真正的仇人是谁我可是清清楚楚的!付天九,当初你为了得到长生之术,不惜灭我叶氏满门,却不曾料到天可怜见,因为我当时不在家中因而逃过一劫成为知秋的头领,今日,便是我报这血海深仇的大好日子!”
叶知秋说话的同时,容行止已经轻轻松松地走到了付天九的面前。付天九本身已是残废,连动一动都很困难,加上千重楼中柳若魅等人还在与容行止留下的弟子苦斗一时出不來,沈笑和骁骑又被知秋的杀手们拖住了,现在的付天九可说是坐以待毙。
容行止并不急着杀死他,只是拿着手上的剑在付天九烧得焦黑的那半边脸上用了不轻不重的力道轻轻划拉,血水顺着付天九的脸留下來,使他本來就狰狞的脸更加可怕。
“付庄主,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训练我们的吗?每隔一个月,就要把一批孩子关进一个铁笼子里,给他们武器,让他们自相残杀,直到剩下最后一个人。他们一个月以前同吃同住,受伤之后互相安慰,宛如兄弟、挚友,有的,也确实是亲兄弟。可是一旦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被逼着向自己的兄弟、挚友挥动手上的武器,只为了能活下去,成为最后那一个幸存者。”他顿了顿,把剑从付天九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移开,架在他的脖子上,“其实最后活下來的那一个人也并不就是经过那一场杀戮过后就能平安无事的活下去了。因为在那之后,他还会被分进其他的孩子当中,每隔一个月就要被送进铁笼子里一次,那个时候,也还是有可能要死的。就算是活着,也不过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那种几乎可以预见到结果的杀戮生活。”
付天九哼笑一声道:“是啊……我还记得那么多孩子当中,就你活的时间最长,明明武功是并不是最强的那一个,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就沒有武功,却一次又一次成为最后那个幸存者。”
容行止嘴角带着笑意,一双黑眸当中却全是冷意:“你知道那种感觉么?每认识一群的孩子,心里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要与人结交,而是想象着一个月以后,这个孩子会变成怎样的尸体。那种感觉……啊,对了,可能和凌迟比较像。付庄主,你想不想尝尝看?”话音刚落,手腕轻轻一翻,便从付天九脖子上剔下一片肉,却是不厚不薄,既未尚到血脉,又足以让付天九失声痛叫!
叶知秋在一旁看着捂着脖子痛苦大叫的付天九笑了一声,残惨白的面具在摇曳的火光中显得格外渗人:“有趣。容大楼主说好了这事还有我的一半儿,咱们一人一刀的來,可别早早的弄死了。”
容行止沒说话,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叶知秋兴奋地抽出一把短刀,在付天九脸上拍了拍,手腕一翻竟是直接旋下一只耳朵來!
付天九已经痛到张口叫不出声,甚至翻滚到了地上,可惜已经瘫了的身体连踢蹬都做不到。容行止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才待要挥剑,却听得付天九忽然拼了命的嘶吼起來:“付骨!付骨!救我!救救爹啊!”
这一声喊让我忽然觉得体内有什么东西孵化了一般,直直地往心脏里钻去,却不觉得痛,甚至连刚开始昏沉的神智都无比清晰起來,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不受控制地以极快的速度从容行止的怀里挣脱开來,扑倒付天九的身上,堪堪挡下了容行止挥下的那一剑!
“小骨!”撕心裂肺的大叫声,不只是一个人的。
我慢慢支撑起上半身,正正看到付天九对我缓缓拉开了一个恶毒的巨大的笑容:“好女儿,我就知道你是孝敬爹爹的。”
我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记忆当中小小的女孩心甘情愿的吃下男人给自己的一条白色的卵状物,仰头甜甜地笑着:“爹,这个是什么啊?”
男人第一次用了近乎温情的力道抚摸着女孩的头道:“这个啊……这个是牵心蛊的卵,吃了这个以后,小骨就会很听爹爹的话,帮爹爹大忙了。”
小女孩听得一知半解,却还是为了男人的最后那句话而笑得心满意足。
这个人是我的父亲,便是为他死了也是甘愿的。我曾经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嘴角缓慢地溢出血液,我微微低头,看见穿心而过的通体雪白的长剑,想要笑一笑,意识却终于不受控制的沉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