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感动,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段玉舟,不无诚意:“待得日后有机会,定会去贵国叨扰。”
段玉舟顿时心情澎湃,如此,莫不是答应我了?
“洛掌柜……”
但见洛雯儿收回迈上台阶的脚,回头看他,他又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嗫嚅了半天,忽然一笑:“洛掌柜,咱们已经这么熟悉了,我总这样称呼您,似乎有些……”
有些不够亲切。
她的名字叫洛云。
云,她真的就像云一样,睿智而淡定,旖旎而轻柔,仿佛只要一松手,便会随风远去,即便伸手挽留,也只有缕缕的云气自指间穿过。
这样的她,飘忽不定,却更令人心生向往。
洛雯儿望住他的脸色,心底已是明了,不觉暗叹,唇角却勾上得体笑意:“既是如此,段公子可以叫我洛姑娘……”
“嘎?”
段玉舟一怔,刚刚不是说得好好的吗?都愿意随我走了,怎么还如此疏离?
莫非这就是女儿家的矜持?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欲擒故纵?
莫非……是我用的时间不对,地点不对?
他努力思考……莫非,是我的语气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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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历一百九十年五月初十,在无涯盛京举办的斗香大会已进入最后一轮。
说是最后一轮,却是最为繁琐,最为复杂,还分为若干个步骤,势必要将入选者筛选再筛选,直剩最后一人。
而这最后一人,便会获得斗香大会最高也是唯一的荣誉——香王。
今年的入选者颇多,有三个出人意料的人物,无疑为大会增加了看点,甚至可以预想场上的选手会如何的拼杀。
调香,虽然是个高雅的职业,然而蒙在香气渺渺之下的,往往是看不见的,最为残酷的血光。
辰时,承阳广场外围已是爆满。朝廷特意允许小贩在规定地点摆卖茶点,因为天气渐热,饮茶啖冰有助于解暑。所以小贩的生意极其兴隆,交口称赞王上圣明,体谅民心。
然而有人却认为此举不过是国主在收买人心,且国主的心很大,收买的怕不止是本国之人。可想而知,待此次大会结束,无涯本就渐行渐劲的风头,怕更是一时无二了。
但无论场外是如何的热闹,场内却是安静的。选手虽是面透薄汗,却是不敢轻易进食进水,因为即便是身体的轻微反应,亦会影响自己的判断与心绪。
于是王上便只命人在四围砌起半尺高的冰墙,在日光下缓缓的融化着,散播清凉。
于是再令人见识到了无涯的富庶。
往年开斗香大会,皆是在五月,除了雪陵,到处都是初夏的温热,尤其是晖国,简直就是酷暑,可是从无人如此大肆铺张。
很快,参赛者暑热尽消,有如沐春风之感,就连外围靠近里面的一层,亦受此惠泽,大呼惬意。
辰时初刻,锣声响,满场静寂。
第三轮,创香。
第一关,按部就班。
分发香料,每人三十味,无论是品种还是质量都相同,然后就让他们用这三十味香料在一个时辰之内调出一品香,一样也不许缺,质优者胜。
然而这一轮,是注定给人看热闹的。
判断一品香的优劣,究竟是从哪一方面?是气味,还是留香持久,亦或者是否有益身心?
而且香的用法很多,是浴罢傅身,还是敷面着粉?是香肌利汗,还是熏帐留香?是乌发香油,还是补鬓润面?是印篆计时,还是芸台辟蠹?
每个人喜好不同,看法不同,侧重点不同,所以,极难裁断。
而且只给了一个时辰……
一品可以用来传世的香凭得不仅仅是一时的灵感,还需反复的试验,比较,琢磨,完善。区区一个时辰,实在太过仓促,若非对香料极为熟悉,此刻头脑极为通透,恐怕就要手忙脚乱。就像临近交卷的前几分钟……若是放在平时,明明可以轻松做出的题目,到了最后关头,大脑往往一片空白。
好在关于时间的仓促,不仅仅针对一人。
有的时候,成功也需要运气。
丝竹声方起,场中六人便忙碌起来。
若是忽略了比赛,六个身着雨过天青色长袍的人物,原本就容貌清雅,气质过人,再加上四围冰墙散发袅袅雾气,简直是仙姿飘飘。纵使更多的人不知调香为何物何事,仅远远的看着这样的景,这样的人,便已是心旷神怡,目眩情迷。
直至一个时辰完毕,锣声再响,方将众人从幻梦中惊醒,然后才想起来,这是比赛,刚刚只顾着欣赏,居然忘了猜测究竟何人会胜出,何人会被淘汰。
一时间人声嗡嗡,竟是暗地里开了赌局。
洛雯儿由一赔二十瞬间涨至一赔一百。
买她输的多是别国人,而无涯也有不少,毕竟她是新面孔,还是个女子。
无涯人高度的爱国热情不干了,要围殴“叛逆”。
该人狂叫:“我买了她输,自是也买了她赢,两边都下了注,如何算作不义?”
这样干的人不在少数,而更多的人自是买雪陵的穆莲生赢,毕竟那是蝉联两届的冠军,还出自蝉联斗香大会魁首多年的穆家,而且方才在场外,他们纵眼一瞧,虽然场中人个个风姿不凡,然而若是论气度,论神韵,论那份镇定与淡泊,无人能出其右。就好像人家不是来比赛,而是随随便便的就拿着他们根本分不清的香料在玩耍,姿态优雅,气定神闲,已是把旁人都比了去,引得不少女子目泛秋波,芳心暗许,恨不能化成他手中之香。
当然,他们自是也要关注洛雯儿,怎奈她毕竟是女子,在身量上就较其他人短上一大截,结果气势也随之矮下去,而且……在调香方面,似乎不论男女,皆是觉得男子的举动神姿更为受看。
场外议论纷纷,场中却一片静寂,仿佛那缭绕的清凉雾气冻住了所有的紧张心绪。
良久,评判席上有人缓缓开了口,是穆家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