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定主意后,刘嫂便在当天夜里,怀揣那块怀表,背着丈夫,来到西环路的五岔道口。”
“后半夜三点,那辆破旧的老客车还真又开了过来。”
“等车近前停下打开车门后,刘嫂赶紧背着丈夫上车。”
“待她把丈夫放到车座上,车已关了车门往前开去。”
“她就觉一阵眩晕,一下跌倒在丈夫身边。”
“这时候,卖票的过来收钱打票。”
“刘嫂便掏出一张百元的票子递过去。可卖票的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她说:我们不收这种钱。”
“那你要什么钱?”
“银元,我们只收银元。”
“刘嫂惊愕的望着卖票的说:不会吧!就是走遍全华国,也都用这个钱。花银元,那是哪辈子的事呀。”
“我再说一遍,我们只收银元。”
“银元?我可上哪给你弄银元去呀。”
“对不起,你要是没有银元买票,就请下车。”
“说着话,卖票的就喊司机停了车,撵他们下车。”
“刘嫂连忙说:别别,我手里确实没有银元。再说,我也真不知道坐你们这趟车得用银元买票。是这么回事……接着,刘嫂便把昨天夜里遇到老者,老者又让她去知草堂的事,跟卖票的如此这般的说了个大概。”
“卖票的听刘嫂这么一说,便缓和了口气说:既然你说是知草堂的人让你去找他的,你可有啥凭证。”
“刘嫂赶忙站起来:有,有有!”
“她掏出那块怀表说:这就是夜里那个老先生临上车时给我留下的。”
“一见这块怀表,卖票的脸上立马多云转晴。说:这不是‘知草堂’坐堂郎中的怀表吗,你要是早拿出来,何必费这么多吐沫呀。好了,你赶紧坐下吧。车票免了。”
“随后,卖票的便回到了乘务席,喊司机开车。”
“等车启动走上后,刘嫂的心才扑通一下落了地。”
“可还没容她坐回座位,就又感到一阵眩晕。晃了几晃,便身不由己的倒在车座上,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刘嫂就觉有人连推带喊的叫她。”
“待她醒过来睁开眼睛,卖票的告诉她说到站了,催她快点下车。”
“刘嫂醒了醒神,赶忙背起丈夫下车。”
“等她从车门下来一看,见是站在一座城门前。”
“进了城门,是一条古老的街道。街道两旁多是青砖土瓦的老式店铺。再看街上行人,长袍马褂的一水老辈子穿着打扮。刘嫂越看越觉着奇怪,心说,这是到哪了,这街道,这房屋,还有这来往行人的穿着打扮,就跟老辈子电影电视剧里似的,古里古怪的。”
“可刘嫂顾不上多想,她背着丈夫,顺街道边走边找,边找便问。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知草堂。”
“进了知草堂。”
“因有那块怀表为凭,等刘嫂夫妇说明来意,便被药店里的伙计引入后堂,见到了那个老者——坐堂郎中老先生。”
“老先生热情的接待了刘嫂夫妇,并为他们单独安排了一间病房。”
“可等给刘嫂的丈夫做了详细的检查后,老先生不由皱起了眉头。”
“刘嫂不由心里一紧,说:咋样老先生,还能不能治?”
“治到是还能治,只是得用一种特殊的手段。”
“用啥特殊手段?”
“这个嘛……”
“见老先生沉吟良久,也不肯把话说下去,刘嫂便焦急的说:有啥话老先生只管说。不管用啥手段,只要能把我丈夫治好了,随您怎么处置。”
“这个……这个……”
“刘嫂急等着老先生说出下文,可老先生却支支吾吾,欲言又止。最终也没说出到底用啥特殊手段,来给她的丈夫治病。”
“见老先生如此为难,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刘嫂也不便再追问下去。既来之,则安之。她只好耐下心来,慢慢等待。”
“老先生对刘嫂夫妇宾客相待,还特意派佣人吴妈专门伺候他们的饮食起居。可对给刘嫂治病的事,却一拖再拖,一直不作安排。”
“刘嫂几次转弯抹角的想探探口风,可老先生却总是躲躲闪闪,搪塞回避。”
“转眼到了腊月十五,刘嫂扳着手指算算,已来知草堂一个礼拜了。”
“可老先生还没给个准话,到底啥时候给丈夫治病。”
“刘嫂实在耐不住了,一大清早便去找老先生。”
“这回她不再转弯抹角,也没做任何铺垫。”
“开口便直奔主题,问她丈夫的病到底还能不能治,若是没有希望的话,便不想再让老先生为难……”
“老先生被挤了旮旯,没法再搪塞躲避。”
“终于答应刘嫂,马上就安排给她的丈夫治病。”
“但他告诉刘嫂,再给她丈夫治病前,刘嫂必须亲自到城南的乌有山药王庙上香,以祈求药王保佑。”
“吃过早饭,刘嫂便由吴妈引领着,去往乌有山药王庙上香。”
“一路上,吴妈跟刘嫂讲述着乌有山药王庙的典故和传闻轶事。”
“可刘嫂哪有闲心听这些呀,一心想的就是,快点到乌有山药王庙上香,好让老先生给他丈夫治病。”
“刘嫂想着心事,不由加快了脚步。”
“吴妈便知趣的闭了嘴巴,陪着刘嫂匆匆赶路。可事情往往是欲速则不达,越急越出差。”
“就在她俩路过一条小河走冰的时候,一个不留神,吴妈把一只脚掉进了冰窟窿。”
“河水不深,倒也没啥危险。可等把脚从冰窟窿里拽出来时,脚上的棉鞋已经湿透了,鞋壳郎里灌满了水。”
“此时正值十冬腊月,滴水成冰。时候不大,那只鞋便成了一个冰坨。”
“好在从县城走出来还不是太远,刘嫂便让吴妈脱下鞋把脚插到棉袄大襟里捂着。”
“她返身跑回去给吴妈取鞋。”
"刘嫂气喘吁吁的跑回知草堂,直奔后院吴妈的屋里去取鞋。"
“可就在她来到吴妈住的西厢房,刚要开门进屋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一个蒙面人拎着一根木棒,闪进了丈夫的病房。她不由心里一紧,暗叫一声:不好!有贼——”
“情况紧急,刘嫂没顾上喊人,便径直奔了过去。”
“等她来到门前,由门缝往里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就见那个蒙面人蹑手蹑脚的蹭到病床跟前,对着趴在床上的丈夫,慢慢的举起了手中的木棒……她不由惊叫一声,便猛地闯了进去——”
“可还是晚了!!!!”
“就在她惊叫着闯进病房的时候,蒙面人手中的棒子已经狠狠地落在了丈夫的腰上。就听得丈夫撕肝裂肺的惨叫一声,便没了动静。”
“这时候,刘嫂已顾不得丈夫如何。”
“她就跟一头发怒的狮子似的,咆哮着扑向蒙面人——”
“可就在这时,那个蒙面人不慌不忙的摘下了面罩。”
“等蒙面人露出庐山真面目,把刘嫂一下给惊呆了。”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个蒙面人竟然是知草堂坐堂郎中——老先生。”
“没容她醒过神来,老先生已从衣兜里掏出一贴膏药,贴在了她丈夫的后腰上。”
“事后刘嫂才知道,原来老先生所做的这些,就是为她给丈夫治病,所采取的特殊手段。”
“事情是这样的,刘嫂的丈夫是在半年前车祸中,腰椎严重骨折而致使下肢瘫痪的。时日已久,气血已经瘀滞,筋骨业已变形。就算再贴龙骨丹也难以奏效。”
“要想医治,必须首先把已经长在一起的筋骨再重新敲击开。而实施这种方法,得做到两点。一是不能事先告诉患者,要乘其不备,出其不意的下手。以免患者知道后,本能运气,影响原本淤滞的气血化解。另一点是下手时必须把握好分寸,要恰到好处。手轻了,不能彻底敲开筋骨,起不到效果;用力过猛,超过极限,不但会加重患者伤势,甚至还有可能要了患者性命。”
“ 就为这个原因,老先生迟迟做不了决断。才一拖再拖,没能给刘嫂丈夫动手医治。他怕万一失手,出了意外,没法跟刘嫂交待。直到最后刘嫂把他挤了旮旯,逼上梁山,他才横下心来,做出了这个决断。至于让刘嫂去乌有山药王庙上香,无非是想支开她。免得她在场妨碍特殊手段的实施……”
“可没想到,吴妈竟然鬼使神差的把脚掉进冰窟窿,让刘嫂跑回来取鞋正好撞上这件事情。而当时老先生是箭在弦上,不能不发。所以,他只好当着刘嫂的面,举起木棒,狠狠地擂到她丈夫的后腰上……还好,老先生这一棒子擂得恰到好处。一下敲开了畸形连接的脊椎骨,打通了瘀滞的气血。贴上知草堂秘制龙骨丹后,不到七天,刘嫂丈夫的下肢便有了知觉。等换过第二贴膏药后,便可试着下床,拄拐挪动了。”
“刘嫂看着瘫痪大半年之久的丈夫,居然能下床走动了,不由喜极而泣。”
“老先生告诉她,只需到一个月头上,再换一贴膏药,她丈夫就可扔掉双拐,行动自如了。”
“就在刘嫂的丈夫一天比一天见好,眼瞅着就要能离了拐杖试着迈步行走的时候,知草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腊月二十九那天,知草堂来了几个荷枪实弹的花国鬼,野蛮的抄去了大药房的所有龙骨丹,并限令在三天内交出熬制龙骨丹的祖传秘方。”
“老先生预感知草堂将有一场劫难。他怕连累刘嫂夫妇遭到不测,便让他们连夜离开了知草堂。临走时,老先生把一贴龙骨丹给了刘嫂。他说,这是知草堂剩下的唯一一贴龙骨丹,让她到一个月头上给他丈夫换上。”
“刘嫂搀着丈夫离开知草堂,到临来时下车的那个城门外等车。他们恍惚记得,那天来时从这里下车好像是上午。”
“但不知这趟车返回时会是啥时辰从这里通过。还有一点是让他们最为担心的,今天是腊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也不知这趟车还会不会通……”
“刘嫂夫妇就如同坐着没底的船,忐忑不安的等着,候着。”
“身后的万家灯火,早已熄灭。”
“只剩下满天星斗,陪着他们熬夜。城里值夜的更夫,已敲梆报过三更,可车也没过来。直到后半夜三星偏西,还仍没见着车的踪影。”
“就在刘嫂夫妇几乎快要失去信心,频临绝望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汽车喇叭声。”
“临来时坐的那辆破旧老式客车,已经停在了他们跟前。”
“刘嫂赶忙掺着丈夫上了车,悬了一夜的心总算落了地。可等卖票的过来,刘嫂一掏口袋,不由得暗暗叫起苦来。心说坏了,又没有银元买票。她只好硬着头皮,满怀歉意的说:真不好意思,又没有银元打票。我们……”
“刘嫂想好好解释一下,恳求卖票的高抬贵手,千万别把他们撵下车。可卖票的不等她把话说下去,便摆手拦了话头说:没关系,既然你们是‘知草堂’老先生的朋友,不必买票。告诉我你们到哪站下车就行了。”
“谢天谢地,刘嫂激动的差点给卖票的跪下。连忙告诉卖票的,说他们到子虚县西环路五岔道口下车。可卖票的却说,这趟客车停靠的站点,只论年代,不分地点。”
“刘嫂一下被搞懵了:只论年代,不分地点,这是什么车呀?”
“见刘嫂满脸疑惑,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卖票的只好跟她耐心解释说,这是一趟由二十世纪发往二十一世纪的时空客车。现在停的这个站点是公元1933年,也就是民国二十二年。往下1934——2100年,每一年一个站点。”
“听卖票的这么一说,刘嫂终于恍然大悟。心说,难怪这里的人,都长袍短褂一副老辈子的穿着打扮。还有j花国鬼……”
“原来,她和丈夫是到了民国年间。”
“见刘嫂直眉楞眼的回不过神来。她丈夫赶忙告诉卖票的,说他们到2010年下车。”
“卖票的知道了他们下车的站点后,便喊司机开车。等车一启动,刘嫂夫妇不由觉得一阵眩晕,便同时倒在车座上,失去了知觉。”
“等刘嫂夫妇被卖票的叫醒下车后,他们发现已经回到了县城西环的五岔道口。”
“刘嫂看着站在身旁的丈夫,不由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心说真是菩萨保佑,瘫痪了半年之久的丈夫,终于站起来了。阿弥陀佛……”
“可就她心里默念阿弥陀佛,暗自祈祷的时候,就觉猛地被撞击了一下,把她抛到了空中……随后,她就见自己的身体“啪”的一下摔落到马路上。这时,就见一辆小轿车,停了一下,随后便绕过她的身体,一溜烟逃跑了。”
“刘嫂想去追那辆车,可这时却见丈夫横躺在马路上,头上正咕嘟的往外冒血。她一下想起老先生给的那贴龙骨丹,就装在她的衣兜里。她便赶紧飘到自己的身体旁,把手伸进衣兜里去掏。她想只要把那贴龙骨丹给丈夫贴上,丈夫就没事了。可不知为啥,她的手却软绵绵的,咋也捏不住那贴膏药。”
“这时的天,快要亮了。她盼着有人过来帮她一把。可盼了半天,一个人也没盼来。她这才想起,今天是大年三十。人们都在家里忙着过年,谁会到这里来呀。就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一个人骑着摩托过来了。她终于见到了救星,便赶忙飘过去求救。”
“可骑摩托的人却对她视而不见。倒是对躺在地上的丈夫和她的身体瞥了一眼。可也就是只瞥了一眼,便跟见着鬼似的,被吓得落荒而逃……后来又过来一辆车,可司机对她的呼救没有一点反应,不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大油门,一溜烟跑了。”
“就在刘嫂站在马路上拼命呼救的时候,她丈夫醒了过来,一点一点的爬到了刘嫂的身体旁,把手伸进她身体的衣兜,掏出那贴膏药,贴到了她那冒着鲜血的后脑勺上。”
“这时候,开过来一辆破旧的老式客车。”
“没等刘嫂招手,那辆车便停在了她的跟前。车门一打开,卖票的便探出头来大声喊:走了,走了。去丰都的赶紧上车……”
“刘嫂不想上车,只想让车上的人下来帮帮她,救救她的丈夫。可就在这时,却见丈夫一下从车门钻了进去。”
“情急之下,她也一步迈上去,拽住丈夫就往下拉。咱这不是到家了吗,你还要坐车去哪呀?”
“可丈夫却说啥也不跟下来,反而猛地一用力,把她给搡下车来……”
“客车带着一股阴风呼啸而去,她不由打着趔趄连连后退,直退到她的身体旁,脚下一绊,一下跌倒在她的身体上,之后便没了知觉。”
“天光大亮的时候,刘嫂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西环五岔道口。她感到头晕脑胀的,用手摸了摸脑袋,摸到后脑勺贴着一贴膏药。”
“这时,刘嫂忽然想起了丈夫。她恍惚记起,刚才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丈夫上了一辆去往丰都的客车……”
“丰都?!”
“那不是人死后才去的地方吗……”
“刘嫂不由打了个冷战,猛地坐起身来,急忙四下张望着寻找她的丈夫。却发现丈夫就躺在她的身后。”
“她连忙转过身去,把丈夫抱在怀里。可发觉丈夫的身子直挺挺的,没有一点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