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在炎热的夏天结束了,巩凡看着那些对答案的学子们暗自摇头。
有什么可对的,自己还不清楚到底答得怎么样?反正是没什么可期盼的了。
回到家,妈妈忙问:“凡子,考的怎么样?”妈妈见巩凡四十天的苦战,所以还是抱有一些希望,可是三年的学习靠四十天能补回来么?
“就那样。”巩凡有气无力的说,“我爸呢,说的那件事什么时候去?”
妈妈看他的样子只好不再问,说:“你爸去工地了,航航爸说你哪天都可以去。”
航航爸是龚家村的包工头,专门承包附近村的建筑之类的,前几天巩长力就通知他考完了随他去工地干活。这种事情在巩凡初三时就开始了,每年的假期他都会跟着巩长力在工地打工赚点钱补学费。
“哦,明天吧。”巩凡这段时间却是累坏了,四十天没有停歇的从头开始学习,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扒完饭倒头就睡,直到第二天天亮被弟弟巩尘叫醒,巩尘现在高一,还要上学。
巩凡起来刷牙时,巩长力已经吃完了早饭,早饭是弟弟做的,妈妈的腿上有病,早上潮气大,受不了。巩尘是个早起的性子,所以早饭就落在他身上。
荷包蛋泡着玉米面疙瘩有一种浓郁的香味。
巩长力骑自行车带着巩凡,在漆黑的早晨,巩凡打着手电坐在后座,两人一直都没有说话。在巩凡的记忆力,巩长力很严格,小时候他很害怕,不敢和巩长力说话;大了后,他就觉得巩长力很爱打人,所以不喜欢和他说话,虽然巩长力是好意的。
现在要干的活是在附近村的一家修新房,等他们到工地上时,天色已经亮了起来,工地上十几个人稀稀拉拉的聊天或是吃着自带的早餐。
航航爸叫李云滴,是一个矮个但是身体很强壮的男人,在以前他就知道,李云滴的胳膊上的肌肉就像麻绳缠绕的一样,他曾经捏着试过,和石头一样硬。李云滴看到巩长力父子走了过来,他个子到巩凡的耳朵,抬手拍拍巩凡的肩膀说:“你跟着我也干了一段时间,我看你小子挺不错,怎么就转不过弯来,惹你爸整天唉声叹气的,村里人都说你。”
巩凡只好干笑着。
李云滴向工地上看了一眼,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跟着你爸,我就发现你和老巩爱杠着劲,一会儿你们自己看着办。”
等人来起,巩凡看着这些打工人,里面一大半他都认识,这些热都是跟着李云滴的老工人了,巩凡走到几个妇女旁笑道:“麻婶,你们还跟着老李干啊。”
麻婶是这几个妇女的头儿,也就是小工的领班。
“小后生又来了?刚好今天缺人,你顶上。来,看一下,其他人你都认识,这两个你叫他们梁婶和王嫂。”麻婶是个很豪爽的妇女,拦着他肩膀介绍,“这小后生就是那老巩家的老大,挺好玩的。”
巩凡依次叫过,都是熟人,他也就放开了。巩凡的性子很极端,他在熟人里就是个话唠,但是和不怎么熟悉的人说不上话,给人很难打交道的感觉。
今天的活是砌墙,一摞一摞的红砖要抱到打好的地基旁,然后是和灰,也就是混凝土,水泥,细沙,水搅拌,可惜没有搅拌机,只好人为搅拌了。
抱砖时,巩凡没带手套,被巩长力狠狠的批了一顿,可他依旧那样。巩凡只是想尝尝那种很痛的感觉,那种红砖磨破皮肤,和肉摩擦时的感觉,他突然就有了这种想法。
受伤的手没有流血,这种磨破的伤口就像刚脱皮的新肉,鲜嫩敏感,一动都会觉得疼,但是不流血的,只是看起来血肉很亮。
大工们开始在地基上拉线做数据,小工就和起灰来,水泥让巩凡磨破的手更加的‘有感觉’,麻婶建议他戴上手套,被他拒绝也就不再说。
太阳升起来,每家每户都响起了开门声,工地上也开始忙碌起来,巩凡提着一大桶的混凝土来到巩长力旁,倒进旁边的塑料盆里,刚开始比较轻松,等砌了七八层后,他就开始忙了起来。混凝土不能提过来太多,因为在低处时巩长力在混凝土不合适时可以加水或者加点水泥,等高起来,别人却不等。
巩凡在混凝土那里仔细的搅拌调整好,少装一点提过去倒上立马又过来,渐渐地跑了起来。
一个多小时,巩凡腰酸背痛,汗水蚀的眼睛发疼时,墙已经有一人高,要搭架子才可以够得着,又开始忙忙碌碌的撑杆搭架。
搭完架就更不好给灰了,把混凝土提过去垫脚放到架子上面,然后把下面的红砖在放到架子上,有时候红砖的渣滓会掉下来,掉到眼睛里,会很难受。有一次巩凡就被砖渣磨了一天,眼睛都磨肿了。
太阳渐渐地高起来,温度也越来越高,巩凡有一种身体不是自己的感觉,以前干活时都这样,刚开始的一两天都是适应的时候,各种不舒服。慢慢的就会适应。
巩凡知道怎么样他就适应了,在他的手指没有感觉的时候就是他适应的时候,每天早上起来他的手指半蜷着,使劲伸直是就想拉筋似的,那样他基本上就适应了。
中午巩长力和在放学的同学人群中回到家里,妈妈也是刚从地里回到家,才洗手要做饭。
巩凡看着巩长力在灶前坐下,也就放弃了要烧火的想法,躺在土炕上迷糊起来。
巩尘端着饭喊起他,巩凡自己找到了自己的饭,一大盘子肉拌面条,巩长力的和他一样。巩凡平时的饭量不会有这么大,现在却是几口就吃完了,又喝了两碗面汤才作罢。
敞着衣服睡了一个小时被巩长力拉了起来,弟弟巩尘在做作业,巩尘一直在中午做作业,没有见他午睡过。
下午的温度像要烤熟人一样,还没干活就已经汗流不止,巩凡脱了上身,下身是齐膝的短裤。这回不再自虐了,用家里带来的细布缠了手再戴上手套。但是帽子还戴着,他也不管别人怎么说就是不取掉,头发才长出一点点,缝了四针的疤痕还很亮。
阳光晃得眼睛看不清,汗水也来作怪,巩凡和别人干活时,干不动是就会和别人埋怨,让人慢点。但是他跟着巩长力时,他从来不说话,就像现在,巩凡觉得手脚提不起来,眼睛被汗水侵蚀的睁不开。但这又怎么样?巩凡不会在巩长力面前露出他不行的样子,他只会坚持着,巩长力不停,他也不会说苦,也不会停下来歇一会。
就像李云滴说过的,他和巩长力杠上了,他不会在巩长力面前认输。曾经,他的一个堂叔在他干活的时候说过,这小子看起来身子瘦小,也没多少力气,但是有一股子牛气,使得是牛劲。
巩凡不会告诉他,他没什么牛劲,他只是不想再巩长力面前示弱,每次坚持后他就和死了一样。
在墙砌起来,开始夹板做房顶的时候,学校里有了高考成绩的消息。其实在之前,电话就可以查的时候,爸妈就让他查,可他没有查,他知道自己的水平,没有那个必要。
这一天,他请了一天假和他从小玩到大,也一起念到大的死党来到学校看成绩,也同时报考志愿,虽然在他想来依他的成绩肯定不会有什么志愿让他报,但是他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