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陆心远心烦的睡不着觉,一个人坐在屋顶上盯着漫天的星空发呆。他很难说清现在的心情,虽然说自己逃过了差点叛教的危险。但是一想到,逍遥派不收自己入门,又觉得十分窝囊。“唉!”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突然身边的瓦片响动,一只手从屋檐下伸了上来,只听沈木言喊道:“心远,快拉我一把!”陆心远便伸手将沈木言拉上了屋顶。
陆心远问道:“你怎么还没睡?”
沈木言在屋顶平躺下,说道:“哪里睡得着啊,你听听!”
陆心远屏息侧听,只听身下的屋子里传出石磊震天般的鼾声。陆心远笑着摇了摇头。
沈木言问道:“你说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收咱们入门,而是让咱们锻炼身体呢。”
陆心远回答道:“我也正在想这件事呢,开始说的那么好听,最后竟不收咱们,真是没想到。”
沈木言又道:“你说会不会是因为咱们资质太好。怕咱们进步太快,使其他师兄落后咱们太多,所以先不让咱们学习道法?”
还未等陆心远回答,沈木言又自言道: “也不对,若单是咱们两个,还说的过去。可是还有个石磊呢,这家伙可是十足的呆子。别说晚修几年,就是早修几年,也未必能赶上一般人的进度。依我看,这逍遥派收徒是假,找不花钱的杂役是真!用心何其险恶啊!”
陆心远笑道:“你别胡说,这么大的逍遥派还差你一个杂役嘛。”
沈木言起身,说道:“杂役自然多得是,可是哪里找像我这样的贵公子来做杂役的。”
陆心远听沈木言自称贵公子,便歪着头好奇的问道:“你们家真是大户人家?”
沈木言淡淡的回答道:“自然了。我们家可是王侯将相钟鸣鼎食之家。”
说起大户人家,陆心远便不由的想起南遥城里的杨府,于是又问道:“你说是便是了,我问你,你们家每日烧柴,要花多少银子?”
沈木言皱了皱眉,说道:“这种事,我哪里会知道!”
陆心远想了想,“也是,这样的杂事,沈木言不知道倒也不稀奇。”过了一会,陆心远又问道:“既然如此,那你干嘛非留在这里。逍遥派不收你,你可以回家做你的公子哥嘛!”
沈木言说:“我是偷了我爹的宝剑,偷偷跑出来的。之前砍杀那鸣蛇,宝剑也被我砍坏了。现在若是回去,必定要被他活活打死。”
陆心远说道:“不会打死你的,顶多责备你几句罢了。”
沈木言低下头:“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们家的事。”
陆心远反驳道:“虎毒还不食子呢,天下哪有狠心打死自己儿子的父亲。”
沈木言扭过头,看着陆心远淡淡的说道:“我有没有告诉你,我是庶子,在我之上还有三个哥哥呢。在家中莫要说父亲兄长,就算有些地位的奴才,都可以呵斥我。于是我一气之下,偷了父亲的宝剑,跑到这逍遥山拜师学艺的。现在你总算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了吧。”
陆心远一时语塞,没料到沈木言,竟有这样的身世。开始只是奇怪他一身锦衣华服,作风却有些市井无赖。原来他虽生在富贵人家,却也过的水深火热,如履薄冰的日子。
沈木言却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说道:“你什么都别说,我不需要你同情我。虽是人见人嫌的庶子,不过人间富贵荣华,我也都一一见识过了。就算此刻死了,也算不枉此生。”
陆心远赶紧说道:“谁要同情你啊!怎么着也比我这样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砍柴的强些。”
沈木言呵呵笑了几声,又问道:“那穷砍柴的,你为什么要来逍遥派求道学艺啊,这里貌似吃的也不怎么样嘛。”
陆心远见沈木言问起来,便自己这半年以来的遭遇,粗略说了说。说到一半,陆心远突然想起来小白还不知所踪。沈木言安慰道:“我看你那白狐不是凡物,比你强多了。不必担心,一准没事的。” 陆心远听沈木言言之有理,便也不再纠结小白的去向。接着将自己的遭遇讲完,不过叙述的过程中还是将自己入天门宗和偶得《御龙禁卷》的事情隐了去。
沈木言听完陆心远的遭遇,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才道:“我知道了,你来逍遥派拜师,一定是为学成之后去找那姓杨的报仇!”
陆心远摇了摇头道:“虽然杨老爷要置我于死地,但我并不恨他。想来他也是因为丧女之痛,一时糊涂吧。”
沈木言不以为意的说道:“你这老好人,什么丧女之痛。还不是怕真相一旦公布于世,毁了自己的名声。这些有钱人我最了解他们了。一个个虚伪至极,全是自私自利之辈。”
陆心远叹息道:“也许你说的对,只是我一想起死去的杨小姐。就什么怨恨都没有了。”
“那你不是为报仇,是为了什么来这吃苦的?”沈木言问道。
“我…”陆心远一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仰起头看着无垠浩远的星空,慢慢说道:“大概是因为我想寻找人间正道吧。”
沈木言问:“人间正道?什么是人间正道?”
陆心远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我此前遇到的这些人,有错但也不错。像你说的,杨老爷为了家门名誉而陷害于我,但纵全局而言,也不全是为了他自己。若杨府声誉受损,他一家老小必然也跟着牵连。还有钟翎,她不问青红皂白见妖便杀,我也觉得此行欠妥,但她又确是为百姓除了一块心病。如今,我只觉得对与错,好似不那么分明。所以,我想自己去寻找人间正道。但在这之前,我必须成为强者,起码要像钟翎那样厉害才行。否则会像蝼蚁一样任人宰割,我不愿意这样,我想要为自己并且有尊严的活着。”说完,陆心远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他似乎看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又似找到了自己为什么而活的理由。
此刻,夜静的出奇。陆心远半天听不到沈木言的回应,以为他又对自己的话不屑一顾。扭头一看,才发现沈木言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根本没听自己在说什么。陆心远苦笑了一下,脱下一件外衣搭在沈木言的身上。仰望星空,摸了摸怀中的小包裹,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次日清晨,令狐茂便派人带领陆心远三人,来到了逍遥山上的一片森林里。这片森林不同与普通的森林,这里的树均是树高千仗的巨型树木。三人看着这片惊人的森林,久久说不出话来。
令狐茂不理会他们三人的惊呆程度,给他们一人扔了一把斧子,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砍树劈柴吧,这里的树木矮的也有两三丈的高度,你们砍伐起来定有些难度。就以此来锻炼臂力,强身健体吧。”
陆心远捡起地上的斧子,拿在手中看了看,发现这斧子竟没有开刃,便说道:“是不是搞错了,这斧子还没开刃呢,这哪里砍得动啊?”
令狐茂不以为然的说道:“就是没有开刃啊,这样你们砍起来才要多花力气嘛。”
沈木言怒道:“你这是耍弄我们吗?”
令狐茂道:“耍弄你们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我也不过是依照掌门的命令,安排你们强身健体。有什么不满你们可以去找掌门人,我令狐茂自然是问心无愧。”
沈木言听他此言也无话可说,便反了个白眼。
一旁的陆心远则在心中暗想:“砍就砍,到时我才不用你这破斧子。我用我的木剑,不用几天便能将这森林夷为平地。”想到此处,脸上竟露出笑意。
令狐茂看着陆心远,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便道:“陆心远,我要多嘱咐你一句,不要妄想用你的神剑来砍伐这些树。非但行不通,你还可能会吃苦头。我的话你最好记在心中。”
陆心远连忙点头说道:“那自然,我肯定不会偷懒的。令狐长老尽管放心好了。”
令狐茂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就在此砍树劈柴吧,我还其他事要做。”说完伸手一指,背上的长剑便破鞘而出停于空中,令狐茂轻身一跃便立于剑上,一道蓝光划过,令狐茂便御剑而去。
陆心远见令狐茂飞走了,便扔了斧子,掏出木剑。一旁的石磊见状,忙拦住陆心远说道:“陆师兄,令狐长老说你不能用这神剑的!”
陆心远推开石磊说道:“不用我这神剑,用他给的破斧子。怕是咱们三个到死,也砍不倒一棵。”说完,陆心远挥剑奖向那巨树砍去,可明明是木剑砍在树上,却发出了金属相击的声音。只听“铛”一声,陆心远被震飞了出去。
飞出去的陆心远撞击在另一棵树上,掉了下来。沈木言和石磊见状连忙去扶陆心远。陆心远只觉得这一下震动的威力非同小可,五脏六腑都要震碎了。一时间,竟吐了一口鲜血出来。
“啊啊啊!陆师兄要死了!”石磊叫道。
沈木言狠狠敲了石磊的脑袋一下,说道:“你这乌鸦嘴,不许乱说!”
二人将陆心远被平放于地面上,恢复好一会,才能渐渐控制手脚。
沈木言说道:“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用那把破斧子吧。”陆心远微微点点了头。
这一幕都被远处空中的令狐茂看在眼里,他面露笑意道:“滑头小子还敢诳我。也不看看这逍遥山上可有一件是凡物的,那树林里的树名曰铜忘树,只有我这炎铁铸造的钝斧才能劈砍伤之,其他兵器一概砍击不动。想在我手下偷懒,你们还嫩着呢!哈哈哈…”说完便大笑而去。
陆心远躺在树下休息,他看着这高耸入天的森林,哀怨的想到:“原来在南遥城时,自己是个砍柴的。没成想经历万难来到这逍遥派,自己还是个砍柴的。”想到此处,心里竟多了几分不甘,于是便决心从今天起,自行修炼《御龙禁卷》里的心法口诀。他不愿今日这般狼狈再发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