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说。”管宛提出那个多此一举的要求,就是在等秦夫人的这句话。
事先把规则说清楚,对彼此都好。
秦夫人抬眉,眼风快扫过管宛的脸,想起当初自己初次站在秦老太太面前的混乱不堪,顿觉时间流逝,匆匆那年。
“其实我的要求很简单,想必你也猜到了。”
秦夫人喝茶润了润喉咙,侃侃说道,“先,辰儿的死对秦家打击很大,他是一脉单传,不可能只要一个孩子。第二,你婚后得住在这里,没有允许不能离开,如果想念父母,我可以差人接他们过来小住几天,但你不能回父母家。”
“第三,婚礼的事不管你是否同意,都是要办的,不过妻为夫纲,辰儿已经去世,我们得按照阴间的方式办,希望你能接受。第四,这个家以后会留给我的孙子,等我不在了,你儿子愿意听你的我不反对,但我在世的时候,你不能逾矩,秦家的产业不要妄想。”
“第五,平时尽量不要呼朋唤友到家做客,我不喜欢太过嘈杂。第六,作为一个有妇之夫,虽然法律上不认可,但你要洁身自好,不能和不相干的男人搅合不清,也别让我听见什么不好听的话,做出什么不好看的事。”
“第七,孩子出生以后,你必须主动签订协议书,放弃孩子的抚养权。第八,辰儿的奶奶年纪大了,有时神神叨叨的,你别跟她嚼什么舌根,免得她病情严重。”
秦夫人噼里啪啦说了八大条,管宛一直静静听着,其实说来说去,就是想限制她的自由,事事经报批准才行。
可是,这些对她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来的时候她就有准备,知道自己会失去所有自由,所以她万分淡定地问:“还有么?”
秦夫人含笑回答:“就这八条,你答应就行!”
管宛微微点头,目光越过秦夫人望向花圃里种的一株玫瑰花,鲜红的颜色在初升的朝阳里尽显娇艳,就像她此刻心头流淌的血,红得艳目。
她糊弄似的笑了笑:“当然答应,您知道我走投无路了。”
“此话怎讲?”秦夫人没有太在意她话语背后的意思,气定神闲问道。
清风扬起,清晨的院落凉爽舒适。
风中,淡淡花香怡人。
管宛抿了抿唇,毫不隐瞒道:“我爸现在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全身多处骨折,颅内出血,多个脏器破裂受损,后续的治疗费和康复训练都是一个巨大的窟窿……”
她低下头,目光轻轻垂落,像在看自己的脚背,又像是什么也没看:“我妈误伤他人,面临巨额赔偿,甚至可能会判刑。我们家的情况您知道,除了您,我还能找谁?”
不卑不亢的口气,看不出波澜起伏,但话里的每一个字,都让管宛疼入骨里。她不愿在秦夫人的面前过于狼狈,却又因这份妥协,自我厌倦,低入尘埃。
对于秦夫人无良催债和协议救世的双重身份,管宛实在纠结,她隐约觉得自己像是落入圈套的兔子,所以对秦夫人着实没有好感。
“哦……真可惜。”秦夫人浅淡的叹息一声,装得像是刚知此事一样,流露几分惋惜的神色,“放心,只要你嫁进来,这些问题,我都帮你解决。”
“谢谢您。”管宛颔感谢,却没人看见她眼底的麻木。
许是怕她后悔,刚刚谈拢,秦夫人就叫人送来两份拟好的合同,内容规范直接,承诺不再追究管爸的债务问题,签字盖章后交给了管宛,并要求她今晚就得冥婚。
管宛看见秦夫人准备得那么充分,只能暗自苦笑。
她回到医院将合约递给母亲,让管妈好好收着,管妈不料女儿会拿出这个东西,满脸惊愕地望向管宛许久,泪水喷涌而出,痛心疾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管宛微微一笑,果然如她猜想的一般,爸妈早就知道了。
“昨天我去找秦夫人通融一下,但她执意让我做她的儿媳,我想着不吃亏,就答应了。”
管妈听她说得云淡风轻,哭得更加厉害,倾诉道:“你这么做,你爸的苦心就全浪费了!”
“……?”管宛浑身一僵,抿唇不言。
“半个月前,秦夫人就威胁过你爸,说不答应你嫁过去,就让我们从这个地方消失!你爸死活不肯,后来,公司说倒就倒了,人也说伤就伤了……如今你又答应,那这半个月的折腾,都算什么?啊?小宛?”
管宛目露震惊,从心脏到脚趾都变得冰凉。
原来秦夫人早有准备,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
“小宛,你把合同还回去!钱我们一定会还,用不着卖女儿!”管妈难得如此坚毅的给出意见,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管宛,仿佛只要不注意,她就会从眼前消失一样,“她有多大本事使多大本事,就算我们老两口命都不要,也不能害了你一生!”
管宛心疼地望着管妈气得抖的身影,轻轻蹲下,趴到管妈的膝上说道:“妈,这次听我的吧,你们为我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这事全因我而起,我不能让你们承担了。”
“小宛?!”管妈似乎还想再劝劝女儿,可是,管宛却果断地拭去泪珠站起身,走了。
她走得那么坚决,脊背挺直,脚步沉稳,好像无论别人再说什么,她都不会回头。
管妈管束不住女儿,泪蒙蒙抓住管爸粗糙的手掌,埋头闷声抽泣。
医院的走廊里,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难闻。
管宛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两只眼睛空洞地望向天花板,电话里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小宛?”
“我要护身符,现在就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