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他一命?”云狂俊美面容上漾起冷然,唇角勾起讽刺的弧度,美丽的眸子里浮上一层戏谑:“司徒博雅,你的演技很不错,可惜你眼里一闪而逝的仇恨却躲不过我的眼睛!不用再装了,对于演戏,我比你精通得多,这么多年来,小王演过的戏似乎比你吃过的饭还多,想骗我,你也未免太嫩了!”
“况且,就算是真的,那又怎样?你以为我柳云狂像我爹爹柳剑一样,有刚正不阿的英雄气概?我明白地告诉你,我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不要妄想以可怜打动我!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只要你今日不死,留下来便是一个大祸患!试问如果今天失败的是我柳家,你又会放过我么?”斩钉截铁的语气冰冷难言,透着斩尽杀绝的决心,云狂眸中闪过一纵即使的悲哀,不可避免地又想起了昔日往事。
那个世上能有一个柳云狂,这个世上难道就不能多一个司徒博雅?
很多时候,压力能够迫使人成长,当时的第一世家会落到那种下场,最大的错误就是以为她无害而留了她一条性命。哪怕是一点点细小关节,也会成为日后最大的隐患,只要司徒博雅还活着,司徒家就一日没有真正结束,她可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柳小王爷,这恐怕不妥吧,生死斗虽然是两宗之间的问题,可是司徒家和柳家好歹也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难道你就真的忍心一点情面也不给?若是你执意行事,只怕天下英雄也容不下这等残忍无道之事。”一直未曾露面的秦念公子突然上前一步,带着高深莫测的笑意说道,云狂一瞥这名书生打扮二十余岁的男人,突然觉得他的眼神似乎有几分古怪。
环顾一圈,九宗中人,顿时大多很不友好地瞪住云狂,哄闹吵杂议论纷纷,云狂不由得心中冷笑。
果然如此,什么九宗制约,那也只是明面上的条约而已,真正到了这种时候,各家都只是为了利益而行动,明争暗斗哪里会少?柳家如果就此吞并了司徒世家,势力必定更加庞大,对于其他宗门大为不利,不管她的途径是不是光明正大,这些宗门为了自己也会扶持司徒世家。
说到底,最终就是武力相挟,给她压力让她妥协,虽然她是个紫竹高手,可是九宗毕竟人多,而且她能顾得了自己,家人却顾及不上,这已经是变相地逼她妥协。
“天下英雄?嘿,好一个天下英雄!你们果然按耐不住了。”星眸中精芒一闪,云狂鼓掌惊叹,全无惧色,挑衅的气味十足,剑拔弩张的感觉弥漫到整个练兵场的空气之中。
眼角瞥到花梦影,雷箫,北辰彦少许担忧的凝视,她胸口温暖,安慰地向着三人微微点头。
深深吸一口气,云狂突然仰首爆发出一串惊天长笑,纵性飞扬,霸绝天下,只震得天摇地动,整个世界都仿佛在这一声长笑之中不住颤抖,吵闹喧哗转眼之间全部被之一举盖过!霎时,天地之间,除了这癫狂至极的大笑声,再也没有了其他声响!
凡青竹境界以下高手几乎统统双耳轰鸣,头晕目眩,胸中堵闷,几欲作呕,就是青竹境界以上的高手也是一阵心惊肉跳,呼吸急促。刚刚云狂与雷破海过招,众人看来简单,根本没有正面体会其中凶险,此时亲身一试,个个浑身冷战汗湿衣襟,方才知道她的一身浑厚真气有多可怕。
晚霞洒落,夕阳妖红,云狂孤身独影站在风中,斜阳将她的影子拉的极长,璀璨的黑瞳在背光之中淡淡扫视众人,一股睥睨天下的狂妄傲气油然而生。
“制约为何?天道为何?相信在座的所有人都明白,制约不过是狗屁,而天道就是实力!天道本无情,任我杀戮千万,老天也一样不会惩罚我一丁点!世上无神,所谓的有道无道只由我们自身的强弱而定!我柳云狂这一生从未怕过谁,没有人可以威胁我,今天,你们也同样不行!”
不远处的高树上,一直注意着云狂的白衣男子听到这番话,身形突然微微一颤,修长的五指慢慢握紧,清眸里露出深思之色,其中似有一圈圈的波纹荡漾开去……
话语落音,一声清越嘹亮的马嘶声划破天际,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一队亮银软凯白色轻甲的威武青年率领着一批极为精锐的兵马破门而入!整个队伍以快得惊人的速度迅速排开,队形延绵不绝,不过俯仰之间,便将整个圈子里的人重重包裹起来!
只见他们整齐划一地从背上拔出一排小型劲弩,行伍迅速成型,一转眼,上中下竖了三排,弓弩在四方交织成一张天罗地网,十八个银凯青年手持十八般兵器硬生生堵住了练兵场的大门,虽然没有下马行礼,炙热崇敬的目光却一致落在了云狂的白衣上。
“见过主上!”十八人的声音整齐有力,打碎了所有人对这批兵马来路的质疑。
“连云飞骑!连云十八骑!”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知是谁先惊呼了一声,所有人脊背发冷地聚集成了一个圈子,连雷破海,丁陆等绝顶高手也不禁露出凝重之色。
真正精锐到极点的军队可不是闹着玩的!十几个游勇散兵的确没有武林高手的杀伤力强悍,可是这批人马明显个个习武,每一个人都有一定的内家功力,配合劲弩的狂霸力道,和劲箭尖头见血封喉的剧毒,还有单人无法企及的群体作战方式,只要一声令下,能够逃过死亡厄运的只怕没有几个!
突然冒出来的连云十八骑,无疑是一个一锤定音的震撼!七宗上下领袖人物全都多少听过连云十八骑这个名字,当下一个个头皮发麻,目中不约而同流露出惊恐之色。
之前或许只是惊讶,赞叹,然而这次,他们却是真的恐惧了!
连云十八骑近年来闻名龙洲大陆,连云飞骑以出色的作战手段,强悍的作战能力,诡秘莫测的行军战术和各种稀奇强力的兵器游走七国边境,征集各路义军,不断壮大,自然引起了各路人马的注意。但是连云骑的领导层自成一套体系,想打探其虚实的势力硬是插不进任何一个高层探子,所以根本没人知道连云十八骑幕后究竟是何人。
连云十八骑在民间声望极高,人数极多,义军的数量到今日已经发展到一个极为可观的地步,各大宗门隐隐有些担忧,不过因为他们四散在各处,看似对九宗无害,暂时又查不到幕后何人,才会一直放任到今天,这一放任,便是养虎为患。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谁也没有料到,柳云狂竟然还藏着这样一张可怕的底牌!威慑大陆的连云十八骑,竟奉她为主!这个少年,当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柳,柳云狂,你,你想做什么?”精神一直不太好的白九受此一吓,脸都绿了,慌乱地直往后退。
云狂将银扇一张,风度翩翩扬声长笑:“白公子放心,小王什么也不想做,只是想告诉你们,小王虽然不愿意惹事,却也从不怕事!若是各位愿意规规矩矩按照明面上的来,小王欣然接受,但是如果有人对我的亲人不利,乐意试一试连云骑的百万大军,小王也不介意带领三百万兵马踏平了你们的宗门!”
白袖一拂,嚣张狂妄,但却令人不得不惧!
柳剑惊异而感动地盯住自己的“儿子”,这一刻,少年的身影变得相当高大,她重重算计全无遗漏,才智武功冠绝天下,但她竟不是为了自己!
原来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为了他们这些亲人在努力着,努力着让柳家能够不受任何人欺侮,甚至不惜隐藏了自己的惊天之才,柳剑一时热泪盈眶语声哽咽:“狂儿……”
七大宗门之人人人面色发青,但却哑口无言,都明白了柳云狂此举为何——这是威慑!
一个人的力量不足以令人重视,可加上这百万大军,他们便不得不重视,开玩笑,百万大军是什么概念?一人一口口水都淹得死人,云狂说踏平哪个宗门绝不是信口胡言,直到这个时候,柳家才算真正在大陆的舞台上占据了不倒的地位!
云狂的确就是意在威慑,她才不会傻得杀了这批人,那样只是无端端结仇,反正她在明面上光明正大,各宗都是家族利益最大化,如今她柳家既然已经有如此壮大的势力,意欲攀附结交的比比皆是。
此时随意一望,每个宗门来人略一思考,都不再持敌对之态,反而是纷纷骂起了司徒博雅,看着云狂的眼里多出几分讨好献媚之意。
“看来各位是没有意见了。”见四周已经没有反对之音,云狂再次冷笑着盯住司徒博雅一干余党。
司徒博雅眼里闪过绝望色彩,咬牙恨道:“柳云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云狂不屑大笑:“你若是真成得了鬼,就尽管来找我吧!以你的无能,就是成了鬼,我也一样能把你打得魂飞魄散!”
手起刀落,鲜血飞溅,大风起兮,司徒家族从此在九大宗门除名!
善后之事简单干脆,其余七大宗门纷纷简单道贺后各自散去,人流之中,花梦影同雷箫迷惘长叹,转身而去,这一战后,注定了上三宗和柳家之间今后必会势同水火,彻底为敌,心中不禁阵阵绞痛。
两人都明白,云狂在这一役中之所以一直没有对上三宗来人出手,完全是看着他二人的面子,可是以云狂的狠辣手段,真有一日他们站在敌人的位置上,她是否还会手下留情……
云狂冒着汗送走了一干扯着她拼命“柳兄柳弟”的宾客,忙不迭溜回自己院中,果然是人怕出名猪怕壮,被那些不知疲倦的人纠缠比起打一架来说累得多了,柳家此时大局已稳,烂摊子丢给直骂她“小王八蛋”的老爹,总算清净了下来。
四月梨花香满城,院子里一棵高大的梨树已然盛开,云狂一入院内不经意地一瞥,便不由得瞪大了黑溜溜的眼珠子。
硕大梨树下,全身素雅白衣的男子仰首而立,一片片飞落花瓣洒在他洁净的白衣上,时而随风飘起。淡淡的雅香四溢,男子的身影仿佛与天地融合到了一起,站在梨树下的影子那么挺拔,出尘若仙。
“你回来了。”他淡淡转首,温柔宠溺的笑意满眶,突然举起手,将白色的纱笠从头上取下,飘逸的长发像流云般四散飞舞,那双清明的桃花美目极其柔和地落在云狂身上。
云狂愣在当场,努努嘴道:“大白鹅兄,你今个来又想干什么?雷破海那厮早就回去了。”
“我是来找你的,聪明如你,不会不懂吧?”邪肆笑意浮上眼眸,白衣男子举步,一瞬便到了云狂身后,有力的手臂突然收拢,将她整个人紧紧拥住,在她耳旁笑道:“你不是想将我拆吃入腹么?我送上门来,也不感谢我?”
云狂“哦”了一句,也不推开他,摇头晃脑煞有介事:“那你选一个吧,是清蒸还是红烧?要不,油煎如何?”
白衣男子一愣,一阵开怀大笑,轻柔地扳过她的身子,目光温柔得似要滴出水来,他突然笑道:“狂儿,我想你了,今夜,陪陪我吧。”
身体轻微一颤,云狂黑眸里突地浮起淡淡的激动,紧盯住白衣男子面纱下优美的轮廓线条,张了张嘴,却似是发不出声音。
“傻丫头,你不是早就猜到了么?”轻轻拥她入怀,白衣男子一声低叹。
云狂眯着灵动的眼睛,嗅着他怀中熟悉又遥远的清雅香气,感受到宽厚胸膛下的温暖,突然就那样笑了。
“少秋哥哥!”
梨花飞落时听见的,是久违的清脆呼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