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裳大肆宴请了云州的商贾大户,那些人自然是受惊若宠。所谓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是所有社会阶层中最低的。朝廷规定,商人不得乘坐马车上街,不得穿上等的丝质衣物。他们贩卖世界上最精美的物品,却不得享用这些。
可是,现在这些有钱却社会地位低下的商人竟然成了云隐国女帝最心爱的皇女堂堂端亲王的座上宾。那是云州的商贾乃至整个云隐国甚至包括傲之国和莫岱国的商贾都不曾有过的礼遇。
云隐国列土分封的王爷在其封地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就是在云州,慕云裳的话就等同于女皇陛下。
月明星稀的夜晚,凉风习习。十月的夜晚,天高气爽很适合赴宴。云州的商贾大户手中拿着端亲王府送出的精致请帖,三三两两地走进了端亲王府。这些客人都是云州城的商号主人和乡绅士族,还有远道而来的其他郡县的大商贾。
王府的正厅大堂,端亲王慕云裳已经令人设下了四桌宴席,摆上了精致的糕点和四大冷盘。那些糕点和冷盘很多是一般人没有见过的,更莫说是吃过的了。
慕云裳身穿银纹绣百蝶度花裙,一头柔顺亮丽的青丝仅用一条白色的缎带束起,耳朵上带着镶嵌着蓝宝石的银色流苏耳环。负手立在主位,看着府中婢女小厮忙忙碌碌地穿梭往来,脸上带着淡淡地笑容。
到了酉时三刻,宴请的宾客已经全部列席。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没有人会放弃或者迟到。
“承蒙各位当家不弃,前来赴宴。诸位请坐!”慕云裳优雅的一挥手示意众人入座,暗下对一旁的莫熏使了个眼色。
收到了慕云裳的暗示,莫熏依旧是经年不变的表情看向身边的小厮:“通知厨房上菜吧!”
“诺!”
不一会儿,就见数名身穿青衣的俊美小厮端着精致的菜肴进来。小厮们俊美的面容和菜肴浓郁香味都让人陶醉不已。
“请商监司为本王的贵客斟酒!”慕云裳微笑着示意道,“这是京城第一酿酒师连师傅亲自酿制的醉相思,可是本王差人六百里加急送来的。”
众人听到慕云裳请商监司亲自斟酒,更有京城第一酿酒师连师傅亲自酿制的美酒,滴酒未沾,却都有了三分醉意。
“谢王爷款待!”
“本王初到云州,诸多大事还望各位鼎力支持。在此,本王先敬各位一杯,先饮为敬!”慕云裳站起身,脸上带着无尽的喜悦之色,左手端起金樽,右袖遮住酒樽一饮而尽。
“早闻端亲王身形随和,不拘小节且礼贤下士。今日一见,果是不同凡响。”众人站起身回敬,在座诸子皆是乡绅商贾,见多识广,这溜须拍马之词说起来亦是顺口的很。
“全来诸位当家抬举,本王在此谢过!”墨色的眼眸在全场巡视一周,慕云裳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本王请了教坊歌舞伎以歌舞相娱。今晚,万望大家尽兴!”
慕云裳轻轻地拍拍手,莫熏掀开一侧地布幔,就看见十几名俊美男子或着舞衣,或执长箫媚态百生地站在布幔后。
“谢王爷!”
明灯烛火,歌舞升平,一副何乐融融的模样。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有两三分醉意。这些人究竟商场,个个酒量非凡,可是今日却有些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这时,一个身穿白色布衣,蒙住脸的年轻男子步态优雅的走到了慕云裳面前:“草民子车君浩斗胆,想敬王爷一杯!”
“子车公子请!”慕云裳纤纤玉指端着那亮丽的金樽相互映衬分外诱人。几杯美酒下肚,慕云裳苍白的脸上因为酒意而有些白里透红。
“王爷请!”子车君浩端起酒杯,一手掀开蒙面巾,一饮而尽。
慕云裳饮尽了樽中美酒,脸上显出些许的性味:“子车公子晚上睡觉也带着面巾吗?”
“王爷见笑了!”子车君浩黑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带着浓浓的笑意,“只因君浩身为男儿之身,在外行走多有不便。故此以蒙面巾蒙着面目,实为避人闲言碎语,万般无奈之举。”
“子车公子,在本王府中无需这般拘谨。”慕云裳淡笑道,“如是本王是个轻视男儿之人,王府的请柬又如何会送到公子手中?”
“王爷如此说,倒是草民多虑了!”闻言,子车君浩动作利落地拉下脸蒙面巾,没有丝毫的犹豫。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端是个绝色的美人。即使是站在莫任风和纳兰妙之身边亦是毫不逊色。
“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慕云裳不自觉地吟出了《饮中八仙歌》,“观君之风采,即使是饮中八仙中的崔宗之也不过如此吧!”
“崔宗之?”子车君浩有些意外地看着慕云裳,“那是什么人?”
“额~”慕云裳汗然,骤然思及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人知道《饮中八仙歌》,自然也没人知道崔宗之是谁了。
“本王只是想以公子风姿,这身布衣真是屈就了!”慕云裳淡笑道。
“我朝明文规定,商人不得着丝绸衣物上街。王爷也知道的,不是吗?”
“所谓无商不活,商人贩卖各地特产,繁荣了百姓的生活。如此条令真是不近人情!”慕云裳墨色的眼眸不动声色地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
“那么,以王爷的意思——”
“如是本王废除所有对商人的不平等律令,不知子车公子意下如何?”
“王爷英明,草民代云州商贾谢过王爷厚爱。”
“这位是新任的云州州府路明杰路大人。”慕云裳指了指身侧坐着的路明杰,“明杰,本王与子车公子所言,你可听清楚了?”
“下官挺清楚了!”路明杰点点头,“下官明日即移文各郡县,废除禁止商贾乘坐马车,着丝绸衣物的律令。”
“草民见过州府大人!”子车君浩探究地看着路明杰,“今日,草民一进云州城就听城中百姓议论纷纷。说,王爷让一个年轻俊美的男子做了州府。原来谣言竟然是真的。”
“在这云州只要是有一技之长且忠于本王的,无论其是男是女,出生如何,本王绝对会给他一个适合的舞台。”慕云裳一双墨色的眼眸毫不避讳地看着子车君浩俊美的脸蛋。
子车君浩脸色一红:“王爷的意思是——”
“本王听说,在我们云州最精美的云锻和绣品皆出自子车公子手中的落云坊和绣云坊?”
子车君浩点点头:“王爷对云州的商事很了解。”
“是落云坊和绣云坊的名气大!”慕云裳轻笑道,“本王有意在潜龙镇设立商事府,唯确一名熟知商事之人,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承蒙王爷抬爱!”子车君浩见慕云裳如此直爽,亦不拐弯抹角了,“只是在商言商,君浩是商人,却不愿做亏本的买卖!”
“本王明白!”慕云裳点头道,“落云坊和绣云坊经由商事府售往莫岱国的货物,其中利润五五分成。”
“五五分?”子车君浩不禁笑了,“王爷不是商人,却比商人更加黑心啊!”
闻言,慕云裳也不着恼:“公子也说在商言商,商人都是唯利是图的不是吗?”
“王爷怎么如此自信?”子车君浩微笑道,“就好像笃定了君浩一定会答应一样。”
“因为本王知道君浩是聪明人。”自从前人州府王斌与暮亲王勾结,疯狂的增加商税,云州与莫岱国的交易几乎到达了停滞状态。慕云裳虽然要求利润均分,但只要经营得当,其中利润亦是惊人的。
“与王爷合作,对我有何好处?”
“目前运往莫岱国的货物多为走私,数量不大且不说,商户面临的风险亦是惊人的。你我都清楚,以现在的律法,走私过十金即可判死。这几年,云州的商户货物多有积压,而你落云坊和绣云坊却一枝独秀,这不是没有原因的吧?”
“王爷这是威胁吗?”
“公子要这么想,本王也无话可说!”慕云裳轻抿了一口酒,“只是与本王合作,落云坊和绣云坊就此就会得到官府的保护,对公子来说亦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不是吗?”
“王爷此言倒是在理!”子车君浩微笑道,“只是此时关系重大,恐怕王爷要容我回家与家母商议之后再作答复!”
“这是应该的,本王两日之后等你答复!”
“王爷似乎已经知道君浩的答案了!”子车君浩看着慕云裳自信满满地表情,忍不住道。
“公子错了!”慕云裳淡笑道,“本王自信,倒不是因为确信公子的答案。而是,这云州城的商户大多已经和本王的商事府白纸黑字的签订了合约,大局已定。”
“原来如此!”子车君浩心下一惊。怕是这位端亲王为了增加谈判的筹码,早已和云州城中的小商户达成协议。如此一来,那些大商户在想搞出什么动作,只怕大局已定,孤掌难鸣,自然大事难成。
若是,端亲王一开始便找上他们这些大的商户,商人都动的待价而沽的道理,恐怕不是肯轻易就范的。
但那些小商户,本就是势力微弱,加上端亲王的权威置于其上,想让他们就范,可就简单多了。小商户力量虽小,可加在一起亦不容小视。何况后面还有云州之主端亲王的势力掺杂其中。
且听端亲王未尽的话意,若是子车家族不肯就范,王爷就会追究子车家走私之事,将这个家族从云州抹去,再扶植终于自己的力量。
越往下想,越是心惊。子车君浩再看向慕云裳之时,已经不那么轻松了。现在终于明白为何母亲总是教导他,民不与官斗了。确实是民不与官斗啊,尤其不可与端亲王这样的皇室贵胄交恶。
一席酒宴,众人皆尽兴而归,似乎没有人知道端亲王和子车君浩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