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那日,从别院到啸风山庄围满了人。
这新娘据说是江南织造大户尤家女子,富贾一方。从嫁妆便可看出……
据说季雨寒的嫁妆整整一百六十担,排满了两条街。当然他们不知,尤家出了一部分,许孜然出了一部分,祁冥逸出了一部分(钱),风靖寒出了一部分。
在宋代,季雨寒虽没有父母,可却是尤夫人亲自为她梳头着装,送她出嫁,也算知足了。
她踏下花轿,手被交给了另一只手里。
她无比熟悉,风靖寒的手。
他牵引着她步过火盆,登上台阶,踏入正厅,拜堂礼毕,送入了洞房。
人群散去,只剩下季雨寒与挽言留在房内。
季雨寒拿开盖头,对挽言道:“快去找些吃的。”从早到现在折腾了几个时辰,她是饿坏了。
挽言已习惯这位夫人不拘小节的性格,此刻她正坐在床上,拈起床上的一颗花生剥了吃。
额,枣、花生、桂圆、莲子是什么寓意她自然知道。此刻剥了吃真的好么?
正说着,外面人声传来,想来众人携新郎前来闹洞房了。
季雨寒慌忙拉过盖头盖上,慢慢将嘴里的花生嚼完吞下,手里还残留着几瓣花生壳,一时找不到放处只好捏在手里,理好衣服,正襟危坐。
有婆子的声音,让新郎挑盖头。
终于掀开了盖头,视线被遮挡的感觉很难受。
她瞧见屋里许多人,有尤夫人,有慕容惜,有子馨,当然还有风靖寒。
今日他红衣打扮,忽然的亮色装扮让他看上去十分帅气,此刻正面带笑意的看着她。
她看了他一眼,忽然有些好笑,想着想着,便笑了出来。
哦,不对,这个时候新娘应该矜持才对,于是她后知后觉的低下头,假装害羞。
新郎新娘还要交换成亲礼物,新郎一般会给新娘一个金裸子,新娘则送自己亲手绣的香囊。寓意由女主人持家的意思。
糟了,方才她找吃的,把香囊丢到哪里去了?
正想着,风靖寒已递给她一个金裸子,寻常人都是铜钱大小,聊表心意。
他却足足给她了一个秤砣大小,拿在手里沉沉的。可她的香囊呢?
她只好将自己握有几瓣花生壳的手放入他手里,故作娇羞的说:“绣的不好,你等会再看。”
周围人都笑起来,只说这是夫妻情趣,他们也不会强求。
于是她张开手。将花生壳放入他手里,有些汗颜的低下头。
风靖寒连眼都未眨一下,旋而握住,未让其他人瞧见。
看她的样子便知有猫腻,他笑看着她。
接下来喝交杯酒,风靖寒自是一口喝掉,季雨寒的酒量也不错,丝毫未遮掩的喝了下去。
风靖寒放下酒杯,低头在她唇上点了一下,众人看够热闹,也看了亲热局面,心满意足的离去。
风靖寒自是要招呼客人,屋里只剩下季雨寒与挽言二人。季雨寒取下重重的凤冠,接过挽言呈上来的米粥和点心。季雨寒吃了个饱才呼口气:“总算结束了。”
“夫人可要休息下。”挽言上前来为她捏了捏脖子。现下时间还不到中午,今天一整天她都得待在房里,哪也去不了。
这是风靖寒的房间,墙壁上依旧挂着他那把剑,却很少见他用过。她推开屋右侧的小门,居然是那个浴池。
天啦,此前她住的房间竟然和他相通。
要是他中途进来偷看她洗澡……
算了。
她看到一旁静立的挽言,将金裸子递给她入库。想了想还是说道:“我知是风靖寒让你来伺候我,所以你把他当作主子。”
“挽言不敢。”挽言低着头,那日她自称奴婢,季雨寒便让她们都改了口,有名字不用叫什么奴婢。
“如今你既是伺候我,便要听我的。我用你自不会怀疑你,可若让我知道你还听别人的话,那我只能将你还给风靖寒了。”有些规矩要说清楚的。
“挽言明白。”她低着头。
“你去拿些银子给你自己,还有挽素、挽歌,这几日备着我成亲的事辛苦了,每人五两。”反正她现在钱多。
她们的月例是三两,比季雨寒刚入庄的时候高多了。
挽言知道,这个主子性格随和,出手大方,虽看上去无甚城府许多事情却清楚明白,只是有些事她懒得去过问而已。
庄主对她的宠爱大家都看在眼里,自不敢有半点轻视的意思。
天色愈晚,季雨寒不由得紧张起来,按理说洞房花烛夜是会发生点什么事情。
她怕自己心里有阴影,到时候若拒绝风靖寒,他会是什么表情……
于是她就这么忐忑的到了晚上,用过晚餐后喝了药,还洗漱完毕,风靖寒终于进了房。
挽言赶紧退了出去,还带上了门。
季雨寒沐浴后头发披散在肩上,她皮肤白皙,头发黑亮,此刻身着丝质睡衣,虽并未露出一分一毫,可依旧诱惑无比。
风靖寒情动的看了半响,他洗漱完毕后回到房内,季雨寒已经坐在床上津津有味的翻着春宫图……
额。
那春宫图,若他没猜错,应是尤夫人放到她枕下的。本是是好意希望她多多学习…。可如今她却丝毫没有学习的觉悟,倒像是看画本一样一页页的浏览过去。
风靖寒觉得有些好笑,她看得十分专注,未发现他已洗漱完毕。
他走过去,低头亲了亲她,她才抬起头来,有些不舍的放下春宫图,随手放到枕后,笑意盈盈的看着他。
他此刻上身赤_裸,露出强壮的肌肉,确实是男神一枚。
季雨寒有些不自在的低下头,将找到的香囊递给他:“下午没找到,这个给你。”
他接过来放于一旁,掀开被子上了床来躺下,伸手拉她入怀。
季雨寒瞬间紧张起来,手有些无措的抵着他胸膛。他也发现了她的紧张,搂紧她腰吻了她一下:“今日你累了,先睡吧。”然后拉过被子盖住她。
季雨寒愣住,完全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想来风靖寒今日要么太累要么体恤她太累,没有做那件事。
不过她也没有精力去想,今日确实有些累,此刻放松下来,便很快沉沉睡去。
卯时,风靖寒睁开眼睛,平常这个时候他已起床练剑。今日是新婚第一日,还需带她去见家人。
他看着身旁睡得正熟的季雨寒,微微叹口气。
他们二人本是一人一张被子,半夜她便开始踢被子。蹬开后露出上半身,如今初秋,天色微凉,她这样很易感冒。
他无奈只得轻轻替她盖好,不到半小时,她又踢开被子,风靖寒放弃,直接将她抓到自己被子里,侧着身环住她腰。
这下季雨寒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此刻她微蜷着腿,手抵着他手臂,头靠着他肩睡得很香。
风靖寒皱眉,这是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他知道这一两年她过得很心酸,早已学会了自我作茧保护,不会再轻易打开内心。
此次答应嫁给他,应只是放下了心里的执念,可一举一动间仍不会让人轻易接近。
他搂紧她,她在他怀里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又过了一刻钟,外面有人敲门,应是挽言。
的确,是该叫她起床了。
他轻声喊她,她却吱唔一声不愿睁开眼,他低头在她唇上轻啄,她才着急躲开。
早上还没刷牙呢。
“醒了?”他在头顶问。
她嗯了一声,还有些睡眼惺忪,
今日是新婚第一日,按惯例她是要去敬茶的。
挽言给她挽着发髻,今日已换做妇人发髻,头发全素挽到头上。
挽言知她爱穿蓝色和白色的衣服,便选了一套蓝色衣衫,很衬她肌肤。
“夫人,用哪只发簪?”挽言在身后问道。
季雨寒打开首饰盒,忽然愣住,满满一盒子发饰,想来全是风靖寒买的。
季雨寒选了一只浅蓝色的发簪,插于发梢,挽言真是一双好手,一头青丝让她打理得十分漂亮。
风靖寒则坐于旁侧的椅上,静静的看着她。
“今日没有长辈,是不是他们给我们敬茶?”季雨寒转回头,瞧着风靖寒。
“师父在。”风靖寒简单几个字。
慕容大叔?!!
此前他说游山玩水去了,又说等季雨寒和风靖寒成亲时他会来讨杯酒喝……
那是季雨寒不以为然,谁知真被他说中了。
风靖寒起身,到她面前,指了指挽素手里托着的托盘:“他们敬茶你要给见面礼。”
季雨寒看了看托盘,一套墨砚,应是给峻扬的;其余都是玉佩首饰,应该是给其他人的。
风靖寒竟然连这些都替她准备好了。
当初他没说要准备这些,她也不知……。
搞不懂古时候的习俗,现代人都是婚礼上父母送红包,根本无需敬茶。
一切收拾妥当后风靖寒才牵着她往大厅走去。
大厅已坐满了人,风家三兄弟、子馨,慕容惜,峻扬、慕容大叔都在。
首先自是给慕容大叔敬茶,今日他笑眯眯的,心安理得的接过徒弟徒媳的茶,完后递给季雨寒一个荷包。
诶?!
荷包?季雨寒抬头看他,慕容清风朝她一笑,但让她有种准没好事的感觉。
季雨寒不动声色的捏了捏,似乎装了纸张,于是她惊喜的小声问:“慕容大叔,里面是银票吗?”
慕容清风板着脸,佯装长辈的样子:“肤浅!”
看来不是银票,季雨寒失望的扁扁嘴,忽然又眼前一亮:“莫非是武功秘籍?”
慕容清风大笑:“武功秘籍给你也是浪费。”
好吧,他曾说过季雨寒资质一般。
“那能是什么?”季雨寒好奇至极,转头看了看风靖寒,后者也正笑看着她。
慕容清风清清嗓子,无比严肃的说道:“这是为师多年总结的人生箴言,特意写出来给你,你等小辈必定收益匪浅。”
啊?季雨寒汗颜!
又是他的毒鸡汤,她才不要喝。
“回去慢慢看吧。”见季雨寒打算拆开看,慕容清风朝她眨了眨眼,眼里布满笑意。
她还不想看呢,她听话的放好,然后回到座位,等着其他人来敬茶。
先来的是靖宇,靖宇大约二十六,也尚未婚配,从她以往与他的接触来看,他爱好乐器,舞剑,似乎经商只是他的责任而已。
如此脱俗的一个男子。
此时季雨寒还未意识到,怕是她成为当家主母后,首先就要为他物色婚事。
“大哥、大嫂。”
以往在庄里季雨寒与他关系甚好,如今他不再叫她雨寒,而是称大嫂。
她笑着接下从挽素手里接过一块玉递给他。
随后是靖恒与子馨,相比于一年前的骄蛮无礼,如今她收敛了许多。
季雨寒了解过,大约是子馨从小身子羸弱,成亲一年半还未有孕,靖恒虽并不着急,可子馨却有些坐不住了。
古时最重子嗣,无子是七出之首。
季雨寒记起袁神医曾说过,她的身子受□□亏损,需要细心调理,那□□又是阴寒至极,只怕于怀孕不利。
风靖寒乃啸风山庄庄主,风家的继承人,若他的妻子不能生育,他又会如何呢?
杨子馨似乎没想到季雨寒真的会嫁给风靖寒,还是以如此风光的形式。
她敬茶时极为不愿,但大家闺秀的涵养,她依然恭敬的敬茶,只是季雨寒正待要接过时,那茶杯却一滑。
额,这种伎俩。
不过茶杯落地之前被右侧的挽歌一手接住,然后自若的递给季雨寒:“夫人。”
季雨寒轻笑,拿过一旁的发簪递给子馨,丝毫未生气。
慕容惜倒是单纯的多,亲切的拉着季雨寒话长话短,自她离庄以后,也没人陪她玩,每日只得将慕容清风教她的武术练了十遍。
当然最震撼的莫过于风峻扬了,他如今已经八岁,较之两年前成熟稳重的多。
“母亲。”他有些不习惯的叫了声,似乎觉得阿姨与母亲这个词差距很多。
季雨寒唏嘘,她刚满二十,就有一个八岁的儿子,实在是……
不过她还是慈爱的摸了摸峻扬的头:“乖。我还是以前的雨寒阿姨,只是称呼变了而已。”说完将那套墨砚递给他。
峻扬高兴的拉着她手:“那你还会给我讲故事吗?”
“当然会。”季雨寒笑,人家说继母厌继子,峻扬担心的是这个吧……
等到敬茶完毕回到房内已快近中午,季雨寒呼口气,还好她身边没什么宅斗,若每日都要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实在是要少活多年。
下午更累的事便来了,古管家抱着风家的大小事务来向她汇报,意思是说,这些事以后都由她定夺了。
季雨寒内心哀嚎,风靖寒哪是娶妻,分明是娶了一个保姆。
晚上季雨寒好容易回到房,瞧见风靖寒便一脸苦相:“做庄主夫人好累呀。”
风靖寒但笑不语,白日她虽苦着脸处理完诸多事项,但古管家说,她天生便有这些天赋,如今尚不熟悉,相信一段时间后便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她放下头发,正准备去洗漱。白日慕容清风送给她的那个锦囊却掉了出来。
好歹是慕容大叔的人生箴言,季雨寒叹叹气拿出来一看,顿时傻眼。
哪里是人生箴言。
“丫头,转告袁兄的话,你的药共需服用三十日六十剂,服药期间不可行房事。”
季雨寒脸一黑,这哪里是
人生箴言?
而且怎么都是不能行房事?
而且能不能行房事应该告诉风靖寒吧。
她一脸无语的转过头去看着风靖寒:“慕容大叔的人生箴言你看过了么?”
风靖寒点点头:“昨日就告知我了。”语气很平静,似乎早已习惯慕容清风的行事风格。
季雨寒转回头:“怪不得……我还以为你遵守诺言不会强迫我呢!”昨晚他什么也没做。
那日她问他,若她不愿与他行床第之事,不愿为他生儿育女,又当如何?
他回答:你若真不愿,我不会强迫你。
风靖寒看着她,忆起昨晚她在他怀里翻身时带动的燥热感,又有些遗憾的进了净房。
不过一想到接下来十多天都不会发生什么事,季雨寒又有些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