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亲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上章约定里因为描写佛教壁画中吉祥天女的特征,提到了未,着,寸,缕这个词,这章被河蟹了。。。在此附上正文。

将画裹好后,我才注意到桌上的纸和他满屋的笔,想起来,他是在作壁画呢。便望望四周:“孜然的壁画,作得如何了呢?”

他走至一旁,至书架上拿出几筒画纸,铺展开来,每筒都长约一米,上面是用墨汁单线勾勒而成的画。

想不到,原来,毛笔也可以勾画成钢笔的形状,看这笔画行云流水,竟没什么涂改的迹象,许孜然定是一气呵成的吧。

再次佩服一下……

再看内容,可谓叹为观止。

第一是人物篇。佛教中著名的画像都在其上:释迦牟尼,千手观音,伎乐天,增禄佛母,绿度母等,这些画像我在现代便看过,现在见他以勾勒画出来,就像是吴道子的那副《八十七神仙卷》。

一个个的看过去,他细细为我讲述每个人的特点和描法,这几个人大多是佛教文化中众所周知的人物,形象也是参照佛经里面的素描版本。

这一卷倒没什么新奇的,可另外一卷纸拉开我便愣了。

“哇!”我一副惊艳的表情,却见许孜然手忽然顿了顿,眼上瞬间泛上红晕。

这是一幅名曰《吉祥天女》的画,白线描,凝脂,丰满的腰身。发髻和服饰都特像唐代的女子。

而且,这名天女居然未着寸、缕,只用数根翩飞的丝带遮住主要部位。

这本是没什么奇怪的,佛教经由印度传入中国,还保留了许多印度的风情,善于扭摆腰肢起舞的女子更是频繁出现,像克孜尔千佛洞。

许孜然画里的天女虽未着寸、缕,但已不是我以前所看见的那般扭摆腰肢,热烈的风情,而是具有一种安详,典雅的气质。

我倒没觉得什么,可是现在旁边还有名男子呢?

我悄悄抬眼偷瞄了下许孜然,他此刻正微微低垂着头,没有看我。正在脸红呢!

奇怪了,你都画出来了,还脸红什么。

可我刚才却是一副色女的表情,两眼放光,还来了个加长的感叹词!

我吐吐舌头,觉得脸有些发热,哈哈干笑了声缓和气氛:“孜然,今日看了你画才明白, ‘空。即。是 。色,色。即。是。空!’啊!”这么煽情魅惑的女子,他居然可以画的这么安详典雅,可谓将佛教道义诠释的淋漓尽致。

他看着我,微微轻笑了下,并没有答话,眼里却是我熟悉的智慧光芒,灯谜会上意态从容地对对联,禅茶会上清雅脱俗的诠释佛祖拈花……

“吉祥天女是佛教里的什么人呢?”我不懂,托着手很虔诚的问了出来。

“吉祥天女,天竺大神毗湿奴之妻,出生时踞于莲花之上,随水漂流,象征幸运与财富。”说道佛法,许孜然原本害羞的面庞抬起来,眼里清明纯净,看着画,细细的为我解释,声音细润温和,很是好听!

如果有声音这么好听的老师,我也可以练就神童般过耳不忘的能力。

“毗湿奴?”我惊讶,印象中印度教之神我只记得有湿婆和梵天而已。

他打开另一幅画,指着其中一个画着烟熏妆的男子对我说:“他是保护之神,湿婆是毁灭之神,而梵天是创造之神!”

“哦!”我点点头:“那为什么要画她呢?而且还……!”如此奔放。

他看着我,脸色微红,复又定眼在画中。

“万物因缘所生,并非本来实有,其当体是空,此谓之‘色。即。是。空。”说到这里,他抬眼起来看我,继续说道:“空者亦非意味断灭,即有即空方是真空。此真空既为有,故必不异于有,以空即是有,而说‘ 空。即。是。色’”

我虽听得不太懂,却也明白这色。空二字绝非我所理解的美色性也,方才自己还丢脸的开玩笑。现下经许孜然这样解释后,顿觉得羞愧无比。

他倒是不会取笑我,看着我只是轻轻的微笑,很耐心的为我解释,这一幅幅的看过去,还配着美男旁讲,堪称享受。

我在心中暗暗嘱咐自己,不能只顾着欣赏美男,窥视美色,还是要认真听的。

不过许孜然丝毫没意识到我的想法,依旧专注的为我讲解……

我手扶住额头,微微汗颜,却忍不住从指缝间偷瞄那吉祥天女的画,嗯,身材很好呢!我其实好想问他一句,这吉祥天女的模特是谁?

他给我看的都是些手绘行本,待画到墙上后,还会着上颜料,比之纸上的墨线勾勒,要有趣生动的多。

“什么时候才会画到墙上呢?”我放下画,看着他兴致勃勃的说。

“近日便会动笔!”他起身,接过我的手壶,重新装过炭火,递给我。

我摸摸手,已经很暖和了,便摇摇头:“不用了,你拿着吧!”

他却并未自己拿着,将手壶放到我面前的桌上,示意我冷了就抱在手里。

我看着那吉祥女神头上的光环,忽然兴奋的对他说:“孜然,这个光环,就用金色吧,闪闪的,一定很好看!”

“金色?”他诧异的看着我,许久又才开口道:“我本只想用墨笔……”

“墨笔?不是吧?这是壁画耶!只用黑色太没生机了,用颜料吧?”

“唐后丝绸之路日渐荒凉,颜色运进极少,怕是难以得到!”

我点头,以前便知道,壁画在宋朝以前很是风行,但宋朝时却日渐没落。一是佛教的影响渐小,二是没有足够的颜料,因此宋朝的壁画多被称为冷色调壁画。

可是佛教壁画,就是要金碧辉煌,五颜六色才好看啊!

许孜然引着我来到旁边的石窟,石窟大约二十米长,两壁的岩石平整光滑,石窟内壁每三米就点着一盏油灯,灯火通明。

我抚摸着墙壁:“这墙壁是灰色的,若用银色,金色,红色一定很好看!”

许孜然笑笑:“若可得颜料,倒也很好!”

寺院的负责人送过来的多是墨汁,纸张,和一些简单的工具,颜料却少的可怜。

他看着我,遗憾的说:“未有适合的颜料,单彩反会玷染壁画,如此只能改用墨色。”

佛教壁画中使用最多的是红色,白色,蓝色,绿色,棕色!

“红色可以用朱砂替代。一般织布店就有卖,因为朱砂也是一种极好的染料。”我笑笑,看着他。

他点点头,赞许的看着我。

“这个白色嘛,”我摸摸下巴:“你可听过石灰?”

他略一思索,微微点头:“诗中曾这样讲过:炉鞴亲从锻炼来,十分确硬亦心灰。盖空王殿承渠力,合水和泥做一回,说的便是它吧?”

我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就是这个!”

他的大脑绝对是一个超强的数据库,快速调出记忆……

“绿色!”让我想想!要晶体为绿色的,不太好找呢。

以前化学上蓝绿色的液体只有铜离子溶液,所以,这绿色的颜料一定也是与铜有关了。

铜,红色;氧化铜,黑色;氧化亚铜,红色;什么晶体是绿色的呢,我记得明明以前见到过的啊。

书到用时方恨少。

我抬头望洞顶,习惯性的扯扯头发,这是我以前做题的经典动作。

“对了!”我拍拍脑袋,我怎么就忘了。抬眼见许孜然正打量着我,凝神专注。

“铜绿,就是碱式碳酸铜,加热可以放出二氧化碳那种!”我兴奋的朝他笑道,终于记起了那个化学方程式。

许孜然诧异的看着我, “铜绿?”

“哦!”我垂下头,让我想想,铜绿的古称是什么。

“你知道……嗯,那个铜,生锈之后,变成绿色的那种……嗯,不是青铜,是透明的石头。”

他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抬起头来,目光微明:“你说的可是……孔雀石?”

就是它了,在这个时代,孔雀石十分常见。

嗯,还剩下一种。

棕红色,这个貌似还没见过。

不过,我记得以前看过,敦煌的壁画很多经过岁月的洗蚀已经变色了,黑乎乎的特别难看,那是因为颜料在空气中被氧化了。

我只知道那种氧化后的黑色物质是二氧化铅,却不知它被氧化之前是什么。

哎,虽然我高中学的也是理科,可是高考一结束化学就全还给老师了。

PbO2,铅的什么化合物才能被氧化成二氧化铅呢?

铅是碳族元素,碳元素有CO2和CO两种化合物,那么它的化合价应分别是+4价+2价,铅与碳是同族元素,应是越来越活泼,而且有一定的规律相似性。

所以二氧化铅中铅是+4价,那么还有可能是+2价,总不能是一氧化铅吧?

我蹲坐在地上,慢慢配平这个化学方程式吧,一个个试一定能算出这种物质的化学式,应该没问题的。

许孜然微微蹲下身来,看着我在地上写着那一个个奇怪的符号。但他并没有问出来,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别急,很快就配出来了!”我咬着树枝,若同高中时咬着笔杆一般,慢慢的配平。

许孜然笑,点点头:“嗯!”

真给我面子!

四氧化三铅!变价铅元素,Pb3O4,亦可写成PbO?Pb2O3。

这个我知道的,俗名铅丹!

“就是它,铅丹,棕红色!”我扔掉树枝,拍拍手,得意的笑道。

许孜然盯着我看,尔后笑道:“这般说来,颜料倒是不难!”

我冲进小屋里,拿来那副吉祥天女的话,指着朝许孜然说道:“孜然,这个女子你打算怎么上色呢?”

他笑笑,以手指轻轻抚过轮廓:“朱笔勾形,再沿轮廓渲染,并以丹赭淡墨二色试做阴影!”

我满脸黑线,一个字没听懂。

但又转眼笑笑:“让天女手执花篮,以花朵翩飞为背景,用黄色单线来勾出轮廓。用那四种颜色渲出层次梯度!你看这样好吗?”

又用手指着那天女:“像这里,顶端可用淡红,旁侧渲上灰色阴影,便可看出高低,你觉得呢?”

没回答。

我抬头,正对上他含羞的脸,通红,低头。

我目光再顺着自己的手指一看,立刻缩了回来,天啦,我居然和一个男子讨论这个东西,还指着女子的身体。

极不自在的轻咳一声,铺平一张空白的宣纸,蘸上墨,在上面慢慢涂鸦着:“其实可以让这个天女隐藏在云朵之中,既能体现出虚无缥缈,又能体现出含蓄典雅。”

我的那个手法,愣把天女的脸给画扁了,我吐吐舌头,丢下笔:“嗯,就是这个意思!”

他点点头,看着我,竟微微笑着,不知是在安慰我还是嘲笑我,自己拾起画笔,就着我的底稿,慢慢涂改了起来:

“半身没入云中,饰以环佩腰带和莲花半景,缠绕粉绿色肩带,肌肤用暗赭润色,衬以粉绿,砖青白色点饰,前方先用暗色渲染,辅以线描,衬以暗紫色背景,眉用白色描出,对比明亮……!”

说话的过程中,笔在纸上快速的游动,随着话语勾勒出行云流水的图形,不一会儿,画便慢慢浮现在眼前。

我原本扁扁的脸被他改成偏侧的脸和发髻,其他地方不小心洒上的墨汁也被他轻挥两笔改成了花瓣。

我目瞪口呆,惊叹的望着他笔下的画,胸中万千壑,下笔若有神!

太有才了!

本只见过他画山水花鸟,想不到画人时也这么精彩,人的意蕴神态都展现的伶俐尽致。

我此刻的表情,就差冲上去索要签名了。

我注视他,忽然就难受了。

许孜然一个人在这里作壁画,或是为生计所迫,或是自己的意趣使然吧?

这是需要多大的意志力和淡然的心态,才能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

我想到这几日的事情,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风靖寒有喜欢的女子,靖雪也在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我呢,还在为自己做错的事后悔。

他抬头,瞧见我黯然的神情:”雨寒,怎么了?”

我摇摇头。

他看着我,轻声问道:“拍卖会已过去月余,为何你今日神色甚是憔悴,可是累了?”

是呀,我那日受伤,还未痊愈,加上靖雪的事情,杜诗仪的事,确实有些想多了。

我笑:“拍卖会确实有些累,还没缓过来呢。”

他看着我,目光潋滟:“灯谜大赛时,你无虑无思,一举一动皆率性洒脱;拍卖会时,你亦生若初阳,意气风发;为何今日眉色里淡淡忧思,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呀,我最近好像变得越来越不像我了。

我会为了生计卖身妥协,我会为了赚钱数日辛劳,我也会因为怕风靖寒的责备而义无反顾的爬山摘芦荟,会偷偷出来修补那幅画。

能像许孜然这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该多好。

“孜然,有空一定要请你帮我画幅画,以后我走丢了,别人也能找到我的!若我不再是我,还可以从画中找到。”以后我会不会不再是今日这个无忧无虑的季雨寒。我托着下巴,想着他的话,有些动容。

他看着我,缓缓一笑,又像在想着什么事情,半响才轻轻吐出一个字:“好!”

“雨寒,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说话间,他微微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我抬头,有些朦胧了双眼,直直的注视着他:“孜然,三年后,若你愿意,咱们一起去西夏看壁画吧!”

三年后,自由有了,银子也有了,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正如我刚到古代时说的话。

我不愿被那牢笼束缚,我想自由自在,悠闲恣意的生活。

许孜然这样的男子,是不应该局限在这样的地方的,那么多银子,反正也用不完,一起去享受吧!

他望着洞壁的视线转了回来停留在我身上,久久不语,目光凝神而专注,直到最后,语气低沉还略带一丝飘忽,还是那句话,还是那个字:“好!”

“那说定了!”我有些兴奋,却不小心碰到了自己未痊愈的手臂,又痛的低呼了声。

许孜然看着我,瞧见了我还微缠着纱布的手臂:“这是……怎么了?”

我摇摇头,笑道:“生于受伤,死于健康!”

若我那天没有受伤,风靖寒定是鄙视我一辈子,就因为受伤,他就原谅了我,还对我那么好。

“今日你如此在乎那幅画,可是因为风庄主?”他终是问出来。

我低着头,微微叹口气:“我老是闯祸,惹人讨厌。”也不知,这幅画修好了,风靖寒会怎么样。

他凝视着我,很认真的眼神。

“雨寒,拍卖会上你慧心妙舌,对我与林紫烟等人皆是平心而待,最是玲珑剔透,何来惹人讨厌之说。”

我笑,原来我有这么好吗?

许孜然看着我,细细看来,竟有丝落寞与叹惋。

恰在这时,一个小和尚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竹篮。

“许施主,该用餐了!”那和尚将篮子放下,又出了去。

许孜然起身来,提过篮子,递给我,示意我吃。

这是他的午餐,我怎么能吃?

我摇头,忽然意识到,已是中午过了。

我得赶紧回去了,一定要赶在风靖寒回来之前回去。

许孜然送我,一同往回走去。

我们慢慢的走着,前方一个小地摊,在卖一些小饰品。

我全身上下都没什么首饰。头上的簪子也是素的。唯一有的,便是衣袋内许孜然送我的那块玉。

我蹲下来细细打量,有玉,有簪子,有发夹,有项链,有手镯,有扳指,什么都有。

我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两条手链,一条蓝色,一条灰色,上面是穿着数颗的小石头,朴素,别致。

上次许孜然送我玉,我还没还礼呢?

“孜然,你说哪个比较好看?”

他俯下身,指了指我看上的那两条石头手链。

好吧,许孜然其实是给我面子。

老板十分热心:“公子是要为意中人选首饰吧?姑娘,可看上哪样没有?”

我脸冒黑线,随便碰上一男一女就以为是情侣吗?

但许孜然却是听着,没有反驳,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脸红。

我心想,若我指着某个首饰,老板定会喜笑颜开的说:“姑娘真是好眼光,此XX乃绝世之精品……!”然后许孜然就光荣的被宰了,而且以他的性格,应该不会砍价才是。

我指着非常不起眼的那两条石头手链说道:“那个!”

老板收回眼光,坚信自己看错了人:“那个啊,姑娘若真想要,二十文就够了!”

我本想再砍砍价,可若真被我砍到十文钱,那实在是太降低我的品味了。

我起身来,将灰色那条手链递给许孜然。

“孜然可别嫌弃!”我怕他鄙视我,他送我玉,我还他石头。

他垂下眼帘,看着那链子,收进手心,旋而紧紧握住,抬眼起来,目光温柔的凝视着我:“自当引为珍爱之物,不离不弃!”

我将链子结好,戴在手上,展示给他看,笑道:“要这样带!”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链子,点点头。

到了路口,我同许孜然告别,笑着朝他挥手:“孜然等你画好壁画,一定要告诉我,我要来看看!”

尤其要看看那吉祥天女!

他微笑着点头,目送着我渐渐远去。

我转过身,快速的向着啸风山庄跑去。

心里却禁不住叹惋,许孜然这样的男子,才华横溢,却埋没在这些地方……若他有心追求名利,只怕如今已是出人头地了。

午时末,风靖寒一定不在寒轩楼,赶紧过去把画放好。

我推开门,正对上风靖寒的目光。

此刻的他,正坐于椅上喝着茶。

我放缓脚步,慢慢的进去。

“你去哪了?”他抿着茶,头也不抬,语气平静的问我。

我走过去,把画递给他:“我去修这幅画!”

他看了我一眼,并未接画:“还有呢?”

“就是去修画而已!”还是不说许孜然的事比较好!

他盯着我,眼睛危险的一眯:“是吗?”继而往外一望:“萧峰!”

萧峰?天龙八部?

随即一名黑衣男子进来,大约二十五六,面色呆板,恭敬的朝风靖寒行礼:“庄主,季姑娘今日上街,遇奚然公子,同去碧云寺石窟,停留两个时辰,再同买手链!”黑衣男子,面无表情的向风靖寒汇报我的行踪。

“你派人跟踪我?”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风靖寒,却见他望回我的眼神冷厉无比。

我冷笑,想不到我在庄里被杀手跟踪,出庄还被萧峰跟踪!

却见黑衣男子拱手:“属下萧峰,奉命保护季姑娘!”

保护我?直接说跟踪吧!!!

“我要修画,恰好许公子有松香,就这样而已!”我解释道。

他目光下移,落在我手腕那条石头手链上。

他接过画,慢慢打开,瞬间脸色一变。

我眼光顺着画一看,差点停止了呼吸,不可置信的捂住了嘴!

诗仪原本美丽的脸上,此刻竟被画上了两道浓浓的墨汁,几乎毁了这幅画……

谁画的?不可能是许孜然,这画放在小屋里,许孜然又和我在洞窟。而且,孜然不会这样做的。

这分明就是为了陷害我!

“我… !”我不敢相信的慢慢后退。

风靖寒紧紧逼视着我,压抑的我喘不过气来。

“不是我弄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风靖寒怒视了我一眼,拂袖而去。那萧峰也快速的跟了上去。

我慢慢滑倒在墙角,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想想来,觉得自己真是可笑!

想让靖雪振作起来,却害她留疤;想帮她和杨子炎,却不小心弄坏了画,让事情更僵;去修画,却毁了画!

我就是言情女主里老是闯祸的女主,不,女配。

风靖寒忽然间好疏离,好陌生,好可怕!

我会不会哪天被他活活打死。

“季姑娘要赎身?”古管家错愕的看着我。

我点头。

“这是为何?”

“我找到了亲人,想离开啸风山庄和他们一起生活,还望古管家批准!”

“季姑娘可有向庄主请示过?”古管家一脸狐疑。

我摇头:“庄主日理万机,怎可拿这些琐事去烦扰他呢?”

古管家一丝不苟的声音:“季姑娘还是先向庄主请示吧!”

“古管家,你就让我赎身了吧,多少钱都可以的!”我急了,掏出凌雨环放到桌上:“这手镯值三千两银子,给我赎身一定够了!”

古管家瞟了一眼那镯子,随即变了脸色:“季姑娘莫要再胡思乱想,还是先回去吧!”

我再三恳求,他也不肯答应,无奈下,只得慢慢走回梅沁苑。

夜幕拉下来,下起了雨。

我坐于窗前,听着那一声连着一声的雨打。望进窗外的黑幕,想到自己迷茫的未来,心里十分难受。

门被用力推开!

风靖寒!

他此刻衣服湿掉,头发也是,还隐约向下滴着水,倚靠着门框,冷冷的盯着我。

“你要赎身,为什么?”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还能说什么。

“我当丫鬟一点也不称职,我还惹大家生气。”我低着头,缓缓说道。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我,不语。

“我的身价不过六两银子,拍卖会的六千两银子我也不要了,只希望庄主能让我离开!”我苦笑,自己兜兜转转,终是回到了原点。

他依然沉默,只是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有些委屈:“若我说那幅画上的墨汁不是我弄的,你肯定也不会相信,如今你定是对我恨之入骨!”

“我何时对你恨之入骨了?”他终于开口说话,语气十分冷厉。

“杜诗仪乃庄主心爱之人,我很抱歉弄坏了画。”此刻他的脸色阴沉到极点,我有些害怕,忙站起身,慢慢退到墙角,离他稍远一点。

“杜诗仪?你知道她?”他盯着我,慢慢向我靠近。

我不仅知道她,我还知道紫烟姑娘。

“庄主喜欢谁,紫烟还是诗仪,都与我无关!”我背靠着墙,喃喃的说道,为什么忽然有些委屈和难受。

我摸出那只凌雨环,下午本想用来赎身,如今怕是不可能了。

“这凌雨环也还给庄主,送给诗仪或是紫烟比较好!“我抬起头,将凌雨环递给他。此刻他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背着光,我竟有些看不清楚他的神情。

他冷冷的看着我,并没有伸手来接。

气氛压抑的难受,他虽没有说话,可我却很明显的感受到他的怒气。

也许是我再一次提到诗仪,让他愤怒了吧。

现下我背靠着墙,而他就在我面前,狭小的空间对我很不利,我怕他一时气急,对我大打出手。

我慢慢的往左边移身,他却更为迅速的伸手抵在墙上,阻止了我的移动。我无奈,往右边,他也快速的以另一只手抵住,就这样,他人和双手将我圈在里面。

这本是壁咚的姿势,暧昧至极,可此刻他脸色至冷,一副要将我碎尸万段的表情。

靖宇说过,不要在风靖寒面前提及诗仪。而我却道破了他的心事,还弄坏了他以寄情思的画。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为了生计而卖身,如今还是一样要离开。

生活是我的,离开了还是得继续!

我有些难受,微微低着头:“请你让我赎身,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想回……。”我想回家。

我还未说完的话淹没在他突然而下的唇舌中……

肩膀被他紧紧握住,我只觉得温热的气息瞬间袭了过来,扑面而上。

确切地说,只是两人的嘴对上了,我睁大双眼看着他,这突然而来的变故让我惊住!

他的嘴唇冷冰,没有温度,平时都是严肃的紧抿着,但此刻却霸道十足。

我愣了,全身瞬间石化在那里,望着眼前他无限扩大的脸,不知所措。

他唇离开,在距离我嘴的两公分处停下,额头抵着我,仍将我困在他与墙之间。热热的呼吸气息扫在我脸上,我却噤了声连大气都不敢出。

突然,风靖寒动了一下,他双手捧起我脸,慢慢摩挲,满是茧疤的手掌刮的我肌肤生疼,我有些难受,微微偏头。

他却更为快速的偏头追上,嘴覆了上来。

然后原本冰冷的唇在一瞬间变得火热。他在我唇上轻轻吸吮,细细舔吻,手在我脸颊上缓缓移动。

湿的,润的,温暖的,痒痒的。

我不知怎么办,看着他,本能的紧闭着嘴,想阻止这一切。他却慢慢用力,加深了嘴上的动作,似要与我一般较量。

有没有人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了?

他用力,缠绵悱恻的周旋于我的唇间,我却像革命时期的烈士,咬紧牙关死不松口。

我和他??眼前的情景似乎不像是在接吻,倒像是角力比赛似的,谁也不肯让谁。

就这样大约持续了五秒。他锲而不舍的慢慢进攻,誓要攻下阵地一般决绝和坚定。

我却跟雕像一样僵在那里眼睁睁的看着他。

为何在这个时候,我们两还依然互相斗着?我伸手推他,使劲推他!!

他并不在意,一只手迅速伸到我的后脑,固定住我的头,另一只手移到我的下颚,施加压力的强迫我的唇为他张开。

太过分了,我突然有一丝慌张,吓了一跳的尝试往后撤;但后面确是墙壁,我的后退更加缩小了自己的活动范围,被他困在这狭小的空间。

“放开我!”我张开口抗议,却让他有机可趁,舌头迅速伸进来。

我慌了,不知所措,舌头往后卷曲,他却更为快速的追上来,与我纠缠。

平日间他话语极少,可我不知道,他的舌头却灵巧的惊人,他的舌随我而动,捕捉着,逗弄着,舌尖轻点,我竟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

我倒吸一口气,完全停止了思考,头脑中残存的意识正逐渐被抽离……

天啦,刚刚我是一时秀逗了,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我为什么要去激怒他呢?说真的,对于接吻,我其实连一点经验也没有。

他原本扣住我下巴的手,慢慢下移,牢牢扣住我的腰拒绝放开我,微微使力地将我拉近紧贴着他。

他的吻一点也不温柔,而是粗鲁的,狂野的,并且强迫和带点诱惑。

突然发生的事情,超出了我能思考能接受的范围,我竟愣在那里,忘记了反抗,内心不断涌上来惊惶和迷茫

我不知道吻原来是这样,就像要将整个人卷入漩涡里,让我觉得一下子整个世界全都颠倒了一样。

他的呼吸越见急促,吻也霸道的不容抗拒。

他置于我腰间的手,缓缓摸索着,微一施力,我只觉得腰间一松,腰带掉落地上。

我吓到了,他…他该不会要…

而我更害怕的发现,腰上什么东西抵着我,我不会天真的以为那是他的匕首。

可是,可是,为何我却动弹不得,甚至不能反应?

我只感觉他的唇火热的惊人,在我唇上辗转。他的手也是滚烫异常,在我身上游移,所到之处,肌肤不停的颤栗。

他是喜欢诗仪的啊,怎么此刻还会……我们俩是在干什么?

我惊,手慌忙的推拒着他:“你走开,别这样,诗仪……!”

他僵了一下,似乎还烦躁的轻叹口气,却又继续着原本的动作。

他的唇在我的唇上游移,封住了我微弱的抗议声。

“诗仪……”忽然,他口里溢出一个名字,这惊醒了我。

诗仪,诗仪,我脑中如同霹雳爆开,让我如坠入无底冰窟,一下子清醒过来。

杜诗仪!是我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名字!一个女人的名字!

风靖寒!居然把我当作了另外一个女人。

愤怒窜上来,我使出全身的力气,或许风靖寒没有防备我突然而来的挣扎,我竟一把推开了他,迅速抡起胳膊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我不是诗仪,你混蛋!”我大声的朝他吼道,愤怒盈满心头,被强吻就算了,居然还被当作替身……

我低头看看自身,腰带掉落地上,衣衫也凌乱不堪,一切都昭示着方才发生了什么事。

他在强吻我,解我衣服,我没有反抗。

而我竟还一度失去了意识,迷失在里面。

我想我此刻一定很狼狈,若待在这里只会更狼狈,再也忍受不了,我跌撞着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