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来的一众少年并没有立马参与到砍柴的工作中,而是修整一天,熟悉一下环境。
吃饭的地方就在大房外,用茅草简单搭了个棚架子,架子下,摆上些木桌木椅。朱鱼数了几遍,感觉数量不够,似乎不够所有人吃饭用的,他猜想可能是因为大家吃饭的时间不一,又或者很多人没砍够木柴,不能吃饭。
现在正是黄昏,砍柴的少年们陆续回来,他们看着这群新来的年轻面孔,脸上大多是麻木,只是快速上前打饭找个地方坐下顾自吃着。
朱鱼看得清楚,饭菜还算可以,比起之前半个月来的白饭,多了几片蔬菜叶,让朱鱼感到疑惑的是,明明锅里有肉,却没人敢去打。小胖子金福来在一旁看着锅里的肉直流口水,他一点没客气,拿着木碗就奔肉锅去。
“师傅,给我来两片肉”
负责打饭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精瘦汉子,他正忙着给别人打饭,根本没搭理小胖子。
金福来嘿嘿两声,说自己动手便可,伸手往锅里探去,刚夹起一片肉,一把铁勺突然打来,如猛蛇出洞,又刹那收回,将他的肉嘟嘟的手背打得红肿。
小胖子哎哟一声,也顾不得什么肉,连忙收回手来,放在嘴边使劲吹了几口气,疼痛让他龇牙咧嘴,眼睛里噙满泪水。
“这肉是你能吃的嘛,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打饭的汉子冷嘲地说道,末了还要挥动铁勺打来,朱鱼忙上前将小胖子拉回。
汉子冷漠地看了眼朱鱼,就回身继续打饭,没在理两人。周围的人大多视若无睹,只要几个年岁大些的少年偷偷地笑着,似乎同样的一幕曾经也发生在他们身上,如今看别人倒霉他们终于得到了发泄。
半个时辰后,天色暗了下来,朱鱼和小胖子打了饭,坐在桌子边大吃起来,下胖子饭量大,很快就吃完了一碗,又要回去打饭,却被拒绝,说每个人就一碗饭,多的没有,小胖子不敢多做争论,只能气呼呼地又跑回来,朱鱼将碗里的饭分给了他一些。
一个强壮的少年,略微疲惫地端着碗走了过来,坐在两人身旁,小声提醒着说道,“锅里的肉是给监工们准备的,我们这些砍柴的,命比草贱,怎么舍得给我们吃肉,而且监工们也怕我们吃肉后长出一身力气,倒时候不好对付”。
小胖子仔细打量少年,眼里放着精光,问道,“小弟金福来,大哥怎么称呼”
“胡小牛”
“小牛哥,你长得这么壮是不是有什么私货,不如给兄弟我说道说道”,小胖子压低声音说道。
“哪里有什么私货,我本来就这么壮的,比你们早来两年,好心提醒你们,不要犯事儿了,怕你们死得早”,胡小牛摆摆手,笑着说道。
朱鱼倒是看出这叫胡小牛的少年和别人不太一样,不仅是身体健壮的问题,脸色上也大有不同,别的人都脸色泛黄,营养不良,精神萎靡不振,眼前这个胡小牛反而精气神各方面都很充盈,绝对不简单。
多年的打猎经验,让朱鱼对人也能够作出准确判断,眼前的胡小牛就像一头山里的野兽,浑身充满力量感。回想在王家的遭遇,朱鱼觉得胡小牛可能是个练家子。
金福来和胡小牛有一句没一句地唠着,说些以后多多照顾之类的话,端着饭碗当成酒杯碰起来,颇有意思。
胡小牛吃完饭后站起身,他的目光在朱鱼身上停留,向朱鱼示了示好,转身离开。
“也许他看出我是个猎人”,朱鱼想着,几口饭吃完,与小胖子回了大房休息。
第二天清晨,一阵咚咚咚的敲锣声中,所有人都被吵醒。外面有粗野的汉子喊道,“快都给老子起床做事了,在他娘蛋的睡觉,老子给你拖出来打死”。
接着一阵噼啪的鞭打声传来,吓得大家都赶紧起床,穿衣穿鞋拿工具,大房子里混乱一片,吵嚷声不停。
朱鱼惺忪着睡眼,爬将起来,使劲将小胖子从睡梦中摇醒,两人慢吞吞地走出来。
“今天是你们第一天做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要是敢偷懒或者逃跑,我刀疤李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光头大汉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眉头上的疤痕随着说话有节奏地蠕动,他一挥手中皮鞭,啪的一声吓得许多少年腿脚发软。
简单地分好任务后,朱鱼来到一棵大树前。这里的树木尤其粗大,可能要四五个少年才能合围住一棵树。树上没有太多的枝干,往往一棵大树上只有两三个分杈,和朱家村完全不同。
好在朱鱼是猎人出身,身体素质犹在,定时完成任务是没有问题的。他计算着每天的量,觉得可以多砍上几根木柴,估计一棵树能砍上一个月。
他不再犹豫,挥起斧头向着树腰上砍去,没几下,粗糙的树皮就被剖开,里面是白嫩地树肉,滑腻腻地不太好下手。朱鱼没有停下,他将斧头稍微倾斜,便又继续丁丁地砍着树木。
在这种持续不断挥动斧头的过程中,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朱家村那些砍竹子的时光,他的双手很有节奏地摆动,一种奇妙的韵律暗暗回荡在林子中。
很快,他砍下第一根木柴,眼里有几分喜悦。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他又继续埋头苦砍。一个早上的功夫,他就砍下了七根木柴。对于刚到木厂的少年来说,这是个傲人的成绩,一天下来他完全能够砍上十来根木柴。
“不错,你还可以,是个好苗子”,监工在一旁称赞道,他观察了朱鱼半天,对朱鱼砍木柴的方式很欣赏,称赞两句后,便走远去看其他的少年。
朱鱼休息一阵,拿出干粮吃了几口,又开始砍木柴。
时间很快流逝,黄昏来临,大家收拾了工具回到空旷的场地中,正在排着队去仓库上缴今天的木柴。也有些人还在林子中奋力挥着斧头,根据在木厂呆的时间长短,每个人所需要砍伐的木柴数都不一样,有的人才刚来,只需要砍上十根木柴就可以,所以早早就来排队,比如朱鱼。
“十六根?”,仓库前的吴老头抬眼看了看朱鱼,有些惊讶地说道。
人群后方也传来惊叹,大家看了看各自筐子里勉强够数的木柴,抬头再看朱鱼时脸上已经写满不可思议。
“刚来的娃能有这种实力的很少,还不错”,吴老头右手拿着笔在账册上翻找,在朱鱼的名字后面记下十六。
朱鱼没有理会旁人的目光,他转身扬长而去,回大房放下工具,打算去寻小胖子吃饭。
出了这片大房区,他又偷眼打量了下那几单独的小屋,刚好屋内有人推门走出,对他善意地笑了笑,那人是胡小牛。
胡小牛走来与朱鱼寒暄两句后,两人便一起去找小胖子,路上总免不了唠唠家常。
“朱鱼兄弟,你是哪里人”
“朱家村人,大牛兄弟,你呢”,朱鱼没有叫人大哥的习惯,可胡小牛又比他年长几岁,思来想去还是叫对方大牛兄弟要恰当点。
胡小牛哈哈大笑,不以为意,随口解释道,
“我是青云城的人,因为和金刀门弟子打斗输了,就被抓来木厂做工”
然后又问起朱鱼在哪里学本领,朱鱼将自己学过打猎的事情简单说了遍,胡小牛听罢,似想到什么,笑眯眯地拉着朱鱼要说道几句,在这关键时候,一声凄厉的惨叫如同杀猪般打断了两人。
“是小胖子”
朱鱼转身往林子中跑去,胡小牛犹豫两秒也跟了上去。两人都不是普通少年,跑起来风声大做,速度飞快。
在林子前两人停了下来,只见林子中跑出个肉球,边跑还边求饶,不是小胖子又是何人。
木厂大监工刀疤李带着几个汉子追上前来将小胖子制服在地,四周围过来许多少年。
“小杂种,只砍了六根木柴,今天别想吃饭了,把他吊起来,看我不好好收拾他”
小胖子跪地求饶,哭喊着说下次会补上,然而光头汉子刀疤李根本不管,几个汉子上前,三两下就将小矮胖子捆了个扎实。
朱鱼来到木厂后,就和小胖子熟,眼看小胖子就要被吊起来,他走上前拦住,对着刀疤李说道,“你放了他,他不够的木柴我补上,我今天砍了十六根,分给他四根”。
小胖子忍住疼痛,投来感激的目光。
刀疤李看着朱鱼冷笑起来,不为所动,反而举起鞭子朝着朱鱼就打过来,朱鱼身体自然晃动,躲了开去。
“你们几个先放下这小胖子,先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给我抓起来”,刀疤李见鞭子被躲过,吩咐身后几个汉子上前去抓朱鱼。
朱鱼只学过点打猎的本事,哪里是这些练家子的对手,没走过两回合,便也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
“那么喜欢出头,看老子不狠狠打死你”,刀疤李狠辣着说道,脸上藏不住地兴奋。
胡小牛没有参与进来,他向朱鱼使个眼色,不动声色地退出人群,悄悄回自己的小屋去了。
而这天傍晚,天色逐渐暗淡中,空旷的木厂中间,两个少年哀嚎传遍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