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九重天上一根快打了油蔫儿的老油条,不知自己从哪儿来,亦不知在天宫何官何职,整天浑浑噩噩、东拨西撩。
关于我的来历,只听几位上仙提起过几回。说我的真身是块儿灵石,天帝游历人间遇到我,觉得喜欢,便顺回了九重天,养在王母的瑶池内,日日拿旸谷第一抔圣水洗涤灵化而成。
地上石虽不可比拟天上星,天帝依旧好心好意赐予我“星尘”之名,大约取天上星星凡间尘土之意。
不管怎么样,我挺喜欢这个名字的。
大约是沾多了人间地气儿,我生性与别的仙女不同,不像她们莲步蹁跹、出言成章。若天界真有仪容仪表的比试,我一定是那个粗俗到地府,丢人到人间的笑柄。
不过,众仙僚都因此有些不大爱搭理我,还是挺让人觉着心伤的。
可是说起来,酿成人见人嫌、哮天犬见哮天犬都跑的局面,也怪我自己。
天帝寿宴,宴请众仙,歌舞缭绕的凌霄殿内,我却偏偏去撩那位仙界人气最旺的财帛星君赵有钱。本见他素日抠抠搜搜小气得紧,想顺他兜里两片金叶子使使。却没料到,手一不留神溜去了他那绣了金丝的内裤衩子里。
我摸到金丝绣的花样,以为是摸到了金叶子,顺手那么使劲儿一提,竟然将那金光闪闪的内裤衩子拉出了他的仙袍外。
这下子好了,对面儿坐着的两位老龙王愣是没刹住,一口酒全用鼻子咽下,咳得岔气。
众仙僚循声望来,捂眼的捂眼,大笑的大笑,赵有钱这才回过神,尖着喉咙嚷了起来。
我真想抽自己两耳光,金叶子没捞着一片,倒是落下一个猴子偷桃的骂名。可那孙行者偷的是正儿八经王母园子里的蟠桃。而我,哎!不提也罢!
虽这事儿只是仙界多到数不清的宴会上的小尴小尬,要说严重,的确不能与昔日喝酒闹事胡言乱语,定要与天帝缔结断袖之好的四宫之首苍龙相比,却也是出格得很。毕竟,我是位女仙,行事太过泼辣总是不太好。
总之,自此事之后,莫说那些不愿流言加身的小仙娥,就连早就一身骚的苍龙见了我,也是绕道而行。
我愤愤,谁也可以看不起我,至少那半斤八两的苍龙,应当与我惺惺相惜才对。
于是,我厚着面皮追到二十八星宿宫的东宫去质问苍龙。无奈连他面儿都没见着,却被他底下那七个小星君一口一个泼皮娘子给撵了出来。
别瞧这些小星君人小,说的话可都是句句逼着人上吊。泼皮娘子也算罢了,探人裤底的女妖人便是有些过分了。
我想揍他们来着,却在提手之际做了罢。
一介仙人,落得畸零下场,实在可怜。
我心中难受,孤零零的来到银河畔,看着那颗属于自己的震灵仙石依旧光耀,忍不住哭酸了鼻子。不晓得仙界这般大,是否有其他女仙混成我这德性。纵使仙寿绵长,可这成千上万载被排挤的孤寂如何安置?
所以,当天帝为虞峭山的黑晶发愁时,我便主动请缨去镇守。
与其在这安逸的天宫发呆,不如去那未知的地界生活。或许那个远离三界的地方,能有愿意包容我的朋友。
无论地上人间,事实说穿总会有些讽刺。
离开天宫的那日,南天门依旧冷冰冰的,出来送行的居然是与我有仇的赵有钱。
他大方的抓了把金叶子给我,一张肥脸堆满不屑,道:“星尘小妮儿,往后悠着点,但愿你还能回这九重天过些好日子。”
“你什么意思?”我不解。
他却不愿多说,摇摇头走了。
原本的惊喜顿化一丝尬意,我招了朵祥云,假装不在意的离开。
传闻虞峭狂鹏掌管永恒之期,虞峭一日不平,我一日不可返回天宫。而狂鹏所控制的这永恒一秒,却不知是天界多少时辰,更不知是人间多少年。
我这一去,便是亘古。
回头望去,九重天依旧仙云缭绕仙鹤盘旋,一派泰然之和,可比起人人所求的仙家重地,我宁可将自己流放天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