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椒大叔不愧是方圆十里的酒鼻子,还未进医房,就见他一脸馋相站在门口相迎的身影。
他望着叶璟手上提着的酒坛子,咂咂嘴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啊!郜宁那个臭老头子半年才分给我那么一小口,当真吝啬至极!今日却一下两坛,看来这酒来历不明呐!”
“师父他只是……”
我瞪了叶璟一眼,随即对着山椒大叔谄媚笑道:“哎呀大叔,英雄不问出处,好酒不问来处!这两坛子酒,贵在我与叶璟的一片心意嘛!”
大叔一愣,继而哈哈大笑:“明白了!明白了!那就赶紧拍坛开封吧!”
我对着叶璟挤挤眼,叶璟无奈地摇了摇头,挥掌拍落封坛的红布,径自进了屋。
大叔朝我扮了个鬼脸:“叶璟不高兴?”
我白眼一翻:“他敢!”
大叔意味深长地哈哈一笑:“走,丫头,进屋聊!”
酒过三巡人微茫,山椒大叔的眼睛已然无法聚焦在一件物什上。看来,离成功进了一步。
我笑眯眯地给大叔添酒:“要我说,天遥观上下那么多男子里,就数大叔最有男子气概。尤其是大叔面上不羁的胡渣,可比那些嘴上无毛的黄毛小子看上去有安全感多了!可是呢,我也知道,大叔外形虽粗犷豪气,内里却藏着颗细腻温柔的心。否则,怎地那么多师妹宁愿欺瞒自己的师父也要诈病,还不是为了找大叔说会儿话。”
山椒大叔听罢,笑得跟前木质几案都震上几震。他掏出一个牛皮水囊递给我,说道:“丫头片子嘴巴甜,讨人喜欢!这药酒送你啦!哈哈!不过,你说的还真不错,观中确有几个小妮儿常常无事也爱往医房跑。起先真不知为何,今日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理儿!哈哈哈!”
我点头接过水囊,谢过大叔,又给大叔碗里添满酒水。
叶璟没好气地瞧了我一眼,恨恨闷下一盅酒,小声道:“马屁精。”
我瞪了他一眼,继续拍着马屁:“其实啊,可不止女弟子钦慕大叔,男弟子私下也都称道大叔你呢!”
大叔道:“噢?他们都怎么说来着?”
我装模作样托腮想了想,掰着指头说道:“医术好,人品棒,模样酷,功夫强!是吧,叶璟!”
叶璟一愣,不说话。
我传音给他:“顺着师姐答句话,师姐若高兴了,择日嫁你!”
叶璟狐疑地看了看我,想了想,这才望着山椒大叔比了个大拇指:“是的,山椒大叔人人称道。”
“啊哈哈哈哈!”大叔大笑。
我斜眼瞟了瞟酒坛子,一坛子已空,另一坛见底。
果然,山椒大叔已经吐词不清,神思亦飞进了云里雾里。
大叔打了个酒嗝,断断续续道:“从前呐!嗝!观里有个小道姑,嘿嘿,她瞧上你山椒大叔我了!那个时候,逮了空闲便往我的药田里跑,说是要跟我学种药材。嗝!时间一长,被她捉住我偷摸下山买酒买肉的短。可那丫头死心眼,居然为了我这半大不小的臭男人,把心思动到后山犁地的老黄牛身上,寻思给我卤些牛肉作酒。”
叶璟正色道:“观中一律吃素,那师姐大概要被责罚了。”
大叔撑着胳膊,晕晕登登道:“嗝!可不就是吗!只不过啊,那丫头背,不知后山犁地的老黄牛是地坤真人那个老东西的傀儡变得!差点伤了老东西的灵脉!老东西气量小,怎么也容不得这样的丫头在观中。便罚她清扫观中茅厕一个月,就给人赶下了鳌山。嗝!可怜我作酒的牛肉啊!”
我惊讶道:“大叔!你的重点竟然在牛肉啊!而且,地坤师父那么厉害,身边的辟元小道士也术法高超,就算是个幻做老黄牛的傀儡,难道连个小丫头的刀都防不住吗?”
大叔罢罢手:“若说地坤那老东西厉害,确实不假!辟元那见到飞蛾就吓得尿裤子的胖小子算个啥!不是我奚落他……”
“咚”一声毕,地上响起如雷般的呼声。
大叔撑脑袋的胳膊滑下几案,整个人一歪,摔倒地上醉睡了过去。
我抬手在大叔跟前晃了几晃,确定他睡死过去后,说道:“走吧叶璟,你去后山抓些飞蛾,我先去禁地制服那些碍眼的符灵!那些符灵之前打断我一只胳膊,今日便让它们尝尝叶氏特产固灵粉的厉害!”
叶璟哑然,绷着脸道:“你怎地知晓叶氏有固灵粉?”
我吐吐舌头,蛮横冲叶璟嚷道:“你不是要讨我做媳妇儿吗?那、那你们叶氏的东西就是我的!反正、反正是你们叶氏的人给的,问那么多干什么!”说罢,推了他一把就往禁地跑去。
大概是信息量太大,叶璟呆立在原地,做了半晌蠢萌的木鸡才悻悻然往后山赶去。
半个时辰后,巡夜的师兄们聚集在禁地,望着不能动弹的灵符和被扒光了上衣困在满是飞蛾的石柱上哭闹不止的辟元,一个个惊得说不出话。
“师弟,方才在医房,你一口一个老东西骂得可还舒心?”禁地内,妖娆的“地坤真人”一双凤眼挑衅地望着山椒大叔。
山椒大叔打着哈哈:“这不是开玩笑么!师兄何必介怀!哈哈哈!”
“哼!就你会开玩笑吗?那也不至于将我扮作老黄牛的陈年旧事翻给后辈听吧!”地坤怒嗔。
山椒大叔道:“那两个孩子精怪着呢!若不说点真事儿,恐怕他们起疑。况且,我可没跟他们说过老黄牛是你真身变的事情!”
“哼!”地坤扭过头,望着空无一物的结界,道:“不知我们几个老朽的善心会不会酿出往后的过错,哎!天道难违,天道亦难为啊!”
山椒大叔笑眯眯道:“倒是委屈了符灵和辟元那小子。”
这时,一言不发的郜宁真人突然发了声:“受委屈的何止他们,可别算漏了老牛鼻子我啊!”
“不就两坛子破酒么!观里又不能畅饮,反正也是我喝,又不是什么外人喝了。是吧,师哥!”山椒大叔搭着郜宁真人肩头,亲昵道。
“哼!老牛鼻子可绝对不再与你们胡闹了!”说罢,拂尘一挥,回了天卅宫。
地坤又瞧了山椒大叔一眼,苦口婆心说道:“师弟,郜宁走了,剩下的烂摊子交给你了。还有,日后这性子需收着些,不要以为众弟子取你名讳谐音,你便真成了入菜的山椒那般随便。善教,善教,莫辱了尊师的厚望!你啊,赶紧收几个徒儿改过自新吧!”
山椒大叔点头如捣蒜,敷衍道:“是是是!听从师兄教诲,善教一定谨遵师父遗命,开始云游四处选几个徒儿!师兄好走!希望下次再见,师兄能披上原本的老头子皮囊,可别再一会儿老黄牛一会儿俏娘子的来回变了。”
“难以教化的家伙!随你便吧!”地坤真人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