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岳老四与韩百子是怎么与武林盟的那几位长老商议的,反正从他们离开后,正气院清静乐了好一段时间,一转眼便将近八月中秋。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白茯苓每日足不出户,遥遥指挥着千晓楼的送来各种各样她需要的消息。
例如她知道杨珩在被皇帝禁足数日后,京城收到了祁国宁安河一带豪雨成灾再度泛滥的坏消息。满朝文武现在基本上是一盘散沙,皇帝把毛家的人整死了,把夏家的人整残了,连白常山也被他整走了,正沉醉于大权在握的无限风光中,这一场来势汹汹的水患顿时将他的喜悦冲散。
朝廷六部里大部分尚书都是新官上任,负责指挥调度救灾个个急于表现各自为战,你不听我的,我也不屑理你,国库经历过去年水患折腾已经清空,连官员的饷银都快乐发不下去了,哪来的钱救灾?
去年毛家夏家为了替大皇子、二皇子争夺储君之位,很是花了一番心力调动武林民间等力量协助救灾,今年这些人全数玩完了,加上正邪两道的大头目挂了,武林正面临重新洗牌,瓜分地盘,谁还有功夫管什么救灾不救灾的?
正当皇帝焦头烂额之际,被禁足与皇子府的杨珩写了奏章,陈述一系列赈灾方案,更主动请缨要为君分忧。
皇帝毫不犹豫地就准奏了,满朝上下愿意主动请缨接下这个烫手的热山芋的就只有杨珩一个,能办成事是替他解决了大问题,不能办成就拿他当替罪羊,重重惩处,消解百姓的怨气,皇帝自然乐见其成。
杨珩带人进入灾区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他每到一处,那里的暴雨便会逐渐消停,一次是巧合,几次下来,民间开始传唱一首民谣:六王至,百灾止,龙王息怒迎天子。
这首民谣伴随着杨珩巡视宁安河沿岸灾区,长了翅膀一样传了开来。一些百姓甚至自动自发供奉起杨珩的长生牌位,一时间六皇子的民望几乎到达顶峰。
消息同样传回京城,本该震怒嫉恨的皇帝却毫无反应,因为就在杨珩离开京城后不久,皇帝忽然患上怪病,全身浮肿,不但无法正常行动,甚至夸张到连一张脸都成了猪头样,只能靠吞咽流食维持生命。他虽然神志清醒,但却已无法处理朝中事务,只得委派几个老臣共同协理朝政。
京城也有几个皇子在,到了此时此刻,他仍不放心把权力下放到任何一个皇子手上,怕他们趁机篡位,而陆英手上的兵符也早就在他处置杨珩的时候一道找理由收回了。
陆英和林平子两个行事低调,虽然身处京城,却一副半隐居状态,倒也平安无事。
至于魔教那边,开始时倒是有几个大头目想当教主,结果甘遂的师弟曹梓忽然出现,连同几位教中资格最老的长者一起,公开宣称谁能够替教主报仇立下最大功劳,就公推他为新的教主。
杨珩下手对付海浮石的手段十分隐秘,只有极个别高层人物知道此事,大多数魔教与武林盟的人都并不知情。
曹梓显然是受海浮石的指使而来,很快将仇家圈定在当初力主武林盟与魔教决一死战的几个武林盟的成员门派,包括五云门、飞琼宫、吉州司徒家等等,声称他们是想一箭双雕,那他们的眼中钉武林盟主海浮石为诱饵,联合教中叛徒,在神魔石窟高下陷阱害死他们教主的。
一番推论合情合理,皇帝派在魔教中的细作虽然明知有诈,但未得上峰许可,又不能透露杨珩才是主谋,一旦透露,他们也马上有性命之忧。
甘遂之母甘青兰在魔教中经营多年,教里头忠于他们母子的占了大多数,曹梓的提议一出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皇帝意图挑拨魔教内斗的算盘落空,魔教短时间内一致对外,全力报复皇帝拉拢的几个武林盟主要门派。
待消息传到京城,皇帝还未来得及指示如何应对,就先病倒了,此事事关皇子,朝局又不明朗,皇帝身边负责指挥这些魔教细作的亲信们不敢擅作主张,只好看着好不容易得来的优势再次被扳了回去。
这些关乎到江湖乃至祁国未来的大事之外,还有几件让白茯苓颇为感触的小事。
一是天同国那边传回消息,十二公主水土不服,染上怪疾,脸上长满红色小包,变得丑陋无比,皇太子本来就看不上她的中人之姿,现下更对她弃如敝履,不过是看在她的身份高贵,对她尚算客气,平日流连于一众美貌姬妾之间,不肯与十二公主同房。
十二公主只是脸变难看了,行动能力未失,恶毒狠辣的性子也未失,仗着皇太子不敢对她如何,趁着他出外参加皇室围猎的机会,将他的一众姬妾全数推到关禁猛兽的笼子里。可怜那些女子就算侥幸没有惨死在猛兽利爪之下,也成了残疾之人。
皇太子回来发现自己的姬妾死的死,残的残,暴跳如雷,动手打了十二公主,十二公主当即唤来祁国派在天同国的使节,要求他尽快向天同国皇帝提出交涉,要皇太子向她赔罪,同时要写信回祁国向父皇告状。
那使节来之前就已经把情况打探得一清二楚,两国合作是互惠互利,他哪里肯为了这么个搞不清善的刁蛮公主出头,虚言安慰几句就告辞离开,再没有下文。
十二公主折腾了好几天,发现自己已经孤立无援,方才害怕起来,不过一切已经迟了。皇太子对她深恶痛绝,试探过祁国那边的态度后,对十二公主再无忌惮,除了不能休弃她,平日开始对她拳打脚踢,反正只要不被外人看见,不要把人打死了,怎么都无所谓。
十二公主的地狱生涯真正开始。
而另外一位曾经求白茯苓的天同国西院亲王三公子刀锦则直接下了地狱————他与皇太子一起参加皇室围猎,追赶猎物时马失前蹄,从马上翻下受了重伤,结果猎人与猎物的位置当即颠倒,他被一只黑熊当场咬掉了半边脑袋。
听起来是一个令人惋惜的意外,但是白茯苓十分怀疑,这是海浮石命人干的。之所以拖到他们回了天同国才下手,估计是当时尚顾忌这皇帝,不想在祁国境内杀死天同国来使惹起两国争端,现在刀锦人在自己国土上出事,谁也不会将这事跟他在祁国向一个大臣之女求亲不遂联系起来。
白茯苓听到这个消息愁得不行,唯恐自己的功德受损,暗暗决定救助万人的任务一定要超额完成才好,否则如果这些烂帐算到她头上,扣掉她的”业绩“导致她功亏一篑,那就真冤枉了。
京城那边,夏家已经彻底不行,夏馨馨在白茯苓离京后不久,便以为爷爷祈福为由,坚持出家修行,夏家其余人等大皇帝授意的连串追查打击下,家族以及亲朋故旧 多人陆续被抓入天牢,夏家的人终于知道皇帝根本已经打算将他们置诸死地,现在想全身而退都是妄想,于是急急将子侄暗中送走,希望能逃过一劫。
也是夏家命不该绝,皇帝的一场大病,令整治夏家的行动停顿下来,夏家虽然彻底败落,但好歹未至于家散人亡。
这些说起来勉强都可以算是好消息,虽然与白茯苓并不直接相关,白茯苓现在最关心的是即将到见叶城与她团聚过中秋的父母。
算下来她也有好几个月没有见过父母了,海浮石的死讯传开时,父母就说要赶来照看女儿,白茯苓不想把爹娘扯入浑水中,特地派了白阿十去劝他们不要来,并将自己的情况说清楚,让他们知道她安全无虞。
白丑夫妇本来还坚持要来的,后来不知何故改了口风,称中秋节再来与女儿团聚。
上次见爹娘已经是将近四个月前的事了,白茯苓叹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海浮石牺牲这一年时间究竟值不值得,孩子没捞着,却先替他“守寡”了,她的运气也真是背。
海浮石离开后不久,白茯苓发现自己的月事再度造访,说不失望是假的,她已经这么“努力”了, 怎么就是怀不上呢?她几乎要怀疑究竟他们两个人是不是其中一个不行了。
很丧气的说,不行的那个很可能是她,莫非是她注定了命中无子?白茯苓有些埋怨地藏王菩萨,她 这些年来行善职德也算尽心尽力了,怎么就这么个小小愿望也不能让她满足呢?
就在白茯苓的思念与期待之中,白丑夫妇连同白常山一起到了见叶城。白十三等人提前在城中等候 ,将他们送到摘星岭正气园内。
白茯苓一见他们几乎差点忍不住哭出来,平时不觉得什么,真正见到自己的亲人,顿时止不住觉得 一阵委屈伤心。
她想像以往那样扑到娘亲怀里撒娇,却被白丑眼明手快半路截住,好气又好笑地揉揉她的发心道: “你轻一些儿,你娘现在可经不起你折腾。”
222 坦白
白茯苓被吓了一跳:“娘亲病了?”扭头去看木佩兰,却见她脸色红润,竟比上次见面时更丰满娇美了几分,神采奕奕,哪有半分生病的模样?
白常山笑得嘴巴几乎裂到耳后,道:“苓儿,你很快就要有弟弟妹妹了”
白茯苓愣了一下,上上下下把娘亲看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她的腹部位置,惊奇又不信,她娘竟然怀孕了?难怪他们会愿意拖延到中秋节才来看她,想必是娘亲那时刚刚有孕,需要静养不宜赶路的缘故。
“你们好厉害啊”白茯苓无厘头地赞叹道,顿时把爹娘两个夸得又羞又囧。
木佩兰伸指戳了一下她的眉心,嗔道:“女孩子家,怎么说话的?”
白丑皮比较厚,反应过来后揽过妻子嘿嘿笑道:“苓儿说得没错,莫非你夫君我不厉害?”
木佩兰被这两父女弄得好气又好笑,只叹自己脸皮不如他们厚。
白茯苓看着父母欢喜的样子,心里感触万千,既是开怀轻松又有几分淡淡的萧瑟。
林平子曾说白氏夫妇命中注定有女无子,注定白头人送黑头人,注定无人养老送终,后来他们夫妇解去鬼面蛊蛊毒,面相大有改变,可白茯苓心里总觉得父母年纪不 小,根本没想到他们其实也只是三十多四十岁的人,仍有生育的能力,在现代社会,许多事业女性这个年纪才生第一胎呢
结果“亲自上阵”,替父母留下一个孙儿,在她死后代替她陪伴孝顺两位老人。到最后白忙乎了一场,惹了一身麻烦,爹娘竟然不声不响,自己就解决了问题。
她真是挺没用的……白茯苓鄙视了一下执行能力底下的自己,抛开低落的情绪拉了爹娘爷爷一起开开心心吃了一顿团圆饭。
木佩兰有身孕不能喝酒,白丑与她同住,怕自己的酒气会熏到她,也不敢多喝,倒是白常山与白茯苓两爷孙心情舒畅喝了个烂醉。
白常山想到木佩兰肚子里又有一个孙儿,虽然还不知男女,但总算白家开枝散叶有望了,开心是不必多说了,白茯苓是觉得压在心上的沉重大石瞬间去了一半,自然也放松了许多。
一老一少喝得醉醺醺地还坚称自己没醉,站起来要比赛走直线,白丑与木佩兰看着这两个家伙东歪西倒动作滑稽地乱走一气,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一场欢宴直到亥时方散,白丑送白常山回房休息,木佩兰让白果与白芍扶着白茯苓回房间。
白茯苓简单梳洗过后被送到床上,已经醉得睁不开眼睛了。
木佩兰喂她喝了些醒酒汤,坐在床边想看着她睡了才离开。她还从没见过白茯苓喝醉酒的,因为白茯苓三岁病愈后便异常聪明灵慧,什么事都自有一番主张,两夫妻只有这么个好不容易保下来的女儿,也从不去约束她什么,只是她极少喝酒,更从不会放任自己喝醉。
刚才大家开心还不觉得什么,现在静下来,木佩兰便开始觉得女儿的举动有些不寻常。
低头见女儿眉头轻皱,似乎在睡梦中都还感到不适,不由得有几分心疼,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希望能为她分担些难过。
那边白丑安置好白常山,过来接妻子回去,见白茯苓睡着,怕吵醒她不敢出声,静悄悄走到木佩兰身边。
白茯苓在木佩兰掌下无意识蹭了蹭,含含糊糊道:“弟弟要乖乖的……听我话……”
木佩兰与白丑相视一笑,白丑心中暗喜,他不介意木佩兰生男生女,但如果能够生下一个男孩,对于父亲白常山而言,将会是最大的安慰。他们夫妻心中都隐隐觉得女儿的来历不平凡,既然她无意识中开口说那是弟弟,那木佩兰肚里的多半就是个男孩儿。
只是他们开心不了多久,就被白茯苓后面一句话吓得脸色惨白。
“以后我死了……替我照顾陪伴爹娘……”
木佩兰大惊,一下子坐直身子,不小心碰到一边的挨案,衣袖将案上装醒酒汤的瓷碗扫落地上,发出“呯”一声脆响,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听来凄厉非常。
白丑连忙扶住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去安慰妻子,默默伸手抚拍她的肩背,努力帮她平静下来。
白果、白芍在外边听到声音,敲门进来将地上的碎瓷清理干净,房间里的气氛压抑得吓人,两女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屏息静气飞快把东西收拾后,惴惴不安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木佩兰平静下来,握住丈夫的手凄然道:“她、她一直知道,那老和尚说的是真的么?”
白丑很想说“那些都是假的,苓儿她会长命百岁”,但这样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的话,说来又有什么意义?
“苓儿她委身海浮石,也是为了给我们夫妇留下一点念想吗?”木佩兰深知女儿的性情,如果不是另有目的,她就算对海浮石动心,也不会轻易就与他亲近到这种程度。
她急着与海浮石一起,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
白丑默默点头,这一点他之前就有所怀疑,现在终于彻底被证实,长叹一声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要伤心过度,既然苓儿也知道这事,不如明日等她醒来我们与 她好好说清楚,说不定她知道有方法可以续命呢?有什么事我们一家人一起面对,救助万人能让苓儿活十五年,我们散尽家财,这两年多内多救万人,说不能苓儿就 能多十五年阳寿。宁安河泛滥,灾民不计其数,我们尽量多救一些……”
木佩兰知道丈夫是在安慰自己,强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夫妇都知道希望不大,否则以女儿对他们的依恋,早就想尽办法替自己续命了。
两夫妇一夜无梦,白丑劝了又劝,才让木佩兰躺在白茯苓身边稍稍歇了一会儿。
木佩兰看着女儿漂亮恬静的脸蛋,心像被麻绳绞住了一般辣辣地疼,这是她含辛茹苦小心宠爱呵护了十多年的女儿,莫非他们夫妇拼尽全力,终还是保不住她吗?
第二天醒来,白茯苓睁开眼睛就见娘亲睡在身边,一双眼盛满疲倦伤心地看着自己,她吃了一惊道:“娘亲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阿爹呢?”
“我在这里。”白丑的声音自窗下软榻方向传来,他一夜未眠,状态比妻子好不了多少。
白茯苓内疚道:“我不过喝醉了酒,让白果她们照看一下就好,娘亲有了身孕怎么阿爹你不劝她回去休息?有小娃娃的人休息最重要了,阿爹你快带娘亲回去补一觉”
白丑苦笑了下也不辩解,木佩兰坐起身道:“苓儿,你还记得你三岁病好那天发生的事吗?”
白茯苓茫然点点头道:“记得啊,怎么了?”
“那个老和尚说,你只能活到十八岁……”木佩兰紧紧盯着女儿的脸。
白茯苓一怔,既没有反驳也并不为这个消息恼怒或担忧,只是有些讶异忐忑:“你们……一早就知道了?”爹娘果然是早就知道这个秘密的,她说呢为什么最近这一两年,爹娘总有些奇怪的行为,例如坚持去京城、办什么及笄礼、非要到幡幢山去拜谢地藏王菩萨等等。
难为她这些年小心翼翼地保守秘密,原来他们一家人的想法如此类似,都是希望对方能够安心,将为难的事情藏在心里,一藏就是十多年。
木佩兰听到她变相的肯定,晃了晃身子差点坐不住倒在床上,白茯苓大惊失色,连忙出力扶住,白丑也过来帮忙,好一番忙乱,又叫了方海来诊脉确定木佩兰的身体情况。
白常山宿醉未醒,一家三口食不知味地默默用过早膳,白茯苓咬了咬唇拉住娘亲的手低声道:“娘,我知道你疼爱我、担心我、但是请你听我慢慢说,不要伤心难过,更不要激动,好不好?虽然你身体还不错,但我弟弟还小,经不起反复折腾的。你答应我,好不好?”
木佩兰对于白茯苓迈不过十八岁那个坎,早就心里有数,不过之前尚有几分侥幸之心,她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这样于事无补,只会令丈夫女儿更加忧心不安,所以也忍住了不再伤心落泪。
白茯苓深深吸一口气道:“我本来三岁的时候就要死掉的,是地藏王菩萨的恩典,让我多陪爹娘十五年,这十五年是赚来的,我想我们一家人过得开开心心,我这一 生虽然很短,但是爹娘对我很好,我几乎是要什么有什么,这十多年比别人五十年一百年都要过得痛快,我没有遗憾,更没有什么可埋怨的。我很感激菩萨给我的这 十五年。”
“我不是个听话温顺的女儿,不过我想爹娘有我陪着,这些年应该也过得很快活的,对不对?”
木佩兰泪光盈然,笑容却虔诚无比:“谁说我的女儿不听话温顺,我的苓儿是天下间最好的女儿。”
“是啊爹娘这些年过得比之前二十多年要开心多了。”白丑坐在床边柔声道,可是这些开心的日子过得太快,太快了……
223 上门找事
白茯苓伏在娘亲肩膀上继续说道:“我们救助万人的功德也不是白做的,爹娘本来命中注定无子,现在却有了弟弟,而我将来离开,菩萨也已经许了我来生的平安喜乐。虽然很不舍得爹娘,爹娘也一定很不舍得我,但是请你们相信,我离开不过是要重新开始。”
“我想来生有机缘,说不等还能做爹娘的女儿,也希望爹娘在我离开后偶然想起我这个女儿,记得的都是我的好,还有我们在一起的快乐,不要为了我伤心难过。”
这些话在她心里转了好久了,却一直不敢开口对爹娘说,她不想他们因为自己的死而产生什么怨恨,不希望他们因为伤心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破坏好不容易改变的命数,她想他们就算没有她,也可以幸福快乐地继续生活下去。
白丑与木佩兰虽然心里明白女儿所说的道理,但要接受生离死别,实在是十分艰难。
白茯苓坐起身一手拉着娘亲,一手拉过阿爹,笑道:“不管将来怎么样,现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要开心快活地过,愁眉苦脸有什么用,该到那一日还是躲不过,与其为两年多后的事情烦恼,惶惶不可终日,还不如过好当下每一日。”
木佩兰两夫妇本来也不是婆婆妈**人,见女儿如此,也试着抛开心事,既然躲不过,那就珍惜仅有的时光吧。
这件事说开了,彼此不必再隐瞒,心理压力也小了许多,最初的难过过后,一家人反而有一种豁出去的轻松感觉。
白茯苓想到爹娘一夜没睡好,亲自监督他们回房去休息,对白果、白芍以及伺候白氏夫妇的人只说他们担心女儿,一夜照顾她,没能睡好。
白常山年纪大了,这件事一下子对他说开了怕他会承受不住,还是过段日子,等木佩兰顺利生下孩儿,分散他的注意力后,再慢慢对他说清楚。
白茯苓安顿好爹娘,回到自己房间,就见白果站在房中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怎么了?”白茯苓问道。
“昨天半夜里,白芍听见鬼臼那边有动静,偷偷起身见她鬼鬼祟祟往窗外放了只信鸽”白果她们并不知道海浮石除了是武林盟主之外,还是魔教教主,所以至今仍然认为白茯苓是想通过监视这两个海浮石派来的侍女,得到海浮石本人的消息。
白茯苓听了却神情一变,她对这两个出身魔教的所谓侍女一直颇有些戒心,她们两个在魔教中身份地位不低,却被派到自己身边来为奴为婢,她们是少数知道海浮石与甘遂二者为同一人的人,极受信任,听闻教主出事,两女却表现得出奇地克制冷静。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她们事前就已经知情,继续留在白茯苓身边的缘故,多半就是替甘遂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了。
想想也对,甘遂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都留在摘星岭上,白茯苓又是知道如何开启密室的唯一一个人,不好好看住,他怎么能放心?
白茯苓越想越觉得气愤,好你个甘遂既然你不信我、利用我,就别怪我负心把你甩掉
不过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对,摘星岭上最近风平浪静,并没有什么特殊变化,反而是因为白氏夫妇一家的到来,又更加强了守卫,鬼臼在这个时候,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半夜向外发信,必是有要紧的急事……那会是什么呢?
白茯苓有些后悔,早知道该把家里专职驯养飞禽的师傅带来,他们最擅长诱捕禽鸟,其中为了配合陆英的军事需要,特地钻研过诱捕信鸽的本领,如果有他们埋伏在附近,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只信鸽截下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们继续小心看好她们两个,我看这两个家伙恐怕有些古怪”白茯苓对白果慎重道。
俩人正说着话,白芍走进来道:“正气院外来了武林盟的人,说有重要事情要请小姐下山一趟。”
白茯苓皱皱眉道:“来的是什么人?可有提及究竟是什么重要事情?”济困堂的人离开才几日就忽然有什么重要事情找她?恐怕来者不善。
白芍摇摇头道:“白阿十旁敲侧击过,对方就是不肯说,只是重复事情重要,无论如何要请小姐下山去一趟。”
白茯苓轻哼一声道:“好,我就去看看他们要搞什么鬼,让白阿五带人留下看好门户,白芍去请我们的‘四大恶人’陪我下山走一趟。”
白芍神情尴尬无奈,白果掩嘴窃笑道:“白芍师母快去,我都好久没见过你家大师父还有二师父、三师父、四师父他们动手了。除了老爷夫人还有小姐,只怕就你有这面子啦。”
白芍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白茯苓口中的‘四大恶人’,乃是白家护卫中坐前四把交椅的老大,白阿五乃至后面其他护卫们的武功,都是由他们亲自传授。他们在江湖中籍籍无名,当年却是秋 风阁中令人头疼的几个新晋杀手,手上同样沾过不少血腥,如果不是受过白丑的大恩,甘愿随他隐姓埋名退出江湖,现在秋风阁那些老大们恐怕都要给他们让座。
白芍则是正好白阿大的夫人,所有白家护卫们的大嫂甚至是师母,白阿大比白芍大了十多岁,对这位年轻美貌的夫人情深爱重,下面的小弟们自然个个不敢在白芍面前造次,就算是另外三个护卫老大对她也是客客气气的甚是敬重。
这四个人都算是白茯苓的叔叔辈,她轻易也不敢劳动他们,今日她有心要震一震武林盟那些人,所以只好让白芍去请人。
果然很快白阿大便带了另外三个兄弟一起到来,白茯苓可不敢在他们面前摆小姐架子,笑眯眯与他们一一打过招呼,然后道:“武林盟的人找我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待会儿要委屈几位叔叔替我吓唬吓唬那些家伙”
白阿大温和地点了点头,他看上去就如同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村大叔,五官平凡身材粗壮,一副很好忽悠欺侮的模样,实在挑不出来什么特色,年轻俏丽的白芍能看上他也真是一件神奇的事情。
就是白阿二等人平时看来也就一副卑微的小老百姓模样,如果不是白茯苓小时候见过他们杀人动武的“英姿”,根本不敢想象外表这么普通的人,竟然个个都是一出手就要人命的煞星。
一行六人簇拥着白茯苓走出正气院,院门外站了一个身穿灰色文士衫的中年人,他似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白果远远看见他便低声提醒道:“看他腰带上的纹饰,是五云门的人。”
白茯苓冷笑,果然先忍不住找上门来的就是这些家伙她倒要看看他们想玩什么把戏。
灰衣中年人一抬眼看见白茯苓,顿时失魂了片刻,心中暗道:难怪我家小姐争不过这位白家千金,只容貌而言就远远不及啊。
“在下五云门门下姜隆,见过白小姐。”灰衣人惊艳过后神情复杂地抱拳行礼。
白茯苓淡淡点了点头,道:“姜先生说山下有重要事情需要我亲自去一趟,不知是何事?”态度颇有几分矜持骄傲,对这些心怀鬼胎的人如果太客气了,对方不但不会留手,反而会更加嚣张过份。
姜隆眼光一闪,似乎有些兴奋得意又有些同情不屑,笑了笑道:“白小姐到了便知,武林盟几位长老只是想请白小姐前去确认一事,碍不了小姐多少时间的。”
他一定不肯说,那就只有亲自去看看了。
白茯苓不再说话,做了个请的姿势让他前面带路,白果、白芍抬出早就准备好的小轿要将白茯苓抬下山,白阿大却主动上前拦住白芍道:“我来。”
显然是不舍得老婆操劳,白茯苓见了这一幕暗赞白芍有眼光
白阿三、白阿四怎么肯让老大抬轿,自己在一边纳凉,一言不发就走上前来占住了轿夫的位置。白茯苓不想让前面的姜隆看戏,低声道了句“有劳两位叔叔了”,便不再推让坐入轿中出发。
白阿三与白阿四都是聪明人,知道白茯苓不想让他们的真正实力太早暴露,所以故意放慢脚步,把轿子抬得稳稳地往山下走。不过几下功夫,就与前面的姜隆拉开了长长一段距离。
姜隆虽然看不出他们的深浅,心里却禁不住一阵鄙夷,替人抬轿驾车乃是十分低下的工作,面前这几个人明明也是懂些武功的,甚至看起来比他们门中的小头目也弱不了多少,偏偏自甘下溅,去替权贵之家为奴为婢,真是丢尽了他们习武之人的脸。
不过这白家也早已经不复之前的风光了,他们掌门打听清楚了,白常山已经辞官归隐,一个过气阁老,能量再大又能大到哪里去?
且等这小丫头今日见识过厉害,看她还敢不敢再碍他们的事济困堂的人已经去得远了,不能给这小丫头撑腰,只要待会儿吓住她,武林盟几个长老也不会站在她的一边。
姜隆越想越得意,嘴边泛起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