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间,是楚维阳以己身道法演化轮转的无量气韵,完完全全的将无何有之乡的道法之无垠全数撬动,进而借由着太上八卦炉的无物不可炼的高卓先天道器之底蕴,如是熔炉生生由虚转实映照于现实。
在那半数的道法之无垠被在这一刹轻而易举地的得以煅烧的顷刻间,当那一界万古岁月光阴里的半数沉淀,在凝练复又延展至极的一息之间,将无上磅礴的伟力齐皆加注在楚维阳的形神本源之中去的时候。
乍看起来,是境界跃升过程之中的楚维阳做出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事实上,这一刻是楚维阳以己身的形神为枢纽,用撬动与炼化而来的无何有之乡半数无垠道法底蕴,掀翻了无何有之乡的乾坤本质!
以其之道,还施彼身!
借天地之力而映照于天地之间。
终于,在这仍旧沉浸在真形法蜕变与升华的过程之中,楚维阳自通衢道途之上一步跃出,变化仍旧的持续着,但是道人已经稳稳牢牢地驻足在了真形法的第五境中。
连带着,当机缘造化蔓延开来的时候,真形法的蜕变,已经在借由着道法真髓与本质的进益,从而连绵不休的触动着开天法的枯荣轮转。
早先时便已经盛极的这第六度的枯荣轮转变化,几乎轻而易举地,便在这样的造化余韵法发散的过程之中,得以有所进益,眨眼间,便从盛极走向了极致蕴藏的干枯状态之中。
一切关乎于修为层阶的变化仍旧在持续着。
甚至那涌入泰一玉皇天之中的半数无垠的洪流,仍旧在环绕着玉京山,在风雨雷霆之中肆虐着。
真正融入万象天人与玉质灵形,做到阴阳俱全、乾坤浑一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而已。
而这一刻。
伴随着楚维阳的圆融智慧化作思感洪流,徜徉在道场三界之中,进而串联起三元丹田。
道人毫无滞涩的在顷刻间,将己身的丝缕变化咸皆纳入圆融智慧的圆融掌控之中。
但是与此同时,楚维阳真正的九成九的神念,却尽都在己身的变化之外,落在了真正这一方辽阔古界的天地变化上面。
掀翻了无何有之乡。
此刻真正呈现在楚维阳面前的,是广博而无垠的,是纯粹凋敝与死寂的故清虚空明天界!
没有了灰暗,没有了玄云幽雾,没有了泛着血水的粘稠长河。
没有了一切的阴灵与骨相。
更没有了那黯淡红尘的囊括之中的一世魂梦。
这一刻,哪怕是楚维阳身侧仍旧悬照着的太上八卦炉中,哪怕这一刹那间,仍旧有着泰半的无垠道法化作灰烬与尘埃,在先天八卦之气的回旋与兜转之中,要从恒常的无序之中碰撞与演绎出恒常的道法来。
但是早先时,这一应诸般变化的根由,那一道古之地仙层阶的骨相骷髅老叟的身形,那分明被镇压在了先天道器之中的形神存在,竟然也在天地翻卷的过程之中,彻彻底底的化作了虚无而去。
诸相非相。
除却道法化作的灰烬与尘埃恒存,余下的一切有相,齐皆伴随着无何有之乡的天翻地覆,进而若梦幻泡影也似,齐皆幻灭了去。
寂无,彻彻底底的寂无。
进而,当楚维阳透过这咸皆幻灭了去的诸相,透过破碎的梦幻泡影也似的无何有之乡,进而看向故清虚空明天界的时候。
入目所见,是纯粹的幽暗,是纯粹幽暗之中,漫山遍野的灰烬与尘埃,以及那混进与尘埃堆积和垒成的起伏山丘与齑粉“河流”之中,漫山遍野的累累白骨。
楚维阳不是没有见过故九天十地崩灭的过程之中,曾经被岁月光阴所隔绝的古界须弥碎片。
太阴诸魔奉圣天的根底便是源于这样的古界须弥碎片。
但是,此刻楚维阳所见得的故清虚空明天界,则要远比他想象之中的更为荒凉与凋敝。
没有气息,没有任何腐烂的淤泥与滋生着腐蚀的一切臭味。
甚至没有风。
仿佛从这一个视角上比对与观照看去时,那一切的腐烂与腥臭的淤泥,那原本诸阴浊煞沉淀的古界,仍旧不能算是彻彻底底的死寂,那种腐烂中滋生的一切,似乎仍旧能够被视之为是一界生机在黯淡角度的残存。
但不拘是多么的黯淡,其生机便显照在那淤泥中,并且以“磅礴的生机”腐蚀着旧有的一切。
可是而今看到这一界。
纯粹的幽暗之中,纯粹的齑粉里,是连带着半点儿玉质都看不到的纯粹的累累白骨。
这偌大的一界,尽都是纯粹死寂的模样。
坟茔,墓冢,葬地……
这刹那间,一切楚维阳所能够思量到的苍凉的词语和字句,尽都在这一刻齐皆翻涌上楚维阳的心头,化作某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情绪。
原来,这便是万象死寂,这就是诸法凋敝。
天地寰宇无言而无以落于文字,但是这一刻,乾坤却以如是万象,朝着楚维阳呈现着真正的死寂本质。而也正是这一刹那间,好像是伴随着楚维阳洞见了死寂万象,这一刹那间,如是死寂的天地万象,便也旋即“洞见”了楚维阳。
好似是随着己身的身形显照,随着己身吞噬与炼化着那孤阴的万象道法经篇,以及回旋与兜转在身侧玉炉之中的灰烬与尘埃。
这一刹那之间,某种因生灵的显照而引动的变化在天地之间诞生。
下一瞬时,楚维阳便旋即望向了这荒凉寂无一界的中心处。
隔着漫漫的齑粉丘陵与白骨万象,楚维阳看向了那显照着微茫玉光的古界中心处。
这一刻,楚维阳分明能够真切的意识到,正是己身的身形显照,才有的这一道玉光涌现。
可是,自始至终,楚维阳却不曾感受到变化的过程,仿佛那玉光事实上恒久的悬照在那里,只是自己不看去时,其便是无,自己看去时,其便是有。
而伴随着这一刻楚维阳的注视,那鼎立在漫漫灰烬与白骨之中的微茫玉光之中,一株接连天地的干枯古树呈现在了玉光撕裂开来的幽暗与寂无之中。
道人能够明晰的意识到,这株干枯古树真正意义上的支撑天地乾坤的概念,甚至其巍峨树冠枝繁叶茂时,大抵将整个古界的中心处,约莫得有旧世海疆之中一整个界天那样广博的地域,咸皆纳入树冠的遮蔽之中。
只是而今,皆是枯枝嶙峋显照。
而在这样的干枯古树之下,那同样的齑粉,同样的灰烬与尘埃勉强铺陈而成的略显得平整的幽暗地面之上,之无算群生趺坐的白骨身形,恍若是一道道经幢也似的,林立在那干枯古树之下。
而徜徉在那干枯古树的树冠与这经幢也似的白骨身形之间的,则是真正映照在楚维阳眼中的那所谓的“玉华”。
事实上,没有玉光,那是点点真灵的微茫灵光,在这一刹那间相继贯连在一起,所映照而成的辉光。
那是早先时楚维阳所曾经困惑过的,诸阴灵与骨相之中所不曾存在有的真灵。
那是满是魂梦,那是无何有之乡鼎立的真正根由所在。
“万劫阴灵难入圣……”
这一刻,在那魂魄真灵汇聚而成的浩渺星海的洞照下,事实上,在如是的感慨之中,楚维阳却恒久的观照着那一株干枯的古树。
起初时,楚维阳有些不大敢确认。
但是当楚维阳真切的感受到了那无算真灵与古树之间的交织与共鸣,进而借由着气韵的交织,感受到那古树之上真正撼动人心神的磅礴灵韵力量的时候,楚维阳终是意识到了,这一刻自己面对着的,到底是甚么了。
难怪,难怪楚维阳一眼看去时,竟然从这一株古树之上,看到了不同的树木各不相同的外象痕迹。
“神通果树——”
如是轻声呢喃着的时候,楚维阳便已经明悟,这样的一株神通果树,其到底是从何而来。
楚维阳的目光闪瞬间便从巍峨古树上挪移开来,进而落在了那树冠之下,连绵若经幢林立的诸修齐皆趺坐的身形之上。
“百界云舫……”
这一刻,楚维阳便想到了几乎已经彻彻底底与故清虚空明天界合二为一的那百界云舫,那故百花楼祖庭师门。
昔年时,清虚空明天界因为血战而彻底死寂,但是,昔年骤然经逢九天崩灭而沉入昏黄浊世之中的百界云舫之中,却未必是生灵皆陨!
楚维阳能够想象到,那是或许不止一宗的万道诸修,在惊变之中,侥幸依循着云舫百界而得以苟延残喘,但也因为这云舫的沉默而困于百界之中难以挣脱。
终于,有朝一日,当他们惊喜的发现,百界云舫被一界天的磅礴力量所重启时,依照挣扎得出,洞见的却是万象死寂,诸道凋零的,一切在朝着奇诡与邪异演变的一界……
绝望,悲怆,挣扎……
楚维阳已经能够想象到那样的血泪篇章在这样纯粹寂无与幽暗之中的书就过程。
她们以及他们,或许想过要再造乾坤。
可惜,集齐了如是磅礴的伟力,终归却未曾叩开那道名为生机的门扉。
在奇诡与邪异之中,最终所诞生的,仅只是一世的魂梦,仅只是那无何有之乡。
如是满蕴着悲怆的推敲与演绎之中,楚维阳似是有所触动一般,道人一步踏出时,旋即在这死寂的一界之中,走入了玄虚兼且形而上的领域之中。
再看去时。
果不其然。
那是贯穿了诸境诸相而浑一的巍峨古树。
而也正是在灵虚的层面上,楚维阳明晰的看到了那巍峨古树之下,以古百花篆法所烙印下的古篆字句——
一树开得万朵花,天下道门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