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婉直觉不妙便躲在巡童身后,但巡童比她矮了一个头,她那鸵鸟式的自欺欺人叫恒隆看了一阵好笑。
不待巡童介绍,恒隆已忍俊不禁的走到阿婉跟前:“这位姑娘是?怎么看着这么眼生?”
你个大滑头!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去调鼎坊里跟扶云姐妹吃过饭,还当我不知道?!阿婉心里这么想着,头脑中恍然有光滑过,但她来不及抓住便抬头望向恒隆,还人畜无害回他一笑:“见过司命星君!”
“哦,这位姑娘是调鼎坊的阿婉,说是有事求见帝君。”巡童好心为阿婉解释道。
“调鼎坊?”恒隆若有所悟:“好像昨夜青华帝君就是从调鼎坊归来后心情不好的吧?”
阿婉心知肚明,面上却依旧一副懵懂模样。
咣当!殿内传出一声酒坛倒地的响声,恒隆揣测是宦璃摆造型太久,等的不耐烦了,遂不再多调侃阿婉,只对她说道:“正巧,帝君也召我进去呢,要不咱们一起?”
“有劳了!”阿婉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大呼不妙——有这么个直管手下在场,她可怎么开口呢?她终于有些明白陶歆站在云头看着她,却坚决不肯随她进入紫府的深意了。暖意和力量涤『荡』着她的胸口,越发坚定了她“拿下”宦璃的决心。
宦璃的寝殿外观上看没有什么棱角,流畅的斗檐、圆滑拐势的墙体,就连台阶、楼梯的设计也弧度平的盘旋递进;进到宫殿里边恰好相反,规整、方正的房间,简约的装饰,处处都显示出整洁和节制来;虽然殿内少有装饰,但依稀可见柱子上、窗棂上有恣幽花的装饰。
这宫殿应该是那个西洛设计的吧?能设计出这么叫人舒服、亲近宫殿的人该是个什么样的人?能犯下什么错?他又是不是就是娘亲口中的洛哥哥?阿婉在心里对他越来越好奇。
越往宫殿的深处走,酒味越发刺鼻。阿婉停止想西洛,收拾心神开始想待会儿怎么开口央求宦璃。好像人喝醉了酒,就比较轻诺。是不是现在的宦璃口风也会松些?阿婉心里偷偷想着美事儿,突然间额头撞到止步的恒隆背部。
恒隆被阿婉撞了个趔趄,他不由自主的又往前走了一小步,这才堪堪止住惯『性』:“司命拜见青华帝君!”他呼一口,缓和一下方才被惊到的郁闷,这才弯腰同宦璃见礼,把后边呆立、没有提防的阿婉也一并暴『露』出来。
“阿婉?你怎么来了?”宦璃没看恒隆,一眼锁定此刻还没回神、完全不知所措的阿婉。
这见礼应该算是省掉了吧?阿婉在心里舒一口气。她这才留意到此刻的宦璃和往常的不同。他一头乌发披散,外袍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看见她后眼神里的惊喜还残留着先前的落寞寂寥。
宦璃顾不上叫恒隆起身就满身酒气的走近阿婉。才走两步,他又停下。担心身上的酒气唐突了她,他又后退一步,捂紧嘴巴:“你且随便坐,我很快就回来!”他转身去沐浴焚香,留下真的随意起来的阿婉和依旧弯腰等候免礼的恒隆。
阿婉因为恒隆在见她之初的恶意调侃,而对他现在“木头人”的举动多少有些幸灾乐祸。她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宫殿,索『性』蹲在恒隆跟前仰头同他聊起天来。
“司命星君辛苦了!”阿婉眼睛里遮掩不住促狭:这么仰头看着恒隆的脸颊,真是又有趣又滑稽。
恒隆苦笑:“不辛苦!”
“你们帝君治下严谨么?”阿婉想套出恒隆对宦璃的看法。
“帝君对我们慈威并重,有如阿父。”恒隆叫苦不迭,一直弯着腰已经够辛苦了,现在还要应对这个满身心眼儿、动机不纯的乖滑丫头,他不由后悔之前对她的轻慢了。
“若是你们犯了错,他会怎么惩罚?”阿婉好奇的问。
“以律处置。”恒隆脑海里闪过杳无音信的恒昌模样,心头一阵苦楚。
“那你呢?我可是看到了!”阿婉朝恒隆挤挤眼睛。
“我?我什么?你看到了什么?”恒隆迟疑一下,随即又装出不解模样。
恒隆的异常不过须臾之间一闪而过,换做常人,恐怕连他表情的变化都发觉不了,更不用提其间情绪的分辨了。但阿婉不同,她修炼了御心『惑』术,眼睛不仅能掌控人心,更能望影揣情、悉微察异。她从他眼中捕捉到了惊恐——他定是有事愧对宦璃。
阿婉想起之前见到恒隆时的异样感,心中有脉络迅速理清:扶云宴请恒隆时,自己并未『露』脸儿,自己认识他,是因为一缕神魂潜藏在白裔身在大堂的仙魄里,那恒隆又是怎么认识自己的?况且他今日看自己时,分明遮掩不住眼神里的得意——那是一种尽在掌握的得意。如果恒隆算准自己今日回来,那么就意味……
恒隆看阿婉许久不说话,还以为此事就算过去了。没料到底下的小丫头抱膝朝他讥诮一笑,缓缓站起身在他耳边说:“你觉得你们帝君知道你联合外人算计他,他会怎样?”
“你胡说什么!”恒隆眼神的慌『乱』更浓了些,他四下里瞅一眼,生怕这话被宦璃听了去。
“扶云!你知道你们帝君同我‘交好’,而扶云又和我关系不错,主动给她们支招,叫她们求我,再由我找你们帝君修改琴卿的情劫!”
恒隆飞速看一眼阿婉,这眼前的哪里是什么小姑娘?分明是心机本尊啊!他突然觉得一阵气短心虚,再不敢抬头对向阿婉的眼睛。
“对不起!害阿婉你久等了!”宦璃清朗的声音突然出现,把此刻本就有些崩溃的恒隆吓了一个哆嗦——这是怎么搞的?不过两柱香的功夫,他怎么就重走在恒昌的老路上?
“哦,司命怎么还低伏着?快快起身!”宦璃看阿婉就站在恒隆跟前,嘴角带着一丝说不清楚道不明的微笑,这才想起给恒隆免礼。
“你这是怎么了?有哪里不适?怎么脸『色』一片煞白?”有阿婉在场,宦璃对恒隆也变的客气周到。
恒隆紧张的看一眼阿婉,什么也没说。
“还不是你!一直叫司命大人站着,还弯着腰。要谁也受不了吧!”阿婉把罪责丢给宦璃,却并不把实情说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