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片坠落,疼痛像细细的线在心头划过。
阿婉愕然的望着手背上突然多出的伤口,恐惧比疼痛尤甚。
是她大意了!自以为凡事都有人替她担着,终于能松口气了。没料想,老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她就这么轻易被宦璃算计,以这么简单的方式。
鲜血如断了线的珠子从手臂滚落,空气里开始散发出淡淡的茉莉甜香,好像一株茉莉向着傍晚的夕阳而开,甜蜜而残酷的宣布着阿婉的死刑。
院子里,小刀他们闻到了茉莉香,但是他们只往厨房撇一眼就又开始各忙各的。于他们而言,阿婉就是在厨房里造出更稀罕的气味儿,他们也不觉得稀奇。
宦璃不知身后的动静,全部的心思都放在鼻子的嗅觉上。
竟然没有味道?他不甘心的拧眉望着虚空。
“你在做什么呢?大老远就闻见了香味儿!”——他刻意把头探进厨房,更进一步用力深嗅,恨不能一口气吸进所有的空气。可是任他再怎么努力,依旧什么味道也有。
他什么意思?在调侃自己,还是没闻见血香?阿婉惊魂未定的盯着宦璃,一时不知这“香味儿”该怎么解释。
“啊呀,这不明摆着呢吧?师父做的是神仙肉和珍珠团啊!你连这都不知道?”小白往厨房里涤抹布,随口接了宦璃的问话。
神仙肉?除了是他,谁还能想出这么绝妙的名字?他这么大胆的调侃宦璃,那就是没有任何事儿了?阿婉迟疑着收了心事,继续低头做饭。
宦璃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一颗心像是丢进油锅里煎炸,烦躁痛苦的坐立难安。
说只是来试探,到了现在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怀抱了多大的期待,来此调查求证一个小丫头的身份。
居然不是阿婉!居然不是她!他烦躁的想立即离开这个伤心地儿,但阿婉的菜肴已端上桌。
所谓的“神仙肉”,不过是高粱酒混合着秋油炖蹄膀;而“珍珠团”也不过是热油翻炒熟鸡脯子滚干面。
许是心不在焉,宦璃并未闻到任何的菜香味。望着盆碗里或油腻或寡淡的菜肴,他一刻也不想再耽搁下去。
“我突然想起件要紧事儿来,必须马上离开一趟;这菜肴,还是改日再尝吧!”
宦璃说着起身大步离开,完全不管众人是何心情。
“诶,你这人好没道理!嚷着叫师父做菜是你!而今不吃的又是你!”
“就是,太寒人心啦!”
小白和小刀一唱一和在后边叫嚷,终于激起阿婉的“火『性』”。
“长得好看了不起啊?我手受伤了,都没停下给你做饭,你居然还嫌弃……太过分啦……我一品鲜,从此以后和你断绝往来!你休想再登我家大门!”
放心吧!本尊再不会踏足你这脏污凡俗之地!
宦璃心里这边想着,脑子里不自觉又浮现出那块抹布砸在脸上的场景。
真是叫人嫌弃又作呕!他于事无补的『揉』搓一下鼻子,可是待他放下手走出门外时,大街上的土腥、马粪、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作对般钻入到他的鼻孔里,叫他胃里又一阵抽搐。
这脏污的人间,他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他逆着人流朝偏僻处走去,眨眼不见了身影。
……
“爱吃不吃!老子做的饭有的是人稀罕!”阿婉见宦璃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才『色』厉内荏的大声追骂一句。
“对啊,对啊!肖大哥做的饭最好吃了,他不吃,是他的损失!”狗子笑嘻嘻的指着摆上桌的两个菜,“这剩着是不是有些浪费?”
“嗤——”阿婉被狗子的狗腿逗乐,摆一摆手道:“去吃吧!厨房里还有面条呢!我把你们的都给下出来了,你们少吃一点儿,晚上我还给你们准备了大餐呢!”
“万岁!”小豆丁们一片欢呼,“就知道肖大哥最好啦!”
小白和小刀忙了大半天,这会子肚子也早饿的咕噜咕噜『乱』叫了,所以也跟在豆丁后边准备吃饭。哪料,他们才抬脚走,就感到背后一股拉力。
“你们俩给我回来!”阿婉在他们背后说。
小白和小刀直觉不妙,不由对望一眼慢慢转身。
“你们说宦璃怎么就没闻到我血『液』的香味儿呢?”阿婉掐腰俯视着他们两个,目光严厉的像是牢头审问囚犯一般。
“那……”小刀才开口说出一个字儿,就被小白用胳膊肘捣了一下。
他颇有自知自明的重新闭上嘴巴,却听小白一脸茫然的接嘴道:“谁是宦璃?什么香?”
“装什么装?你会不知道这些?”阿婉被小白一本正经的模样气着,声音不知不觉变的尖厉拔高。
“我为什么会知道?”小白似乎受到了惊吓,忙不迭的后退一步与阿婉拉开距离,而后才嗫嚅着辩驳一句。
“呵!你……”阿婉隔空用力点着小白的额头,试图找出。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幸灾乐祸的小刀,转而又训斥他道:“你!你刚才又要说什么?”
小刀没想到战火这么快又烧到自己身上,一时反应不及,神情有些怔愣:“我……我刚才说什么了?”
“你说‘那’!”小白在一旁多嘴提醒他。
“哦,我想说的是:那……那我怎么知道?”小刀顺势耸肩摊手。
阿婉握的手指咯吱咯吱响,好呀,看样子他们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死不承认啊!行,不承认就不承认,不就是装弱上瘾,觉得混当小跟班儿好玩儿吗?你俩给我等着!
她压着心里腾腾上冒的火焰,拍着胸口『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这样啊,我还以为我的事儿,玄冥都给你们说过了呢,看来——是我多想啦!没事儿啦,你们也跟着去用点儿饭吧!”
没事儿了?小白和小刀还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又互递一个眼神,这才转身朝狗子他们那边儿走去。
小刀之前戒备的背着双手,离开之时也没想起挪到前边。
哼,还不是做贼心虚?!阿婉的目光落在小刀的手腕上,却发现那里还有隐隐的金光闪耀。
饕餮之血竟霸道如斯,连九尾狐血的香气都能尽数夺去?难怪宦璃没有发觉自己的身份。
再回想起小刀他们对楼谴的戏弄、同轻航道人的缠斗、和自己各种默契的配合,阿婉啪的给自己一巴掌。
这么多明显的漏洞,自己还傻乎乎的『逼』着他们承认干嘛?
他们还是他们,自己也已慢慢接纳自己,名字和身份又有什么重要?于她而言,这难道不是一种新的开始么?
她裂开嘴,『露』出一个更加傻气知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