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午到傍晚,从天黑到黎明,陶歆几次查看手心里的水晶珠。可是,没一次见到阿婉的痛哭停止过。
“由她去吧!这丫头扮了那么久的大人,也是时候把心里的委屈都发泄出来了。”
最后一次查看的动静似乎大了一些,竟然把一旁的白裔给惊醒了。他不以为意的翻一个身,颇为睿智的丢下一句安慰。
啧,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陶歆很难从白裔这么冷静理智的口吻中汲取抚慰的力量,只能眼望着渐渐发白的天『色』,等待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也许是因为连着两日未睡,实在是太困了;也许是白裔无心、廉价的安慰起了作用。不知看了多久的窗外,陶歆的眼皮竟然开始慢慢变沉。
一下,他的上眼皮偶然碰了一下下眼皮;又一下眨眼,他的心神都变的轻飘恍惚;一下紧接着一下,他实在是困的睁不开眼了……
日上三杆,鼻子里的一阵痒痒终于惊醒了陶歆。
“阿婉!”陶歆坐起身来,却见一根『毛』绒绒的棍子正比划在他的正脸上。
“咦?你刚刚在喊什么?俺老孙没有听错吧?阿婉?”尾巴收起,一张满脸黄『毛』、孤拐脸的猴头凑了上来,那神情看是要多欠揍就多欠揍。
陶歆没有回答悟空的问话,只把他的猴尾扒拉到一边,就开始各种翻腾和寻找。
“那里!”悟空被陶歆重『色』轻友的表现扎了心,本来不欲搭理,但后来还是被他凝重紧张的神『色』震慑,乖乖的把手指向窗外。
陶歆顺着悟空『毛』绒绒的手指的方向望外看:果见人参果树下一个少年闭目仰躺的身影。
阿婉?
他顾不上向悟空表示感谢,就疾步向前走去,只是还没走到树下就又紧急停了下来——虽然他不确定现在的她是在睡觉还是在修炼,但无论哪种状态,现在贸然打搅显然都不大合适。
就在他迟疑的功夫,阿婉缓缓睁开了眼睛。
“陶哥哥……”她低低软软的喊他一声,“昨日的事谢谢你和白掌柜,害你们担心了……”
“哈?”陶歆反应不及,没料到阿婉会主动同他说话,连忙尴尬的摆一摆手,完全不知该怎么应答。
“你岂止是害我们担心了,还害得我们险些大打了一架呢!”
闻声而来的白裔抱臂站在一旁,言语里颇多抱怨不满。
“嘁,你会是陶歆的对手?!”悟空在一旁不嫌添『乱』。
“所以是险些啊——我若是他对手,哪里肯忍气吞声吃那个亏?”白裔傲娇的翻一个白眼,率先作出表率把那页不快翻篇,但为了消除阿婉心中的隔阂,他还是慎重朝阿婉再次强调:
“告诉你啊,那水晶珠是我从陶歆那里偷来的,本想把你们俩往一起说和呢,哪曾想你竟然为此和他间隙变的愈深。”
“是是是,是我不对在先。”阿婉难得这么做小伏低,乖乖耷拉着脑袋承认错误。
原来,经过一夜的痛哭宣泄,她的理智慢慢回归头脑。她思量着未来的路,不仅要把娘亲找回来,一家团聚;更要把宦璃所欠他们的十倍、百倍的讨回来!要讨债,自然要先强健自己,二么,当然就是寻找强大的外援。所以,类似她和陶歆之间的小摩擦,那都毋需再提。
“哼——可怜我那眼框白挨的那一拳呦!”白裔捂着已经好转的眼睛继续作妖,只是物极必反,他才说出这一句话来,就被陶歆冷冷的一瞥吓得戛然而止。
“好啦,没完了不是?”陶歆隐约猜到阿婉服软的心思,威胁完了白裔,又丝毫不觉得别扭的主动向他请教:“你说,像甯伯这样的情况,我们还能不能为他重塑肉身吗?”
“不能。”白裔回答的丝毫不留转圜余地。“一魄一胎,都是打酆都城的轮投台上带出来的,哪里有多余的可供借用和修饰。”
“那……那不是还有那些新死的尸体么!”阿婉讷讷的接了一句。
在她不知道这甯伯就是她父亲时,她自以为别他一个身子的寄托即是大善;但现在,她已不能满足他的这个木质妖身了。她想叫他如别人的爹那般,有坚实的肩膀和宽广的胸膛;她想叫他能和自己说话,在她『迷』茫时给她方向,在她无助时给她仰仗;她想叫他的眼睛里出现她的身影,双眸温柔的一如当年看着娘亲……
“尸体怎么行?且不说凭着甯伯现在残魂之力,完全不足以驾驭一具尸身,就是真能驾驭又能如何呢?每具尸身经年累计的习惯和嗜好都会残留起间,一旦入得其身,还说定谁影响谁呢!若是连残魂的纯粹都保证不了,那还要借尸还魂干嘛呢?”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只能就这样了吗?”阿婉闻言点一点头,眼睛里期待的星火瞬间灭了。
“不,我只是说借尸还魂不行,并没说就没有别的办法叫甯伯恢复人身。”白裔狡猾的眨一眨眼。
“怎么做?你快说说看!”阿婉激动的险些蹦起来。
“当然是引导他借用三三复瓣桃的妖力进行修炼了。只要他能修得法力,如你这般用别的身体化形,又有什么不好?”
“可是这又谈何容易?你别忘了,他就剩下嗅觉,其他什么感知都没有,又如何引领他进行些修炼啊?”阿婉不由犯了愁。
“这个……不急于一时,咱们可以再多琢磨琢磨。毕竟,三三复瓣桃本就是他目前最好的栖身之所。”白裔本来想说“这个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但屁.股冷不丁被陶歆从后边踹一脚,迫于他的“『淫』威”,他只能临时改作一句没有什么诚意的安慰。
……
阿婉若有所思的想着白裔的话,一时陷入沉默;白裔和陶歆对视一眼,还在暗中较量着眼神,探究着踢与被踢的正义与非正义;只有悟空一个,自打来了之后,就一直抓不住他们这些谈话的重点,直到现在还依旧如坠云里雾里。
“那个……你们到底在说什么?甯伯是谁?水晶珠又是什么?你们还真的因为这些打架?”他有太多的问题需要听阿婉他们从头解释。
“哈——这些不过都是小事,哪有什么重要!”白裔早在很久之前就领教过孙悟空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能耐,哪里肯花费时间同他解释,随即大手一挥,转移话题道:“你还是给我们说说,你一大早跑我们这里来干嘛吧!”
“糟了!糟了!都怪你们睡懒觉,又扯这么些闲话,看把我正事儿都给耽搁了!”悟空回过神来,忍不住拍手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