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州沛县,靠山屯崎岖夹窄的山路上,一个布衣少年跑的满头是汗,远远的看见山坡上劳作的人,他紧皱的眉头散开,又瞬间蹙起,呼哧的倒气声牵动着肺部一阵的闷痛。他跑不动了,停住脚步扶着膝盖,看着山坡上的人影嘶声大喊:“爹——不好了。大嫂——大嫂要生了。”
听见喊声时就有人朝山坡下看,听见少年喊要生了,在场的人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还是大家长胡老爹放了农具,跑了两步,急着大声问:“老三啥?你大嫂生了?咋回事儿?”
胡老爹话音未落,他身后惨白着脸的青年人就一阵儿风的冲下去,攥着胡老三的肩膀:“你大嫂生了?咋——咋回事儿?”
自己媳妇才八个月的身孕,好好儿咋就,咋就早产了。那怀的可是双胎啊——胡栓心里一空,眼睛都直了。
胡老三有点被自家的样吓到,话磕巴了:“娘,要生了。嫂流血了,都站不起来,娘让我找你们回去。”
等几人跑回村里的时候,胡家篱笆墙外已经被围观的人包围的水泄不通了。
“哎呀,人回来了。”有人眼尖看见了跑回来的人。
“栓哥,你可回来了,你媳妇早产啦。”
“赶紧,赶紧,都让开。”
“这下可麻烦了,都七活八不活,栓媳妇还是双胎,这下悬了。”
“那时候知道怀里双胎的时候劝他们别留下,难生不孩将来也不好养活,现在出事儿了,知道厉害了吧。”
“嘘嘘,别了,都回来了。”
胡栓耳朵里听不见别人的议论。一进院媳妇的惨叫声,迎面打在心头,他一下就慌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落后一步的胡老爹询问了老三家里的情况,知道有人去请产婆,找大夫了。但这一点也安慰不了他,儿媳妇只有八个月的身孕,这是大半个身进鬼门关,死就死了。
此时看着大儿慌乱的样,胡老爹一巴掌拍在胡栓背上,急了:“愣着干啥,赶紧进去。”
不管外面如何慌乱,屋内仰面躺在大炕上的孕妇都感知不到,她现在只剩疼,耳边一遍一遍响着婆母的话,配合着用力,吸气。
啊——啊——
一声一声痛不欲生的惨叫,打垮了身为婆母的白氏。她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对着东方磕头,求神明保佑:“老天爷,观世音菩萨,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命啊——赶紧让宫口开了吧,在不开,在不开羊水都养流净了——求你们了,求求你们。”
直到夜幕降临,早已弱下去的叫声戛然而止,浑身沾着血和刺鼻味道的白氏打开了紧闭的门,她手里还抱着一团东西。
等候的人呼啦一声围上来,七嘴八舌的问:“生啦?大嫂怎么样?”
“生了几个?那个呢?”
“死了,不会哭——死了——”白氏承受不住,靠在儿身上哇的一声哭了。她腿都站不直了,心慌,从来没离死这个东西这么近。
以后,儿怎么办——
胡栓脑里嗡的一声响,软着两腿往血气冲天的屋里跑,身一软就匍匐在抗边儿,叫着媳妇的名字,而炕上脸色青白的女人一丝动静也无。没进来之前胡栓还在庆幸,娘的死了是孩死了,现在连媳妇也死了,他再也忍不住,哀嚎大哭。
同样狼狈的产婆和前来帮忙的亲戚,看他这样都是心里一酸。妇人上前安慰胡栓让他节哀。
产婆摇头长叹,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回过头拿起水盆里的剪,低着头紧张的忙活着。
而白氏怀里被污血盖的看不清模样的婴儿,此时僵硬着身不敢动。太乱了,她需要捋捋,自己是被黑洞吸走了,然后身体似乎是被了,然后晕死过去失去知觉。再有意识时就感觉呆在水里,被束缚着,稍微再水里一试探,就听见话声,乌拉乌拉的也听不清。然后暖暖的水就开始波动,不停地挤压收缩。跟她在一起的还有个什么东西,她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实在是沉不住气了,用几乎催动不起来的异能奋力挣扎。
几乎过了一个世纪,感觉到身体被抽空的时候,终于获得了自由,还没等她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被大头朝下吊起来,挨了几下打。那时候迷迷糊糊的,只有脑还能运转,也不敢吭声,现在想想,挨打的地方好像是。
这,口不能言身不能动,听不清看不见,还被吊起来打,这这这——这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一切要都是幻境的话——
她一个婴儿的想法,别人那会知晓。
胡老爹听着儿的哭声就知道大人怕事,也不能进产房,就揪这一颗心皱着眉端详巴掌大的孩,发现糊成一团的脸上动了动,他眼睛里一亮,就从白氏手里接猫崽大的婴儿,掀开布就抓着两只的不能再的脚,倒吊这,大掌轻轻的拍打,也一眼就撇见是个女孩儿。
婴儿天旋地转,感到疼痛的时候哇的一声叫出来。
围着的人都看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屋内传出另一道婴儿的哭声,虽然不甚响亮,却激动人心。众人又慌忙往屋门口挤,胡老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把手里还吊着,光屁屁的孙女放到身边人臂弯里,还不忘了嘱咐一句:轻点儿抱。
“这个是。”产婆抱着孩将好消息告诉众人。
众人对这个好消息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还是产婆提醒,孩儿们的洗洗,大人也的趁热乎劲儿收敛。白氏强忍了心头伤悲,擦干眼泪,接过一点大的孙抱在怀里,孙轻飘飘的重量,惹得收住的眼泪又掉下来。
还得胡老爹拿主意,他指着孩们一句一句的吩咐:“,借你大伯家的驴,连夜去你,你大嫂家通知,到哪儿就问你什么你就什么,不知道的别瞎。”
胡哎了一声,跑出去了。
“老三去吧大宝接回来,让他见见他娘。”
“闺女,你去烧水,多烧几锅。”
胡家闺女手臂向前支着,托着手里的婴儿,她快哭了:“爹,这个,这个咋弄。”
她好怕啊,大嫂生孩死了,孩还这么丑,呜呜——
“给我吧。听你爹的,去烧水。”白氏彻底镇静下来,接过都没仔细看过的孩,一左一右轻轻抱着去了东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