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那学生,满脸通红,只坐着垂泪。玉露笑着站起身,进浴室投了手巾出来,递到女学生手里:“你虽然进门来伶牙利齿,到底城府不深,让人一看,就知孰真孰假,否则我也不会陪你磨到这会儿了。”
女学生笑道:“怪不得我从进屋夫人就不理我,只一个人看书。”
玉露拉着她的手重新坐下:“你喜欢云山本在情理之中,他确实有让人敬爱之处,可是以身相许就太过了,若是因此搅得家宅不安,你又岂会心安。你有困难,我可帮你,一会儿我就打发人,去你家里收拾东西,那样的家里你还是不要住了,即刻搬到学校去,这回不用二少爷,钱全由我来出,不知你怎么报达我?”
女学生破泣为笑:“夫人真肯帮我,那我就以身嫁给二少爷,替夫人分担一二。”见玉露笑着斜了她一眼,她顽皮地笑道:“顽话呢,那我就只能努力学习,以便日后能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报达夫人大恩大德。”
玉露笑着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淘气。”女学生问:“这会儿我可以叫夫人姐姐了吧。”
玉露先是摇摇头,随后又笑着点点头。女学生抱住玉露开心地跳了起来:“我从见了姐姐就想,若是此生能做姐姐的妹妹该有多好。”一面说一面眼泪又流了下来:“二少爷得姐姐如此贤慧夫人,真是老天有眼。怪我不懂事,刚才有口无心,还请姐姐见谅一二。”
玉露笑道:“你就是玻璃心做的,一眼就能看到底儿,你即叫我姐姐,我就有一言奉劝你,做事前千万要斟酌行事,事事不比在家里,有家人庇护,外面哪个又是真心与你好的,若是再如此行事,被人害了,也还不知。”
听到此云山回身对金风笑了笑,两人悄悄退下楼。到了楼下,金风把丫环们都打发走,来到云山的书房,见何靖华一脸着急模样,金风笑道:“你这个表妹真是女中豪杰,若是我可没有她这么深的城府!如今事情解决了,那丫头也被她收服了。”
云山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道:“刚才真把我吓坏了,若是被露儿误会可不是玩儿的。好在有惊无险。”
靖华笑道:“你无错,自然是有惊无险了。否则向克文那样,你以为玉露真是刘梅真,会扫榻相迎。”
金风对云山道:“这丫头不过十六七岁,就如此胆大妄为,日后难免不包藏祸心,你还是劝玉露远远把她打发了,否则等她翅膀硬了,再想打发就难了。”
云山笑道:“她家里人口少,以前在家里娇生惯养惯了,比不得大户人家小姐心机重,会察言观色,自然胸无城府,忽然来了后母,容不下她,她想此处不留人,仗着容貌出众,自有高枝任她攀,想给后母看看。可是这样的人家女儿,最是知恩图报,露儿没责罚她,又对她施以恩惠,她自然要以十二分心回报。嫂子或许觉得她胆大妄为,越是这样的人,越没那么多心眼子害人。”云山与玉露不愧是夫妻,慧眼识英,没想到只一点儿恩惠,后来蓝梅秋果然知恩图报。
靖华点点头:“人往往都是锦上添花,又有几人能雪中送炭,人在难时帮一把,胜过荣耀时十倍。”
一语未了,罗正从外面进来,先给金风见礼,云山和靖华忙起身给他拜年问候。罗正笑道:“怎么把车停要门口了,想来又是要出门,看来我若不是起个大早,又要扑空了。”
云山道:“何伯母打发我回来接人过去看戏,我竟忘了,再迟一会儿,那边都要开戏了。”云山问金风:“大哥呢?”
金风笑道:“你大哥昨儿晚上,跟何大少爷及几个朋友多喝了两杯,又玩了半宿的牌,正在补觉呢。原叫我早饭不要叫他。”
云山请罗正坐下,一面给他倒茶,一面道:“我昨儿派人去接你,你非要住饭店,难道饭店比家里好?”
罗正接过茶笑道:“我已交了店饭钱,若是退了,白白损失了钱财,又要不回来,又没人领情,今儿赶早退了房,这回你就是撵我也不走了。”
云山命上去端早饭,罗正说他用过了。金风问道:“今儿的早餐是谁做的?那个竹节卷的小馒头就很好,还有那个酱黄瓜和豆豉炒豆腐味道都不错。”
云山笑道:“都是露儿亲手做的,说祖母最爱吃她做的馒头与酱黄瓜,黄瓜是秋天腌的,做馒头的面则是昨晚上和的,早起做好让我给伯母带过去一些,我竟给落在车里了。馒头还热乎呢,早起就着你家里的粥吃着正好。真是该死。”
靖华笑道:“谁叫你犯了桃花,哪有心思在这上面。”云山因有罗正在侧,忙对他使了个眼色。
罗正方想起半天没看到表妹,刚想问,见玉露和一个小巧玲珑的少女从楼上一前一后走下来,罗正只瞟了少女一眼,见不认识,就转了目光。
那女孩见楼下立着三男一女,女的姿容俏丽,男的则个个玉树临风,因刚才一闹,只觉得太丢脸,脸一红,下了楼,对云山等人福了一福,回身向玉露告辞。玉露笑道:“这么早过来,想是没吃饭,等用了饭再回去吧。”
蓝梅秋笑道:“刚刚在姐姐处吃了点心,如今已饱了,还要回去温习功课,等有空再过来看姐姐。”说完匆匆一揖,
一手不经意地抬起捂住了脸,快步走了。
自此后,蓝梅秋虽私下里跟玉露见过几面,却再未登过胡府,果然依了玉露,再不做他想,只一心读书,后来成为中国历史上一位杰出的女性。人不论出身贵贱,只在于如何看待自身,富者有自轻者,贫者也有自贱者。
送走梅秋,玉露回房换衣服,见云山倚在门口,她笑着问道:“这会儿不去楼下陪客人,看我做什么?”
云山笑道:“我正愁如何打发那丫头,重了,则害了她,轻了,又怕她不知进退。可巧夫人就替我解了燃眉之急。”
玉露笑道:“我正可惜如此好姑娘,没替你收了房,白白肥了外人的田呢。”
云山见她回眸一笑,真是百媚顿生,因楼下有客人,勉强忍住心猿意马,催促她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