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三章 秦焱

沈棠跟着文绣到松涛院的时候,沈榕正焦急地在屋内踱着步,见了姐姐来,忙迎了上去,“姐姐,你说世子这是上哪去了?难道回瑞王府了?可他的伤还未好透,这会回去容易闹出破绽来啊。”

文绣引着沈棠进了耳室,只见床榻上的被褥毯子叠得整整齐齐,几上常用的那几瓶子药粉药丸俱都不见了,衣架之上,他这几日常穿的两身衣裳,也整整齐齐地挂在了上头。

沈棠低低一叹,“屋里这样整洁,世子他定是自己走的,稍候派个人去瑞王府探一探,看世子可曾回去。”

她转身向沈榕问道,“昨夜严知可曾来过?他的武艺虽高,但你的却也不差,又只相隔一室,世子这个大活人不见了,总不能一点声息都不曾听见。”

沈榕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严知的轻功好着呢,莫说是我,就是双福双喜,沈玄沈黄都加起来,也不顶用。昨夜颐寿园那动静大,就算有什么些微的响动,我也想不到世子这头来。”

这时,碧笙眼尖,走到榻前,从枕头下抽出一条叠得整整齐齐的丝帕来,上面用刚劲隽秀的书法写着两个字,“等我”。

沈棠微愣,过了半晌才摇了摇头说道,“榕儿不必再介怀了,世子果然是自己走的,他若是有心要走,你便是听到了动静,也拦不住他的。从明日起,你便不必在窝在松涛院了,在府里晃荡个两天后,就去太学院恢复课时吧。”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丝帕重新叠好,然后寻了本书册,随意往书页中一塞,合上后又将书册重新放了回去。

沈榕看着她手上的动作,眉头微微一蹙,几次张口欲言,但话到嘴边却终于还是说不出来,只得闷声说道,“知道了。”

到了晚间,府里便传来消息说,老夫人近日身体违和,秦夫人自发请愿要去家庙吃斋抄经念佛两月,以求菩萨眷顾老夫人的身子早日安康,二小姐孝感动天,也要陪着母亲一起为祖母祈福。

沈棠微微一愣,安远侯府的家庙设在府里的西北角,只不过是一座三进的小院子,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与一些苦行的寺庙相比,条件甚是优渥。秦氏母女被罚去家庙,实质上就是让她们在相对安静的环境下,收敛收敛脾性,如此而已。

这处罚相较于沈紫嫣的所作所为,简直都谈不上是处罚。

她沉吟片刻,抬头问碧笙,“这是郡主的主意还是祖母的主意?”

碧笙掩着嘴笑道,“是郡主的主意。玉儿姐姐说,郡主是个有仇必报的人,让您就等着看后招吧。至于秦夫人,这回本来是能让她摘了开去的,但郡主好本事,将二爷那事都赖到了她身上去,老夫人气得不轻,这才将秦夫人和二小姐一块发配去了家庙。”

沈棠的脸上显出几分笑意,她想了想说道,“既然郡主有了想法,咱们就不必再管这事了。”

她话音刚落,碧痕急匆匆地进了来,“双福去了瑞王府打听,恰好听说今日世子进宫时,与太子多喝了一杯,当着太子和众位王孙公子的面就从东宫的楼梯上滚了下来,伤着了腿脚。这回伤得严重,莫说是六公主的大婚,便是太子大婚都不得出席了。”

沈棠心中一窒,赵誉狡猾地很,是不会明知道肩上的重伤未愈,还非要逞能去做这自残的事情来的,除非他是另有计较。她想起了那丝帕之上笔笔勾心的等我两字来,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她想了想,便从药箱中取出一些瓶瓶罐罐,又亲自动笔将这些药丸的用法用量都一一写在纸上,然后递给了碧痕,“你将这些交给二少爷,让他立刻再派人去一趟瑞王府,就说是治疗骨伤的妙药。”

碧痕有些狐疑地望着她,“世子走的时候,不是将那些药都带了去吗?”

沈棠摇了摇头,“那些药,不够。”

她没有多说,碧痕也就不再多问,取了个空匣子,将这些药瓶子并那张纸,一并装了进去,然后疾步去了松涛院。

沈棠坐到书案前,提起笔将未来可能发生的事用英文推演了一遍。

景阳王府和南阳王府都将爱女嫁给了沈氏,这姻亲关系牢不可破,便是为了自家的女儿,两支王府也必须站在沈氏的身后。

若是有了醇王和瑞王的支持,三皇子便算是得了大多数宗亲的认可,将来若是与太子正面冲突,也算不得逆行篡位了。

朝中大臣虽多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在形势不明之前,都不轻易站队,但那些心中有了取向的,太子和三皇子却各占一半。

京城的勋贵世家,多半是守旧之辈,不想发生大的变动,绝大多数都倒向了太子一边,但那些占据一方势力的地方豪门却纷纷都表示愿意向三皇子投诚,由西昌孟氏起的头,闽东刘氏跟进之后,江南苏氏,云州容氏都纷纷有所动作。

再加上民间的声望,太子的颓势已显,倒是三皇子逐渐占了上风。

皇上的病情如何,只凭一副药渣子,是没法确定的,但以常理推论,若不是皇上时日无多,他确是没有必要在此时就行这雷霆万钧的手段的。既然皇上那般急切,他又怎么会坐视三皇子势力变强,而不努力将这乾坤扭转呢?

皇上近期一定会有所动作,只是……他会做什么呢?

沈棠想了半日,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低低地叹了一声,将纸上谁也瞧不懂的英文重重划去。

此时已近戌时,碧笙进来在浴桶中放了水,试了水温,然后动作轻柔地替沈棠将发髻高高盘起,“时辰也不早了,小姐沐浴之后就早些歇着吧。”

沈棠正嫌身上黏腻,便解了衣衫,轻轻地入了水,这温凉舒适的水细细地滋润着颇有些疲乏的肌肤,泡着甚是舒爽,她不由地闭上了眼。

碧笙一边加水,一边说道,“谣传碧痕姐姐的那主使人查出来了,小姐一定想不到是谁。”

沈棠依旧闭着双眼,但脸上却有几分动容,“我一时能想得到的也就是秦氏或者沈紫嫣姐妹了。你倒说来听听,是谁造的谣。”

碧笙啧啧了两声,“是乔嬷嬷呢小姐想不到吧?”

沈棠的睫毛轻颤,眼皮微微动了几下,“我早就觉得那个乔嬷嬷不简单,从前倒还罢了,自从她回了一趟老家,省亲回来之后,整个人就看着怪怪的,看人的眼神阴冷阴冷,倒像是要将人整个地吞进去一般。她身上一定存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碧笙语带愤怒地说道,“可咱们又不曾得罪过她,与她八杆子打不着关系,她又何故要污了碧痕姐姐的名声?最让人觉得可恨的是,她竟然有胆子去全叔身上泼脏水,老夫人知晓了竟也不去办她。”

沈棠讥讽道,“她跟了老夫人那么多年,没少替老夫人做亏心事,老夫人虽然重用她,但同时却也忌惮她,自然不会轻易去办她,免得狗急了跳墙,将那些腌臜事都咬了出来。”

她想了想,忽然睁开眼,沉声道,“乔嬷嬷已经几次三番针对我们了,若没有个情由,实在说不过去。你若是得空,便去找府里的老人们聊聊天说说话。你明日再去趟碧螺巷,请孙嬷嬷派人去乔嬷嬷的老家走一趟,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让她变得这样沉不住气。”

等沈棠泡完了澡,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爬上了床榻,正要往毯子中钻时,碧痕进来回禀,“双喜方才从瑞王府回来了,世子说让二少爷放心,他的伤少则一月,多则两月便能好了,到时候再来请二少爷过府一叙。”

沈棠的眼眸微闪,点了点头,便合上眼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在睡梦中感觉到了一阵摇晃,因着前世有过天摇地动的惨痛经验,她立刻便从床上坐了起来,但好在屋内一片平静,并没有发生什么。

她揉了揉眼,看到碧痕和碧笙一脸急切地站在眼前,不由问道,“是什么时辰了,发生了何事,怎么那样慌张?”

碧痕急急地说道,“还不到寅时。三夫人难产,南阳王府里请的产婆都说很是艰险,大人孩子怕都没救了,三爷快马闯了宵禁来请您过去看看。”

沈棠大惊失色,立刻起了身,迅速地穿了衣裳,连发髻也不曾梳,只是拿布条绑了个马尾,就匆忙地出了来,“碧痕,快点将我的药箱,还有师尊所赠的那套金针刀具都带上,你陪我一块去一趟南阳王府。”

碧痕忙提了提手中的药箱,“早已经准备好了。”

沈棠推门而出,院子里,月光下,立着一个身形挺拔但面色焦虑的男人,他不停地在院中踱来踱去,身子有些微微的颤抖。

“三叔。”沈棠低声唤道。

沈沐回过头来,见是沈棠,转过身来,泛红着眼眶,颤声说道,“快,你三婶她……”

沈棠面色微凝,语气却甚是柔缓,她安慰道,“三叔且放心,三婶吉人天相,腹中的弟弟也定会平安。”

碧痕翻身上马,一把将沈棠拉了上去,几骑快马在深夜的街上奔驰,连闯了好几个关卡,一路疾驰到了南阳王府。

产房内的赵馨已然奄奄一息了,南阳王妃瘫软在侍女的怀中,但双手却仍旧紧紧握住了爱女的,她一边低声鼓舞着,“馨儿,要坚持下去,三郎很快就回来了,棠儿连我这将死的老太婆都能救得回来,更何况是你?为了三郎,为了我,为了你腹中的骨肉,为了整个南阳王府,你要坚持下去”

赵馨气息微弱地点了点头,“我坚持。”

这时,产房的门被沈沐用大力推开,他高声叫道,“馨儿,棠儿到了,你和孩子都会无事的。”

沈棠轻轻地抓过了赵馨的手,搭了下脉搏,又将手放到了她高隆的肚子上,摸了摸孩子的位置,孩子早就入了盆,但方向却有些不顺,因此才难产不出。

这几个产婆应该是作了许久的努力,想尽力将孩子的位置顺过来,但却一直都无法,若是有足够的时间,自然还是继续将孩子推回正位,但此刻赵馨的气息微弱,脉搏游离,已经没有时间再容得她去想其他的法子了。

当下,要想母子都存活下来,只有剖腹取子这一条路。

她柔声在赵馨耳边说道,“三婶婶,您腹中的弟弟调皮地紧,位置不曾正过来,若是再施力推挤,我怕时间长了,弟弟和您都受不了。棠儿如今有一计,或有八分把握让您母子均安,只是需要您多受些苦,您可愿意?”

赵馨微弱无力地点了点头,“我信你。”

沈棠脸上带着浅淡而柔和的笑意,但心中却是酸酸的,古时女子生产,便如同一脚踏入了鬼门关,自己的母亲便是那时落下了的病根,过了两月就香消玉殒了,而三婶婶这回,若不是遇到了自己,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她心中想着,手上的动作却不减丝毫,从药瓶中倒出一颗血红色的丸药来,递给了随身伺候着的丫头,“这是养气丹,拿温水给三婶婶服下。”

碧痕早就吩咐了小丫头们将该准备的物事尽都摆了上来,产婆见状,忙问道,“这是做什么,大热天的,拿炭盆来做什么?”

沈沐看到沈棠面色微沉,便将产婆与屋内的闲杂人等俱都赶了出去,然后急切地问道,“棠儿这是要做什么?”

沈棠凝了脸色,低低地道,“三婶婶的情况很不好,若是想要母子均安,我思来想去,只有剖腹取子这唯一的方法,若是处理得宜,对三婶婶的损伤也可以降到最小,只是这腹上便要留下疤痕了。”

沈沐想了想,然后与南阳王妃对视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棠从药箱中拿出了麻沸散炼成的药丸,喂入了赵馨的口中,一边解释道,“剖腹甚是疼痛,三婶婶本就力竭,我怕她受不住,因而给了她一颗麻沸丸,只要动作快些,对母子两个也不会有什么损伤。”

她一边做着准备,一边令碧痕将沈沐和南阳王妃俱都赶了出去,稍候的产房太过血腥,怕他们承受不得,南阳王妃倒也罢了,但沈沐却坚持不走,他认真地说道,“我要留下。”

沈棠略有些为难,终还是拗不过他,只好点了点头,“三叔要记得,稍候不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要问也不要说,我在术中不能受到任何事情的分心,这才能保证将对三婶婶的伤害降至最小。”

沈沐默默地点了头,然后坐在了赵馨的身旁,紧紧握着她的手,再不曾分开。

南阳王妃全身无力地倚靠在丫头的身上,目光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屋内,她的紧张和担忧俱都写在了脸上,听到屋内一丝动静也无,有好多次她都想挣扎着起来,推门而入,看看唯一的爱女到底情形如何。

身边随侍的大丫头柔声劝道,“王妃稍安勿躁,郡马正在产房内守着呢,接生的又是郡马的亲侄女,您平素常挂在嘴边的棠儿小姐,有他们两个在,郡主和小王爷一定平安无事。”

南阳王妃心内稍安,但到底还是忐忑不定的,终于屋内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这哭声响亮有力,绵长清脆,带着初生的喜悦,将南阳王妃心中的不安一下子便抚平了。

不一会儿,碧痕抱着刚出生的婴孩推门而出,笑着将孩子递给了王妃,“贺喜王妃,小王爷足有八斤重,是个健壮又健康的大胖小子”

南阳王妃激动地接过孩子,眼眶中的泪滴便要流下来,她一边轻拍着怀中这可爱的婴孩,一边又焦虑地问道,“那馨儿呢?馨儿可还平安?”

碧痕低声安慰她道,“三夫人的情形甚好,我家小姐正在替她缝合伤口,稍会便就好了。”

她语气微微一顿,低声对王妃说道,“方才情况危急,若不行险招,三夫人和小王爷的性命怕都有危险,因而我家小姐才不得不使了这剖腹取子之计,但到底有些惊世骇俗,怕为世间所不容。因此还望王妃与众位姐姐多多担待,莫要将此事泄漏了出去。”

这世间向来遵循约定俗成,一旦有什么希奇古怪的事物,就会为世所不容。沈棠懂一些医术倒并无什么大碍,就算是替赵誉剐肉取箭也算不得什么,但这剖腹取子的事情,自古以来便没有过一个事例,这若是传了出去,那些保守封建的卫道士,怕是要将沈棠当作妖孽一般看待了。

南阳王妃颇为明理,所幸方才在那屋中的除了自己的贴身大丫头外,便是自己和沈沐了,自己的大丫头自然是信得过的,因此她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你让棠儿放心,这事定不会再有其他人知晓。”

产房内,沈棠已经将刀口完全缝合了,她面色凝重地摸了摸赵馨的额头,然后略松了口气,“幸亏三婶婶年轻,平素保养地甚好,这回的手术算是顺利之极。我给的麻药甚少,三婶婶再过片刻便就能醒了。”

沈沐的眼眶泛着血丝,他沉沉地道,“这回若不是棠儿,我……这救命的大恩,我定会相报”

沈棠浅浅一笑,“三叔这是说得什么话?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三婶婶又对我和榕儿颇为照顾,如今三婶婶有危险,棠儿难道不该尽力?”

她转过话头,说道,“三婶婶这难算是过了,但后面几天却得倍加小心,尤其是要不能让她发热。等会我会留几个方子,这些药添一分减一分都不行,一定要找个稳妥的人小心地熬。每隔三天我会来一次王府,替三婶婶诊脉,若是半月内都无甚特别,那便就算是无碍了。”

产房的门刚一推开,南阳王妃便又是着急又是欣喜地迎了上来,“怎么样,馨儿可还好?”

沈棠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柔声说道,“三婶婶很好,这会药力还不曾过去,仍旧在睡,约莫再过半刻,就要醒了。到时候她的刀口甚至疼痛,王妃可命人现在就去将镇痛的药抓了熬起来,等三婶婶一醒,就喂她喝下,或能减轻一二。”

南阳王妃的眼眶含着泪,甚是激动地说道,“真是个好孩子,你对我们南阳王府的大恩大德,我都记下了,来日一定相报。你忙了这许久,定是乏了吧?不如先去客房休息一会?”

沈棠笑着摇了摇头,“祖父祖母定也等得心急了,棠儿得快些回去好让他们放心。”

南阳王妃也不勉强,吩咐了沈沐相送,自己便急匆匆地进了产房看赵馨。

沈沐一边走一边说道,“为了不给你惹麻烦,我回侯府时说,因有法师算了,馨儿若要顺利生产,需要请一个辰时出生与腹中的孩儿有血缘关系的人压阵,府中便只有你一个合得上。”

沈棠微微一愣,嘴角却随即弯了起来,“还是三叔想得周到。”

等送到了南阳王府的门口,见了眼前早就套好的马车,她笑着说道,“三叔还是回去吧,我这儿有碧痕跟着,出不了什么事,但三婶婶若是醒了不见三叔,心里可是要失望的呢”

沈沐的表情微窒,脸色忽得有些发红,他讪讪地摇了摇头,但眼中却浮上了一层焦急之色。

沈棠笑着将他往府里推了推,自顾自地上了马车,“三叔放心吧,碧痕的功夫好得很呢,不会将我弄丢的。”

话音刚落,马车便疾驰而去,倒让沈沐一时有些不知道是该跟着去,还是该立刻回转看看爱妻的情形,犹豫了再三,他仍旧是转了身,急匆匆地回到了赵馨身边。

沈棠歪着脑袋,靠在碧痕的肩头,“幸得三婶婶母子均安,也不枉我辛苦一场。”

碧痕有些犹疑地问道,“我竟不知道小姐跟着药圣还曾学过这剖腹取子的法子,方才我是假作镇定,实则心中慌乱地紧呢。”

沈棠笑得悠远空荡,“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但我方才可也紧张地很,这法子从书中见过,但却从来都不曾真的动过手,只是想着三婶婶为人好,这腹中的弟弟又关系重大,便是不可能也要尽力将之成为可能,这才下得了手。”

她语气微顿,又是感慨又是欣慰,“经过了今日这一遭,以后不管发生何事,三叔三婶都会站在我和榕儿这一头了。”

碧痕见她神色倦怠,但语气却颇是欣慰欢喜,想到小姐她向来为了二少爷是什么都肯做的,不由有些心疼,她柔声说道,“这儿离侯府还有些距离,小姐若是倦了,便靠在我身上睡一会吧,等到了我再叫您。”

沈棠心神俱累,便就应了,靠在碧痕的肩头,在马车的颠簸中,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太过香甜,直至腹中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她才醒来,身下是柔软的床垫,也再没有颠簸之感,沈棠的嘴角不由弯了起来,她略有些娇嗔地道,“碧痕,到了怎么也不叫醒我,让别人看了成何体统?”

她睡眼惺忪地睁开眼,一眼便望见了木槿花色的帐顶,她心下大骇,忙坐起了身来,这不是自己的屋子

“你醒了。”一个深沉冷洌的声音响了起来。

沈棠转头望去,只见秦焱穿着一身火红色镶着大段黑色边幅的锦袍,沉沉地立在了榻前,他的气息森冷,但眼神却甚是炙烈,在这本就炎热的夏日,让沈棠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了起来。

她掩住心中的震惊,面色依旧维持着平静冷淡,“我怎么会在这里?我的侍女呢?”

秦焱的眼神一深,语气中带着一丝薄怒,“若不是我及时出现,你这会怕是已经被带到了皇极殿了。你的侍女?哼,仗着自己有点三脚猫的花拳绣腿,还妄图和皇上的青衣卫一搏,真是愚不可及。”

皇极殿,是皇帝接见近身大臣的所在,同时也是他的寝宫。

沈棠的身子猛地一震,不由惊问道,“怎么会?”

自己不过是因为太累了,靠在碧痕的肩头歇一歇罢了,若是中途真起了什么争斗,自己又岂会一无所知,直到这时候才醒过来?

但秦焱的样子,却不像在撒谎,他也没有必要撒谎。

秦焱身上的冷意越发凛冽了,他盯住沈棠的眼神热烈而复杂,过了半晌,他沉沉地问道,“你又是什么时候招惹了太子?”

沈棠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即便是盛怒,她厉声说道,“秦表哥,我遵循礼数称呼你一声表哥,还望你再莫要信口雌黄血口喷人了。上回你莫名其妙地闯了我的园子,说了那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给我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差点就让你的姑母秦氏拿此作伐,将我沉了塘。这回,你又无凭无据地胡乱说我招惹了太子。”

她的语气越发重了起来,“请问,我与你到底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恨,你就那么急切地想要将我的名节败毁?那于你,又有什么好处?”

秦焱一时窒住,他沉默了许久,方才低低地说道,“对不起。”

沈棠的面上仿佛结了寒霜一般,她冷冷地道,“把话说清楚。我被青衣卫劫了,你救了我,这和太子有什么关系?”

秦焱抿了抿薄唇,冷沉地说道,“太子看上了你,这几日不吃不喝,非要皇上将太子正妃的名册换成你的,皇上又怎么肯答应他这荒唐的请求?”

他微微顿了顿,说道,“稍候我送你回去后,这几**便老实呆在安远侯府,切莫再出门了。”

青衣卫的人环伺在安远侯府的四周,只要沈棠一出门便就被盯上了,皇上不能明目张胆地宣她进宫,但却尽可以暗地里将她掳了去,以他如今对三皇子的忌惮,对沈氏的愤恨,到时候直接将她一刀砍了也未尝不可能。

但沈棠却有些将信将疑,“我与太子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连话都不曾说过一句。你这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不太确切吧?”

秦焱的目光更深了一些,“我的消息很确切,不必怀疑。总之,这些天你要千万小心,六公主的大婚,八月十五的中秋宴,你都想法子推了吧。”

他见她仍自沉吟,似在考量自己话中有几分可信,好不容易沉静下来的心,便又倏得点燃了起来,他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若是不信,就尽管招摇地出门去,好让那些青衣卫将你捉去皇极殿,让皇上亲自将你大卸八块。”

沈棠一愣,心下暗想,这秦表哥虽然不甚靠谱,但这消息听起来却有几分真切,不管是真是假,既然有这么个消息传了出来,自己总是要重视的。

她对着秦焱勉强一笑,“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好意。”

又急切地问道,“我的丫头呢?她没事吧?”

秦焱沉着一张脸合手击掌,片刻之后,碧痕便被两个黑衣蒙面的人带了进来,她一脱开黑衣人的钳制,便急忙奔了过去,焦虑地问道,“小姐,你可还好?”

沈棠见她并无什么损伤,便低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碧痕低低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原来他们行路至一半时,忽然来了一伙青衣人,一拳便将车夫打昏了,然后驾着马车便往宫里的方向去了,她觉察到了不对,又认出了来人乃是青衣卫,便与他们纠缠了起来,但她双拳难敌四手,若不是秦焱及时赶到,这会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沈棠凝眉,这才信了秦焱方才的说辞。

她的脸色微红,略有些不自在地冲着秦焱道了谢,然后便要带着碧痕回侯府。

秦焱臭着一张脸,“既无马车,又无随扈,光凭你们两人如何回去?怕是刚露了一个照面,又被人截住了吧。我正好有事要请见姑奶奶,便陪你们一道回吧。”

沈棠心下虽是不大肯,但一想到方才碧痕说得危急,又觉得事情若果真如秦焱所说的一般,那太子莫名地看上了自己,而且还莫名地非自己不娶,甚至还想动自己正妃的人选,那皇上情急之下,倒真的极有可能会除掉自己。

她心中有些忐忑,秦焱又十分坚持,她想了想,别无他法,也就只好点头同意了。

这一路气氛甚是尴尬沉默,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安远侯府,马车停住后,沈棠勉强一笑,冲着秦焱小声地道了谢,便急急地跳下马车,就要往月桂园处走去。

全叔从二门的门房上闪了出来,见了沈棠神色一松,似乎是担着的心落了地一般,连声音都轻松了许多,他恭声道,“大小姐,侯爷有请。”

沈棠揉了揉有些酸胀的颈脖,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有要事要回禀祖父。”

若太子果真对自己存了那可笑的想法,这便就不是自己所能够左右控制得了的事了。

沈谦的书房里,沈沐一脸惭愧地立在一旁,见沈棠平安无事地进了来,方才松了口气,他急急地问道,“你走后才不过一刻钟,南阳王府的马车便被人扔了回来,车夫躺在车中不省人事,你和碧痕却都不见了。我立刻派人寻找,却只查到半途有打斗的痕迹,一个人影也无,急煞我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沈棠望着祖父,见他点了头,便将方才的事都说了一遍,只将自己与秦焱同室相处的事掩去。

沈沐听罢自责地说道,“都是三叔的错,若是当时坚持送你,便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沈棠摇了摇头,以青衣卫凌厉的来势,当时便是三叔在,恐怕也无济于事,她浅浅一笑,“三叔莫要自责,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皇上这次若是铁了心要拿棠儿,您若在倒反而受了牵连。”

她凝着眉向祖父问道,“秦表哥说,太子这几日不吃不喝地闹腾,祖父可有听说这事?”

沈谦面色微沉,“想不到永宁伯府的消息那样灵通,我只收到太子这几日吃得不好这消息,秦焱竟能知晓太子绝食的缘由……”

沈棠想到了那个没入永宁伯府的青衣卫,心中想着,从前不甚让人注目的永宁伯府,越是追查下去,越是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那稀少而珍贵的桑血花,秦氏竟然能用得那般泛滥,那时她便就已经觉察到了不对。再联想到神出鬼没的秦焱,他几乎无所不能,身上似乎藏着无尽的秘密,狂傲已极,也神秘已极。

她想了想,沉沉地开口问道,“祖父,若此事是真的,那棠儿该如何是好?”

她这话,既是求助,又是试探。

沈谦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是我沈谦的嫡孙女,身为玉斗令的主人,自然不是太子这样的人能配得的。这几日,你就安心呆在府里,我倒要看看皇上的青衣卫有多能耐,能从我安远侯府里掳人。”

他抚了抚胡须,继续说道,“太子胡闹,与皇上父子离心,这倒是我们的好机会,若是能趁此时机,大闹他一场,说不定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来。”

沈棠对祖父的答案甚是满意,她心中不满太子将她无辜扯入危机,心中忽然生出一个想法来,她笑着说道,“棠儿有一计要献。”

第五十一章 踹门第一百二十六章 情敌第二百十一章 自尽第一百十七章 夜宴第五十章 旧人第八十一章 心惊第三十五章 来客第二百二十五章 躲避第二百五十二章 以告第二百三十五章 分家第一百七十二章 抽丝第二百三十六章 宝藏第一百零七章撒娇第一百零八章 条件第二十二章 补汤第一百三十六章 送妾第七十七章 纵横第二百三十二章 敬事第一百四十六章男色第四十一章 劝说第一百二十章 故人第九十一章 疑团第一百八十二章 宝图第二百零二章 阴谋第十三章 底气第二章 请安第七十七章 纵横第二百四十一章 挑拨第一百三十九章 滑胎第二十六章 灭顶第二百三十七章 毒蛇第九十章 婚讯第一百七十二章 抽丝第二百零三章 为妾第八章 荐书第九十四章 为父第四十三章 对症(加更)第二百二十七章 安然第二百五十二章 以告第八十三章 朦胧(求订阅)第七十九章 以挟(首订,求订阅)第四十四章 拆穿第二十七章 获救第五十三章 狭路第六十四章 落水第五章 团聚第十三章 底气第十八章 夺魁第一百三十七章 出征第一百零五章 是他第一章 梦魇第一百四十一章 提亲第五十九章 百感第六十八章 高下第一百二十一章 思春第一百三十一章 情意第六十四章 落水第一百九十九章 家丑第一百零七章撒娇第四十一章 劝说第六章 祖父第九十三章 原来第七十七章 纵横第二百三十六章 宝藏第一百七十八章 冤家第一百七十六章 进宫第一百三十六章 送妾第一百十一章 出事第三十九章 夜探(加更)第二十八章 回转第五十八章 木秀第四十六章 闯园第六十二章 看戏第六十七章 太子第九十九章 红痕第一百二十四章 异心第五十六章 殷勤第二百十二章 风起第一百零一章 桑血第二百三十六章 宝藏第二百十五章 丧钟第五十九章 百感第一百十九章 仇恨第六十五章 景和第一百十八章 捉奸第二十九章 凶手第一百三十章 赖嫁第一百五十八章 玉玺第二百十二章 风起第一百八十六章 活雁第八十三章 朦胧(求订阅)第二百三十九章 担心第一百三十八章 迎刃第一百八十六章 活雁第一百四十六章男色第三十九章 夜探(加更)第二百十八章 出城第二百零九章 锋芒第一百七十三章 归第一百九十四章 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