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正是雪后初霁,天际清朗万里白云,因为积雪反射着阳光更显得一片明朗。炽焰赤麟和碧眼银戎与紫芒星痕终于踏上了归程。这次在边境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拖延的也够久,银戎与星痕都是第一次离开天城,就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星痕已经私底下悄悄和他说过好多次想念天尊和白帝了。
楔子早不知道云游去了哪里,原本这也符合通缉犯的低调作风,赤麟也觉得楔子背景恐怕十分复杂,有他在关键时刻帮忙是好,但若是深交可能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他答应过楔子,若是日后不得已擒拿,一定会留手放他逃走,其余的多管也没有必要。
火宅佛狱出奇的安静,凯旋侯带着残军离开没有去而复返,中途也没有什么人企图劫走邪天御武。火宅佛狱是一个非常实际的国家,实际的国土养育实际的臣民。所有的人都是直接效忠于火宅佛狱的利益,在那个弱肉强食的国度,只有强者才能够成为主宰。邪天御武被擒住,或许已经有了新的强者取代他的位置成为新任的王,那么凯旋侯他们真的就没有救邪天御武的必要了。
一路征尘,渐渐从冰天雪地中走出,待看到烂漫繁花的时候天城已经很近很近。
天城即便已经渐渐被秋色包裹,却还是脱不开春夏那时候交织的锦绣颜色。踏入这片繁荣尊贵的土地大多数人都会觉得幸福而兴奋,归乡心切的心情已经写在了两个弟弟的脸上。炽焰赤麟平稳的骑着马,脑子里依旧是犹犹豫豫的,尽管已经走得这样远这样久,天城已经就在眼前,他甚至看不清自己到底是不是真心想要回来兄弟五人团聚。
这次战争大捷,还擒住了对方的王,天城百姓和文武百官自然心花怒放。天尊更是深深为自己的弟弟们骄傲着,那些曾经扯着他衣襟等着发糖果的弟弟们一个一个成长,并且成长为了优秀的龙族,用杰出的战功印证了他们身体里尊贵的血脉。
尤其是银戎和星痕,首次出战便立下了这么大的功劳。
为此天尊特意换上了华服,衣冠规整,带领长老百官,甚至在天城门口等待诗意天城的英雄们归来。这是从未有过的殊荣。而在皇胤心中,更加强烈的是对兄弟的思念之情,经过这些日子他已经越来越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政事也处理的越来越得体,皇胤觉得自己好像老了一些,他们兄弟五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团聚了。
白帝跟着皇胤,当一队兵马到了近处的时候他便忍不住笑意,悄悄朝着那边对着银戎和星痕打口型,对上赤麟一本正经的脸又情不自禁往回缩了缩。银戎暗中低低朝着赤麟笑,不过是取笑他那一副不近人情,时时刻刻写着生人勿进的样子,白帝被他百年前骂了一句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不敢招惹。赤麟严肃看了银戎一眼,面无表情的,银戎又觉得他眼睛里带着些宠溺又带着些无奈,笑得便更加深。
三位将领风风光光到了城门口,依序下了马走上前参拜天尊。皇胤心中早就对弟弟们十分想念,还不等赤麟跪下就赶忙上前去扶,哈哈笑着,温声嘘寒问暖恨不得翻来覆去检查,从边境传来的战报就说赤麟有受伤,看到这个小弟就在眼前,眼底的倔强和坚韧一丝不减也不抱怨,更觉得心疼。
白帝也不管长老百官的脸色,没大没小的就扑上去给了银戎一个大拥抱:“银戎你可算回来啦!”
星痕轻轻皱了皱眉毛小声提醒他道:“叫三哥,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白帝嘟囔着,鼓着嘴戳了戳星痕:“才一回来就开始教训我,只不过早破蛋那么一小会儿嘛。”
“就算再小一会儿星痕也是你的兄长。”银戎无奈笑笑,拉了拉白帝的袖子,示意他不能对赤麟不理不睬,也应该去打一声招呼才对。
白帝转身蹭到赤麟跟前,小心翼翼看着久别重逢的二哥。上次二哥离开的时候两个人关系其实有点僵,他作为兄弟没有照应好星痕,放着星痕一个人去天牢犯险,结果拖拖拉拉一堆事情,最后还把二哥害走了。这么想着白帝也有些理亏,低着头只用眼神偷偷瞄着他,小声道:“……二哥。”
“嗯。”赤麟简单点点头,见白帝有些怕他,就将脸色放温润了几分说,“你长高了。”
白帝点点头,对赤麟露出一个笑容,眼底依旧有些畏惧和担心。他上一次被二哥批评的很惨,虽然赤麟开口不重,寒着的脸却还是让他难受了一段时日。
“二哥伤口还没有痊愈,还是不要久在城门口吹冷风。兄弟叙旧也不急于一时。”银戎上前插口,将赤麟与白帝对话的尴尬化去,接着带着星痕上前拜见天尊。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做作,带着星痕走上前的时候全然一副家长模样,得体大方,碧眼银戎的成长令赤麟也刮目相看。
这次他们回来的时日距离双日泪星已经很近了。
双日泪星是上天界才有的奇景,每十二年一次。每逢十二年,上天界便会发生一次双日蚀,每当那一日,便会有八星挂垂的景致。那时候兄弟五人都在,每当双日泪星的日子,便会约定五人齐聚,共同把酒相谈,无话不说。
这一次兄弟带功而来,又是隔了几百年不曾有过的五人齐聚,天尊皇胤决定举办一次祭典,不仅能够祈祷诗意天城岁岁年年平安无祸,还可以趁此机会加封弟弟们立下的功绩。而邪天御武,天尊下令将其发配关押到遥远的星河流狱,并且派人看守。
至此所有的是非都渐渐消散,天城的夏天已经完全过去,白露凄凄又到了萧瑟寒秋。秋风瑟瑟,在此刻有兄弟相伴,却也添了不少暖意。生活闲散恬适没有了战争的紧张危险,赤麟已经习惯了边境早起晚息的生活,清晨起早的便会饮半盏温酒,银戎不准他伤势没有全好就动刀动武,赤麟便只能闲闲坐于院中饮茶看书。
赤麟看书的习惯极好,总是会备上笔墨认认真真的看,并且做上批注。星痕也曾经抱怨他书上写的东西太多,自己读的时候连字都看不清楚,星痕说这件事的时候明明十分苦闷,偏偏表情还是由于他认真的习惯非常正直。银戎也在一边悄悄笑他。后来银戎还曾趁他看书时候偷偷在一边观察,默不作声的替他将笔墨准备妥当。
赤麟的生活简单而平淡,日日如一。只是连着好些天都没有看到银戎的影子。虽然心中疑惑,又情不自禁存些想念。但他终究是自制能力非常强的人,也许是年岁比银戎大了些,所想的东西也远远比天真的青年来得实际。原本对碧眼银戎便没有怎么抱着能够专心恋爱地久天长的心思,只是习惯了银戎的体贴和陪伴一时无法适应。
又过了几日,碧眼银戎神采奕奕出现在他面前,在他专心写字的时候突然之间从背后拥过来,一双手臂抱得紧紧。
赤麟被吓了一跳,笔尖在书页上重重划过长长的一道痕迹,连同那一页书都快要被墨色浸透。一惊之后簇拥而来的是温柔坚定的感觉,赤麟放软了身体任他抱着,轻轻出了口气。
一只崭新的碧玉短笛被送到眼前。
赤麟怔怔接去,笛身上还有些暖意,想必是被一路放在怀中。碧眼银戎声音甜蜜缠绵,还带了几分引诱一般的讨好:“几日不见,二哥有没有想我?”
赤麟正认真端详着那支碧绿色的玉笛,青碧的颜色水灵灵的好似银戎温和沉静的眼眸。注意到在短笛末端不起眼的地方细细雕刻着两条纠缠在一起的柳枝,因为实在太细小,如果不仔细观察根本不会注意到。赤麟看得出神,就没有顾得上回应银戎的话,碧眼银戎因为被无视而有些不满,他伸手握住玉笛,将笛身盖了严严实实,强行按下赤麟尚欲继续探究的眼神,强迫对方转过身来与自己对视。
赤麟被他突然而来的强势动作弄得还没有回神,银戎看到他神色温软,眼睛里尚留着柔柔的光芒,心底一动,便将人拥紧,继而凑上了嘴唇。
先是一僵,赤麟紧接着就想要偏过脸躲开,碧眼银戎顺势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搂紧了赤麟的腰部不让他乱动。虽然动作很强硬,亲吻也带着一些强迫的味道,却还是碧眼银戎一贯温柔缠绵的风格,从唇瓣的相贴渐渐变得更加热切,慢慢从简单的亲吻变成更深的纠缠。
赤麟一直都很温顺没有过分的挣脱他,几乎是任由摆布的。
这种顺从的态度只会让碧眼银戎得寸进尺,见赤麟不再有回避的动作,原本捏着下巴的手转而轻轻抚摸对方的脸颊,然后顺着脸部俊挺的轮廓向下,就想要侵入衣领。
手被紧紧捉住,赤麟低下头,他的腰还被银戎搂着没法真正拉开两个人密不可分的距离,脸还离得非常近,绵绵亲吻之后的暧昧气味还氤氲在周围,赤麟的脸有些发热,银戎白皙的面容也泛起了微微的红。
“这是在皇城里……”赤麟低声说。
虽然在赤麟自己的宫殿内部,但是在这种人人都可以经过的地方亲密的热吻缠绵实在太冒险。皇城里面人多眼杂,只要这件事情流出去,他们都会背负上兄弟逆伦的大罪,银戎知道这是不轻的罪名,更何况赤麟身上还背着六爪这么一个祸星的罪名,若是数罪并罚肯定不会有好结果。
碧眼银戎放开了他,帮他整理好有些凌乱的衣襟,他的眼色沉沉的绿,声音压得很低也很暧昧:“我不害怕,也不会后悔。”
赤麟不知道他说这句话表明心迹的用意,就没有接。碧眼银戎的眼里闪过一丝眷恋,又好像有些恳求的意味,轻轻垂眸的样子和小时候一样乖巧可人:“所以,二哥,你也不可以退缩。”
——“我们已经一起走出了这一步,若是一个人退缩或者背叛,那我们两个都会万劫不复。”
银戎这句话口气温柔无比,一字一字却凶险非常,隐隐有些威胁的味道。赤麟疑惑从前那么乖顺听话的银戎怎么变得越来越强硬,这个想法也只出现了一瞬间,因为下一刻碧眼银戎已经又变回那个贴心懂事的银戎了,轻轻拉住赤麟的手笃定发誓道:“我一定不会背叛二哥。”
“嗯。”赤麟点点头,算是回应。
银戎得到他的回复心底欢喜,指尖摸上赤麟紧紧握在手中的短笛,好像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带着盈盈笑意说:“现在二哥可以告诉我你的回答了,这只短笛合不合你的心意?”
笛子被握在手中很久,被暖得温温的,赤麟试着吹了几个音,只觉得音色清明悦耳,十分动听。
“很好。多谢你,银戎。”道谢之后又疑惑开口,“你几日不出现,就是为了这个……”
“当时送你那一支短笛不幸被折断,我至今耿耿于怀,总想着什么时候补偿。关于短笛的制法,我拜访了皇城里好几位乐师,学了许久,如今成果能够让二哥满意,也表明我合格了。”银戎声音带着一丝炫耀,颇为的意,后半句口气转为温存,“何况不管什么样的笛子,经由你吹奏出来,都是极好听的。”
这样的夸奖和表白,赤麟听着无波的心也禁不住起了涟漪。他瞧着笛子上那团纠缠的柳枝,眉间微微舒展。碧眼银戎为了他付出这样的心思,赤麟心中打动,又有些愧疚。
“可是胡琴,我还没有……”
银戎打断他的话:“那个不急。”
“二哥小时候就对我说折柳便为挽留之意,现在我将它留在这只短笛上送给你,二哥可一定要收好。”银戎压低了声调,在他耳边轻声说着悄悄话,“我要把你,永远留在身边。”
碧眼银戎生得好看又风度翩翩,眉眼之间总带着几分温润笑意,这种黏糊糊的甜言蜜语被他说出来也显得自然而然毫不做作,赤麟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一直都显得又冰冷又平淡,心思很少有浮动,这时候却觉得心好像突突跳得很快。
他轻声回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