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进纵队司令部里。第一团团长程启光正在向陈再道汇报情况：“……我们一到隆平、任县，就和当地武装密切配合，先后歼灭了多股伪军，打开了那一带的局面。接着，我们又逼近山口镇的鬼子，并向他们发出最后通牒。山口镇的鬼子害怕被歼，趁夜晚逃往柏乡城。这样一来，我们就逐步接近了敌人的平汉交通线。”
“好。”陈再道点点头。
程启光继续说：“我之所以要专门来向你汇报情况，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最近，刘磨头的部队经常和我们搞摩擦，后来竟发展到公开向我们挑衅和攻击。我一调查才知道，原来他暗中投靠了日本人，被日军收编为‘华北剿共第二纵队’。”
陈再道听到这里，突然兴奋地说：“这就对啦！原来‘根’在那儿呢！”
程启光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什么‘这就对啦’，什么‘根在那儿’？你都把我弄糊涂啦！”
陈再道不禁笑了：“事情是这样的。半月前，邱庆福带着将近一千人的一伙土匪，窜到南宫城北的樊家庄一带烧杀掠抢，危害百姓。我派人给他送信，要他返回原地，他却置之不理。我一直想不明白，是谁给他这么大胆子，竟敢跑到我们眼皮底下胡作非为？……听了你刚才的汇报我才明白，原来‘根’在刘磨头那儿。邱庆福是刘磨头手下的一个小头目。他们是仗着有日本人撑腰，想和我们较量较量。”
程启光惊讶地问：“将近一千人的土匪？在樊家庄一带胡作非为？这还了得！樊家庄离南宫城还不到一公里！”
陈再道说，“要不我就想不通，他们哪儿来的这么大胆子？”
“这太危险啦！”程启光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怎么不解决他们呢？”
陈再道：“我也是刚从威县东面回来。再说，南宫城里现在只有两个连的兵力，解决这伙土匪远远不够。”
“只有两个连？”程启光更加紧张，“你手下的骑兵大队呢？”
“我让他们向宁晋、新河一带出发啦。”
“啊！”程启光双眼瞪得像铃铛一样：“你这不是在唱‘空城记’吗！那些土匪来攻城怎么办？”
陈再道笑着说：“我料他们也不敢！不过，我正在考虑解决他们的办法。”
程启光说：“我这次是来汇报情况的，只带了一个警卫班。”
“问题不在于部队多少，关键是想个好办法。”
程启光低下头沉思着。
陈再道说：“据我分析，邱庆福虽然十分猖狂，但目前还不敢公开与我们对抗，表面上还在接受八路军领导。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智取这伙土匪。”
程启光一边思考着，一边说：“樊家庄村北不是有个大场子吗？我们就利用那个大场子，给他们摆个迷魂阵。”
……
当天晚上，陈再道和程启光以“东进纵队”的名义通知邱庆福：本月二十八日上午，东纵首长要在樊家庄检阅部队，请他届时把队伍集合在樊家庄村北的大场子里接受检阅。随后，陈再道将司令部转移到樊家庄，驻进一座有三道门的深宅大院里。
二十八日早晨，陈再道悄悄在村北头的一座高房子上架起几挺机枪，以防不测。
上午，邱庆福带着队伍来到场子外面。他的士兵全都子弹上膛，高度戒备。他先站在场子外边观察了一番，发现八路军只有两个连，比他们的人少得多，这才让队伍进场接受检阅。
检阅官程启光将东纵的两个连布置在场子旁边的一道干壕沟前面，万一发生意外，随时都可以躲进壕沟，发起攻击。让邱庆福的部队在场子的另一边。场子另一边也是一道壕沟，里面水很深，难以徒涉；一旦打起来，他们想跑也跑不掉。当程启光站在场子正中的一张方桌上，向全体受阅官兵讲话时，一位作战参谋走到邱庆福身边，低声说：：“邱长官，陈司令请你到司令部开会，有要事相商。”
邱庆福犹豫了一下，跟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带着七八个卫兵，跟随作战参谋向司令部走去。
来到司令部，进第一道院门时，作战参谋客气地说：“邱长官，里面屋子小，留几个兄弟在这里休息吧。”邱庆福丝毫没有怀疑，留下几名卫兵，只带四名卫兵进了第一道门。到了第
二道院门，作战参谋又说：“邱长官，司令部只有一间房子。陈司令在里面等你，想和你单独商谈军机要事。是不是让他们留在外边？”邱庆福见里面着实只有一间房子，又见作战参谋的表情十分坦然，这才朝四名卫兵摆了摆手，让他们留下，自己朝屋里走去。他刚一进门，就被躲在门后的几名战士用枪顶住了后背。一个战士用毛巾堵住了他的嘴。他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就被捆了个结结实实。门外的四名卫兵也同时被缴了械。
接着，作战参谋又回到大场子里，以同样的方式请中队长以上的头目到司令部开会。他们和邱庆福一样全部被缴了械。
这时，场子里几个心眼多的人产生怀疑，相互嘀咕起来。个别死硬分子嚷叫着“交出邱司令”，就要掏枪反抗。东纵两个连早已撤进后面的壕沟里，抢先开枪射击。布置在高房上的机枪也向他们射来一串串子弹。这些土匪后退无路，加之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有的跳进水里，有的被打死或打伤，有几个匪徒竟跑到司令部跟前，做了警卫员和炊事班的俘虏。这伙猖狂一时的土匪被彻底歼灭。
战斗结束后，陈再道对程启光说：“你回去后，要密切注意刘磨头的动向。一旦有什么异动，马上向我报告。”
“好。”程启光说完，便赶了回去。
三天后，程启光派人送来一封信。信的全文如下：
陈司令、宋政委：
刘磨头得知邱庆福被消灭后，扬言要找东进纵队报“一箭之仇”，并加紧了与日寇的勾结。他积极调兵遣将，准备消灭我们驻邢家湾的部队。形势越来越严重。请首长定夺。 WWW✿ ttκΛ n✿ C 〇
程启光
看完信，几位首长都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经过商议，他们决定集中优势兵力，铲除刘磨头这个毒瘤。……
四月二日，陈再道和宋任穷率领东进纵队、骑兵团等部队来到隆平、任县一带。当天下午，就和当地抗日政府的负责人研究作战部署。陈再道首先向大家说：“刘磨头已经投靠了日本人，成了彻头彻尾的汉奸。在邱庆福被消灭后，他扬言要为邱庆福报仇，并积极调动人马，准备进攻我们驻在邢家湾的部队。根据以上情况，军区决定铲除刘磨头这股顽匪。现在大家研究一下，这一仗怎么打？”
任县工作队队长冷池哉向大家介绍说：“刘磨头匪军有五六千人马，且驻地分散，除部分盘据县城外，其余部队遍布全县各大村庄。但是，他的精锐部队，装备较好的部队都在环水村、永福庄一带。那里是他的老巢。”
任县工委会主任刘振河接着说：“我介绍一下环水村的情况。环水村在任县城东北十余里，有百余户人家；村子四周被水环绕，西面与滏阳河相连，东、南、北三面水深三至四尺，水面宽处有十余里，窄处也有三四里，不能徒涉，易守难攻。”
大家都陷入沉思之中。
宋任穷思考着说：“这样就给我们造成了一个难题。如果我们攻打县城，他们必然紧闭城门，凭借高大城墙与我顽抗；城外的敌人也会前来增援，使我腹背受敌。根据这些情况来看，我们只能先打环水村。拿下环水村，就吃掉了其主力。”
刘振河说：“我刚才已经说过。环水村四面环水，易守难攻。抗战前任县保安团曾联合巨鹿保安团数次进剿均遭失败；国民党二十九军也曾派部队围攻，亦被击退。这是块很难啃的硬骨头。”
陈再道点点头：“是啊。如果强攻，肯定会造成重大损失。”
宋任穷沉吟着说：“最好是能够智取。”
大家纷纷点头，都陷入沉思之中。
任县游击队负责人李老功忽然打破沉默，说：“我有一条线索，不知能用不能用。”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李老功：“你快说。”
李老功：“前两天，刘磨头手下一个叫刘富子的中队长找到我，要求参加八路军。他说他最近发现刘磨头已经被日本人收买，出任了日本人控制下的保安司令。他不想跟随刘磨头为日本鬼子卖命。……”
听到这里，大家都眼前一亮。陈再道兴奋地说：“如果刘富子能为我们带路，那歼灭刘磨头就有胜利把握。老李，你马上去找刘富子，让他火速赶到这里来。”
“好。”李老功马上向外走去。
晚饭后，刘富子被找来了。陈再道微笑着说：“你不愿给日本人卖命。这很好！作为一个有良知、有血性的中国人，就应该这样做！”
刘富子说：“我只是不想当汉奸而已。可我也知道，我不跟刘磨头走，他绝对不会放过我。我只好参加八路军了。”
陈再道说：“我们想让你乘船带路，端掉刘磨头的老窝。”
刘富子沉思了片刻，低声说：“我同刘磨头在一个锅里吃了十来年饭，我对他下不了手。再说刘磨头心毒手狠，如果你们不能把他剿灭，他必定会找我算账，还会杀掉我全家老小。两年前有个班长因对刘磨头不满，投奔了任县保安团，并领着保安团来攻打环水村。事后，刘磨头派人把那班长和跟他跑的几个人捉来凌迟碎尸，把他们全家杀得一干二净。我怕我会重蹈这个复辙。”
宋任穷耐心地说：“你不要和刘磨头讲义气。他已经投靠了日本人，与中国人民为敌，我们岂能再和他讲义气。只有坚决铲除他，你和家人的安全才能保证。你既然想参加八路军，又不想背叛刘磨头。这样的想法是错误的。”随后，宋任穷把大家制定的作战计划全盘告诉刘富子，并向他保证一定会除掉刘磨头。
刘富子这才答应带路，但仍提出“我只带路，不动手”。
两位首长点头应允。并迅速做出了围歼刘磨头的部署：骑兵团二营、三营围歼驻扎在环水村外围永福庄、郑家庄一带的匪兵；骑兵大队封锁东、南、北三面水面，防止环水村土匪乘船外逃；骑兵团一营、东进纵队和马玉堂支队在刘富子的引导下，乘船直捣环水村。
四月四日拂晓，大雾迷漫，一丈以外很难看见人影。刘富子和八路军突击队，乘坐两只小船离开西岸，向环水村疾进。一直到距离村西头二十多米的地方，村口的哨兵才发觉。一个哨兵高声用黑话问道“哪个台铺的？”
刘富子回答：“一台三铺的”。
“门朝哪面开？”
“门朝北面开？”
“日从哪方出？”
“日从西方出。”
哨兵听出是刘富子的声音：“是刘中队长吧？”
刘富子回答：“是啊！我刚从外边回来。”
哨兵这才不吭声了。突击队连忙催舟急进，一举登岸，捉住了没有一点防备之心的哨兵。之后，突击队顺地形展开，待后续部队相继赶到后，迅速向环水村发起攻击。
村里的土匪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惊醒，从被窝里爬出来，拚命顽抗。东纵一团在程启光的率领下，顺着一条小街往里冲。刚冲了不到一百米，迎面出现一个“丁”字街口。程启光让大家停下，自己悄悄探出头向南北两侧观察，发现南面有几十个匪兵向这里跑来。程启光断定这是敌人想要突围，他大喊一声：“同志们，跟我上！”，便率领战士们冲进南北街，向敌人一阵猛烈射击。敌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慌忙向后撤退。战士们紧紧追赶。……
这时，其他方向的指战员也都攻进村里，从四面将敌人包围，并逐步缩小包围圈。最后将残敌包围在一个大四合院内。敌人龟缩在里面，拚命向外打枪。
程启光、马玉堂等几位指挥员聚在一起商议对策。程启光提议说：“让刘富子向土匪喊话，瓦解、分化敌军。”大家都表示赞成。于是，他们立刻把刘富子找来，向他说明情况。刘富子随即站到一个敌人枪炮打不到的高处，向院里喊道：“兄弟们，我是刘富子。放下武器吧！刘磨头暗地里投降了日本人，我们不能干出卖祖宗的事。八路军优待俘虏，只要放下武器，不打不骂不杀。愿意回家的可以回家，不愿意回家的欢迎参加八路军，一道打日本人”。
这一番话果然见效了，里面的枪声渐渐稀落下来。又经过几轮对答，里面的枪声完全停息了。随后这些人走出大院，向八路军投降。
直到打扫完战场，大家都没有见到刘磨头。经审问土匪士兵，才知道刘磨头在三天前就带着他的姘头和十几名亲信，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与此同时，骑兵团二营、三营赶到永福庄，将那里的土匪全部歼灭。
……
四月下旬，陈再道和宋任穷决定成立冀南军区。当时是由东进纵队首长兼任军区领导。并初步划定了五个军分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