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建筑构造复杂,再加上慌不择路,似锦一跑出住院部的大楼就迷了方向,连刚刚自己从哪里进来的都记不起来了,一瞬间,眼前来来往往的人搅得的她一阵晕眩。
嘈杂的人声根本无法进入她的耳朵,似锦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这里,她四下望了望竟然朝着住院部后面跑去。
周景尚紧随其后,他大叫她的名字:“梁似锦!你站住!”
似锦心头一紧,他竟然认出了自己,甚至叫的出她的名字?可是,她没有停下,反而使出全身的力气跑的更快。
周景尚无奈只得继续追过去,他满脑子都是疑问,似锦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见到她就像是见到狼一般?只不过是七年的时间,自己就算是从正太变成了大叔,她的反应也不该如此强烈吧?
“别再跑了,前面是围墙!”周景尚停了下来冲着一股劲儿朝远处跑去的似锦喊道。
似锦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对周景尚的提醒根本不管不顾,她直冲到围墙跟前,看她那坚定的小眼神貌似是有跳出去的想法啊,不过,这显然不切实际,似锦只能放弃了。
她面对着围墙,半躬着身子,手扶着膝盖,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在寒冬腊月里不要命的疯跑,没有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已经算是她好体力了。
周景尚缓步走到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梁似锦,我没有认错对吧?”
似锦盯着眼前的围墙,既不转身,也不回答,嗓子因为剧烈运动而干渴不适,她轻咳了两声。
周景尚看她无动于衷,于是又问:“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似锦缓缓直起身子,嘴唇已经开始发白,好想捂住耳朵不再听这个人讲话,可是全身的关节似乎都不听大脑的指挥了,只觉得自己好累,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他的声音比起小时候变得浑厚多了,讲话的时候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的眼睛还和小时候一样清澈,而我仍然没有勇气直视他的眼睛。我要转身吗?我能面对他吗?我会不会因为气愤和激动而抓住他的衣领对他说一顿污言秽语呢?
一个消失了七年的人再次出现,竟然让似锦的心中掀起了万丈波涛,这种震撼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凌泽秋在平安夜对似锦的表白。
千言万语哽在咽喉处,似锦有太多的问题要问周景尚。可是,为什么此刻一句都说不出来?我不仅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就连想看看现在的你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的勇气也没有!七年的时光都无法把我对你的怯懦消除,这就是可笑的我,懦弱的我!似锦的眼眶里又泛上了泪花,无法用手背擦去,只能任其在脸上肆虐。
“喂,我可以解释,但前提是你得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惹到你了。”周景尚做出了最大的让步,这种话对他来说已经算是低三下四了吧。不知为何,他的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他欠着这个女孩儿什么。
“解释?有必要吗?”似锦终于开腔。
周景尚心中不爽,这女孩儿真是难缠,自己已经如此客气,她却还是这般扭捏,说的严重点就是惺惺作态,甚至有点咄咄逼人的意思。
“有没有必要,也得看你说的出个所以然来不?”周景尚大步走到似锦面前,却惊讶地看到她泪痕斑斑的脸。
“你……这是怎么了?我……我做过什么伤你心的事吗?”周景尚开始结巴,他强硬的性子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心中泛起了嘀咕,一个玩笑也能伤人?以至于七年后见到始作俑者的自己竟还是这样的难过?
“不要再问了,我记不起来了。”似锦倔强地用手背抹掉脸上的泪水,从周景尚身边走过。
周景尚满脸的不解,心里的疙瘩解不开,他也来了脾气,当似锦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强硬地抓住了似锦的胳膊。
似锦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地说:“放手。”
周景尚咬了咬腮帮子,他将似锦往自己身边扯了一把,凶巴巴地质问她:“吊别人胃口的女人……特别的……招人烦,说清楚,为什么见到我,你要摆出这副德性?”周景尚从来都不是个好说话的人,不管你是男人还是女人,想要掉两滴金豆就博得他的同情那是不可能的,显然他对似锦的沉默已经失去了耐心。
“德性?周景尚,我这副德性你觉得好笑吗?”似锦突然回头冷冷地质问他。
周景尚满眼的不可思议,到底为什么?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的……那么的纠结?好像在恨我,又好像在乎我。这是怎么回事?周景尚怔怔地看着她。
“这个程度还不够吧?观众太少了,你说对不对?”她突然嘲讽地说道,似锦朝四周看了看,因为接近围墙,再加上寒风凛冽,周围冷冷清清除了他们俩就没有其他人了。
“什么程度?什么观众?”周景尚的内心快被那只好奇的小猫给挠破了,梁似锦,难道我和你之间还有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的过节?周景尚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够了,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要玩儿,你找别人!”似锦趁着他走神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她脚下生风,一溜烟又不见了。
周景尚看着她跑走的方向呆呆的站着,满脑子的无法理解,他不断地问自己:我得罪她了吗?还有,在这样一场奇怪的会面中,似锦从头到尾都没有提到凌泽秋,难道她奇怪的举止真的只是因为我吗?小的时候,我令她伤心了吗?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周景尚挠了挠头。
。。。。。。
哲沅着急地跑到学校附近的一个家庭小酒馆里,她在角落的一张小酒桌上看到了正在喝闷酒的似锦。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还会喝酒?”哲沅坐在了她旁边的位置。
似锦喝的脸红扑扑的,她意兴阑珊,把头靠在哲沅的肩膀上说:“放心吧,这个时候喝啤酒和喝白开水是一个味道,不会醉的。”似锦说着就把脸埋在哲沅的肩膀上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哲沅没好气的推开她,生气地说:“要喝买回来我陪你喝啊,你一个人在外面喝,出事了谁管你?”
似锦像个狗皮膏药一般贴在哲沅身上,双手环住了哲远的脖子,她迷离着眼神对着哲沅的耳朵说:“别逗了,能出什么事啊?我这么笨,又这么呆,还这么没个性,我简直就是弱爆了的二货,啊,不!现在连二都是一个褒义词,我不配!我就是一个大蠢货!对,哲沅,我是一个大蠢货!你知道吗?”说着似锦又开始流眼泪。
哲沅的心里有说不出的难受,似锦这个样子,作为朋友她感同身受,哲沅的眼泪也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她用双手摒去似锦脸上的泪水,轻声问她,“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是不是凌泽秋?”
“不是,不是,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似锦摆着手否定了哲沅的猜想。要不是哲沅提起凌泽秋,似锦这才注意到,自从见到周景尚起,她的脑子里俨然已经忘了凌泽秋的存在。
“那你到底怎么了?别喝了,你看你喝的都上脸了!”哲沅截下了似锦就要送到口中的酒。
“哲沅,我是一个神经病,今天,我终于见到了那个我诅咒了七年的敌人,本来我准备了一肚子的讨伐词要狠狠对他说的,可是当他真的站着我眼前的时候我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真的是个孬种!”似锦一头磕在了桌子上,不知是自责还是在自虐。
“你是说,周景尚?初中的时候,你暗恋的那个人?”作为死党哲沅当然从似锦的口中听到过周景尚的少年故事。
似锦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将头磕在了桌子上,那两声“嗵嗵”的撞击声,听的哲沅皱起了眉头。
哲沅揪住似锦的衣领将她可怜的脑袋从桌子上解放出来。似锦泪眼汪汪的看着突然变的严肃的哲沅。
只见哲沅将两人空了的酒杯一一斟满,然后递给似锦一杯。
“比起水,我也觉得还是这个好喝一点,我们碰一杯吧。”哲沅正说着,似锦举着酒杯与她默契的一碰,然后两人都一饮而尽。
哲沅将酒杯重掷在桌上,似锦有样学样。之后,两人都沉默不语。
“看到周景尚,心里很痛吧?”半晌,哲沅突然问她。
似锦低眉顺目,斜睨了哲沅一眼没有回答。
“别不说话,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哲沅又开始倒酒,这回换似锦制止她。
似锦劈手夺过酒瓶,淡淡地说,“虽然比水好喝,但是也要适可而止,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似锦说着起身就要走。
“虽然说,我始终坚信没有什么能胜的过时间,但是看到你这样,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去相信七年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单位,它还没有厉害到抹除一个女孩儿对初恋的怀念。”哲沅并没有跟随似锦起身,她仰头对着似锦说出了似锦心中的秘密。
“友情提示,不是初恋,是第一次暗恋。”似锦并没有很惊讶,也没有像平常一样扑上去捂住哲沅的嘴,她又没脸没皮的坐回原来的位置,这个时候,她的确需要一个清醒的人来宽慰宽慰自己,当然,这个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是凌泽秋。
“说实话,看到他的时候心痛吗?”哲沅凑到了似锦身边贼兮兮地问她。
似锦捂住了心口,“当时我只知道跑,跑到筋疲力尽,然后就觉得心脏好痛,我一定是生了什么病。”似锦满面愁容,嘟起了嘴。
“得了吧,哪有那么多病给你生!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哲沅拍了怕她的脑袋。
“那我为什么会痛?”似锦追问她。
“拜托,这种痛,哪是病啊,是爱吧!”哲沅说完这话就觉得自己失言了,她尴尬地低下了头。
偷偷瞟了一眼似锦,只见她呆呆地拿起那瓶没有喝完的酒一饮而尽,哲沅知道,凌泽秋要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