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连串的真相呼啸着冲进莫弘的脑中,逐渐一条一条变得清明,原先的很多疑惑也终于解开。这就对的上了,是的,莫漓恨自己的原因也正是如此。胸膛起伏深深吸了几口气,莫弘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如今才知道这个密道,才知道事情的真相,若是晚一步,可能自己接下来的计谋就会为莫漓铺路,将自己的性命白白送到他手上。
好在现在明白过来不算晚。
眸中的神色暗了暗,莫弘招来了身边服侍的公公,小声安排了一番,着重安排说不能让太后知道自己此次出宫的消息。简单的整顿之后,莫弘独自一人带上支暗卫小队,连夜从密道快马加鞭离开了沧月。
而此时莫漓军中,二人还在继续对弈。
“为我所用,我必随你心愿。”莫漓再次说出,脸上笑意退却,沉着一脸,倒似真挚恳切地求贤。
这一次,对于莫漓提出的,景诚不作犹豫,却是朗声大笑,悠悠的摇了摇头,却是岔开了话题,“王爷,该你落子了。”说着,满是闲适的将视线浮掠在棋盘之上,像是全身心都投掷于棋局之上,毫无旁杂。
原是惺惺相惜的两人之间,瞬间隔起高墙,再不似早前那般无间。莫漓愤恨的咬着牙,这瞬时的疏离清远当真是刻薄。
阵营不同,两人终究只能遥遥相隔。便是再如知己,也只能撒手做罢。可莫漓不愿意,他的心里叫嚣着不平的欲望,像莫弘那种人,凭什么有一个景诚这样的人效劳。
便是吃了门羹,莫漓仍不死心,毕竟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就是闭上眼睛,都知道深浅,眼下还真有点,得景诚得天下的意味,脸上却不由得垮塌了下来,带着极不好看的脸色,缓缓说道:“本王,许你的话,永远有效。”
说着,莫漓便黑着一张脸,拿起棋子置于棋盘之上。
他心思极乱,难免就想得不周全,这一下却是正好着了景诚的道。
“王爷,你败了。”轻略的瞟了棋盘一眼,景诚从容淡定,不卑不亢。
这简单话语,莫漓恍似听出另一意味,只觉得他意有所指,狭长眼眸微眯,当下只觉得心中热气上涌,由求而不得转为无比嫌恶,指尖在棋盘上轻点,话中深意浮潜,“看来这棋局,终究只是个玩闹,比不得真。这天下也不似这般。”
悠悠吐言,莫漓将大手覆盖在落定的棋局之上,“照眼下看来,这天下还是由本王做主。”
景诚徐朗一笑,如似春风吹拂,对于莫漓的言谈毫不在意一般。从他的眼中,莫漓似看到了另外一番天地,并未他梦寐般的那么局促。
两人之间再不可似早前一般说话,细密的疏离以及其中的厉害关系快速的滋长,生长成为巨大的屏障。
莫漓觉得心中窝闷得慌,一时间不知道今日接见景诚到底是对是错。原是想将他看透,没想到却是扰乱了自己的心神。
眼下,傲气上涌,他可不愿意再和景诚这般拖延,拉下脸,“棋已下完,景少请回吧。”那副语气分明就是下了逐客令。
景诚亦能领会其中意味,也不做纠缠,缓缓起身,淡然自若的理了理衣摆,“上一回因景某的私人恩怨,与王爷错过,今日有幸与王爷博弈,实属荣幸。望他日能够再次拜会。”他这一番话说的极为自然妥帖,完全不似两人站在对立阵营。
莫漓沉着脸,郁闷的摆摆手,即刻就有下属上前,将景诚围了起来,带着往外走。
走出莫漓军营,景诚修长精致的长指揉上了太阳穴,这趟见莫漓并非毫无所得,只是能够掌握的信息也着实不多。这次回去,应该提早写信告知皇上才是。
莫弘一行日夜兼程行了有三百余里路,来到江陵与沧月交壤的一个小镇子。惨白的半弯月亮挂在天空,夜晚的风刮在脸上有些生疼,但是所有的人都是表情肃穆,坐在马背上向前奔去,虽然脸上略带憔悴,但紧张的气氛却是一点儿都不少。
一行人中,策马奔在最前面的,正是莫弘。
“皇上,属下认为您今天应该找个客栈休息一下。”又是颠簸了一阵,一直跟在莫弘身侧的男子涩涩开口。这一天来他们几乎没有下马休息过,水也没有喝上几口,此刻的声音有些沙哑:“要保重龙体啊。”
驾马的动作没有停下分毫,莫弘连头也不扭,厉声拒绝着暗卫的提议:“再不赶过去,朕的百姓怎么办,朕的好兄弟……指不定还等着拿朕开刀呢!”
明白莫弘此刻是真的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但暗卫还是忍不住想继续劝道:“皇上自然对苍生百姓有着莫大挂念,可这、这也不是如此连夜赶路能解决的啊。”
转过头来冷冷看了身边的男子一眼,莫弘的眼中寒光渗渗。此次出宫前往江陵,连太后都别想拦住他,更何况只是一个暗卫了。如此想着,莫弘连回复也没有,只是扬手在马屁股上狠狠抽了一鞭子,马儿发出一声嘶鸣,接着加快了步子绝尘而去。
看着皇上一鞭子就跑到了前面,回想起刚才莫弘看向自己的冰冷眼神,男子只觉得周身都是凉意。罢了,圣上的话他们也不敢不听,劝是劝不动了,要继续按照他的指令认真做事才行。心下笃定了这样的想法,他也顾不得其他,也用力抖动缰绳大喊一声“驾”,冲着莫弘跑向的方向追过去。
如此风尘仆仆不分昼夜的赶路,等莫弘等人赶到江陵城城门口时,距离他们出宫才用了不到两日——要知道,这在平日里可是要快马足足行上五日才能到。这样高强度的奔波,量是莫弘好生养着的千里马,也是在累坏了五匹。
带着自己的一小队人马站在城墙下,莫弘昂首看向紧闭的江陵城城门。只见城门上排布满了防御措施,不少身着铠甲的士兵正持着弓弩和长枪立在城墙上,可是仔细一看,士兵们的铠甲极为破烂,索性精神头还算不错。
看着眼前的防布措施,莫弘在心底里叹出一口气。在上次的商议之后,景诚被派到了江陵城同莫漓对抗,可他本身带着的兵和守城的兵加起来,只有两万人马,再填上从其他沦陷的地方溃退而来的守城将士,满打满算,也不过区区三万人不到。而莫漓此次带出来的兵力,根据上次回报的周将军称,保守估计有五万精兵。
五万人对三万人,本身无多大胜算。再者说,景诚这边是各路军士凑起来的“杂牌兵”,粮草紧缺不说,军备也良莠不齐,差的则破旧到不像样子,而莫漓这边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后勤补给自然也充裕。这么一对比来看,景诚实在是难有打胜仗的把握。
在莫弘独自思考其中局势的空当儿,楼上的守城士兵已经看到了他们。
站在离他们最近的位置的,是一个看起来刚及弱冠的小兵,他看到城墙下几人的衣着打扮不像寻常来逃难的流民,反而像颇有地位的人,一时间提高了警惕。他抻直手臂将弓箭拉到最满,对准莫弘等人,厉声开口询问:“什么人?”
从来没有士兵会着样拿着弓箭指着自己,莫弘有了短暂的愣神。等到片刻后缓过神来,他的心里略微腾起些许欣慰来——这样的场景出现,至少说明自己的军队是谨慎警觉的,即使同莫漓的精兵对上,也不会差太远。但莫弘不会将这些心思表现在脸上,他抬头冷冷看了城墙上的小兵一眼,朗声回答:“从沧月来的,我有些急事,同此次的战役有密切关系,还望通报一声,我着急见景少。”
听见莫弘未在此处点名自己的身份,跟着他前来的暗卫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恢复平静。既然皇上不肯点名身份,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而正坐在江陵城一座府堂里研究着军事图的景诚,眉头紧紧促成一团,一张俊朗的脸上满是忧色。
“景少,景少。”随着一声声呼唤,一个人影从屋外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景诚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正是今日午时被派在城墙上守城的那个小兵。没有低下头去继续研究地图,景诚的眉头皱的更紧看向来着,他不知道能让这个小兵如此急冲冲闯来的,会是什么要紧事:“怎么了?有人来进进攻吗?”
急急在他面前刹住了步子,小兵站直了身子大声冲他报告:“城墙下有一小队人,领头的指名要见景少。”
方才一直提在胸口的心放下了半分,景诚心想,幸好不是莫漓的队伍突然袭击而来,毕竟自己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但是这个时候过来,扬言一定要找自己的人,会是谁呢?
“走,去看看。”心头抱有一丝好奇,景诚不再多言,起身就随着小兵向城墙走去。
等到了城墙上低头向下一望,景诚着实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莫弘会这么快亲自出现在这个地方。一瞬间,鼻子有些微微的酸涩,景诚赶紧挥手示意守城的士兵们打开城门,迎接莫弘等人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