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封天没有多留景泰和陆小小二人,只是随意地聊了几句便打发他们离开了后院,并告诉他,不要再到这里来了。
但陆小小一直没有忘记临行前景封天欲言又止的神情。
接下来的两日,陆小小没有再见到景诚和莫弘二人,即便是住的非常近,但也未曾见过他们出门或回房的情景。
这到底有多少事情让他们忙的呢?这日早晨,陆小小支棱着脑袋在胡思乱想,完全没有把边上正在烧烤的景泰放在心上。
景泰拿着烤好的串串,递给陆小小,“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想心事呢。”陆小小下意识地接过景泰手里的东西,放进嘴里,“没想到你烤出来的东西这么好吃啊。”
“嘿嘿,真的吗?那以后我就天天烤给你吃。”景泰得到了陆小小的肯定,心花怒放地接着继续手上的工作。
才不过短短两日,景泰已经和陆小小好的如同兄妹一般了。
要知道,景泰在景家可是个大孩子,闹起脾气来谁都管不住,可自从陆小小来了,倒是非常听她的话,这让景家的下人们都暗自称奇。
“好了,这东西玩玩便是了,哪能当饭吃呢。今日还要不要去见你爷爷?”陆小小拿过布来,为他擦去手上的油渍问道。
“去吧,为什么不去呢。”景泰也拿起一串肉塞进嘴里,嘟囔着说道。
这两日来,他们每日都要去那小黑屋走走,只可惜直至那晚景封天见过他们两人之后,就再也没让他们踏入屋中半步。
尽管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但两人还是每日都去找景封天,为的是怕老人孤独寂寞,无人相伴。
可今日里,景泰却心急火燎地带着陆小小一路赶去。陆小小问其原因,他却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心里感觉很不舒服,想早些见到爷爷。
陆小小不明原委,自然不敢拖延,和景泰两人紧赶慢赶地到了后院。谁知刚到了后院的门外,还未走近,便见一个婢女面容失色地叫着跑了出来。
见到下人如此惊慌失措的模样,陆小小一把拉住她问道,“发什么了什么事要如此惊慌?”
“老爷……老爷他……”婢女已经慌乱得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好半天了才说出一句话来,“老爷他,自缢了!”
“自缢?”陆小小想了想才明白是什么意思,大吃一惊道,“怎么回事,为何景老好端端地就……”
“我不知道,昨个儿晚上送饭来的时候,老爷还好端端地坐在桌前写着书信,谁知道今日便……”女婢总归还算是明白人,这会儿算是有些回过神来,“我要赶紧去把这件事禀告当家的。”
婢女急匆匆地走了,留下错愕不已的陆小小和景泰两人。
“小小,她刚才说什么,自缢是什么意思?”景泰见陆小小拦着他不让他进屋,不由得奇怪道。
陆小小犹豫了一阵,为难地道,“景泰,你就别进去了。”
景泰见陆小小面色不佳,当下就急了,“你快告诉我呀,爷爷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爷爷他……走了。”陆小小知道此事早晚会让景泰知道,只好将事情告诉了他,“他已经过世了。”
“走了……你是说,我爷爷他死了?”景泰愣住了,好半天才说道,“我爷爷为什么会死?”
“不知道。”陆小小也想知道为什么老人家好端端地就自尽了。
景泰的眼睛里泛出泪水,“不会的,爷爷怎么可能丢下我,一定是你们搞错了,我要进去看他!让我进去!”
陆小小死死拉着他,也跟着红了眼眶,“别这样,他已经走了,你不要太难过了。”
“爷爷!”景泰被陆小小拉住进不去房内,也见不到景封天,只能在屋外嚎啕大哭。
没过多久,景家所有的人都闻讯赶来,而景诚则带着严筠姗姗来迟。
景诚的表情十分严肃,他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陆小小和景泰二人,但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严筠进屋里查看了一番,确认了一下景封天的情况。
“少爷,人已死了有两个时辰了,确认是自缢身亡。”在仔细查看过屋内的一切之后,严筠回到景诚的身边悄声回复。
见陆小小不甚友好地盯着自己,景诚略微思索了一番,道,“此事发生太过突然,待我查明之后,一定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
景泰却站出来对着景诚道,“爷爷他死了!”
景诚看着他点头,“我知道。”
“他为什么会死,是不是你逼他的?”景泰不依不挠地追问道。
景诚皱眉,对其他下人道,“三少爷累了,带他回去休息。”
接着看了看陆小小道,“你跟我来。”
陆小小不能反驳他,只能暂时将情绪暴走的景泰安抚一番,等景泰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让他现跟着其他下人回自己的房间,陆小小便跟在了景诚身后。
“这几日多亏你照顾景泰了。”二人并肩走着,许久没有说话,景诚见陆小小闷闷不乐的样子,便找了个由头开口道。
“你说是找我来有事,便是为着这个。”陆小小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冷笑,“原来我不仅是景少的细作,还是个帮忙照顾家人的奴婢。”
“你为何这般说话,我也是这几日太过忙碌,脱不开身照顾他,怕他又记恨于我,这才叫了你来帮忙。”景诚知道陆小小心里有些不快,便解释道,“若是因为他惹你生气了,我替景泰向你道歉。”
“你的确要道歉,但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你自己。”陆小小头一回觉得景诚有些讨厌,因此语气也变得不好了许多。
“你把他的死归结于我?”景诚不是傻瓜,看得出陆小小在想什么。
陆小小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心事,说道,“至少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也许你应该想想问题出在哪儿。”
景诚摇头道,“你什么也不懂。”
“我当然不懂。”陆小小忍下一口气,道,“我从小无父无母,更不知道自己的爷爷奶奶是谁,我渴望了一辈子的东西你轻而易举地就拥有了,可你有了这么珍贵的东西为什么还要毁掉它?”
景诚静静地听她说完,只是看着她,半晌后还是那句话,“你什么也不懂。”
陆小小见景诚不反驳,以为是他理亏,更加起劲地道,“我自然是不懂你的,但我能懂景泰的心。你可知道他有多难过吗?”
“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要明白我的。”景诚眼中闪过几分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住了,“即使你现在不懂,不过很快也会懂了。”
陆小小听罢,心中隐隐冒出一团火来。她讨厌别人自以为是的了解,更讨厌这样“善解人意”的说话方式。她冷冷地与景诚拉开了些距离,说道,“也许是吧,看来这里并不适合我呆下去,不如明日天一亮,我回去夏家为妙。”
景诚蹙眉,但听到陆小要回夏家,他没有开口阻拦。只是道,“你即将成为景家的人,是要留下来守孝的。”
“那么你呢?”陆小小追问道。
景诚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将陆小小送到她房门前,“今后的几日里,大概又会很忙碌,等事情完了,我会让烟儿送你回去。”
说罢转身离去,留下陆小小一人在原地气得跳脚。
景诚回到书房,见严筠已经在此等候,知道他是有事禀报,便道,“还有什么事?”
“刚才在后院屋子里的时候,在桌上发现了这个……”严筠从怀中拿出几封书信来,交给景诚。
景诚仔细一看,桌上摆着三封信,一封写给景泰,一封给他两位还没见着面的伯父,一封写给朱长老。他用手指轻轻摩挲着信笺,面上多了些阴霾之色。
“看来这几封信,是准备交给有心人的。只可惜人还没到,信却落入了我的手中。”景诚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要拖我下水么?”
“少爷,不久之前烟儿回来过,说几位长老正暗中联合,估计不日便会有所作为。”严筠继续禀报,“要不要趁早把他们……”
景诚摆手道,“就让他们来吧,看是他们的准备充分,还是我的手段齐全。”
陆小小的本意是想第二天早早就离开景家,回夏家去。虽说夏家也不是什么清净地儿,但总会比景家好些。
可令她感到无奈的是景泰从昨日开始便哭哭啼啼不肯停歇,逢人便说是景诚害死了他的爷爷。陆小小虽说心中也有些介怀,但毕竟不能明说,只能留下来劝说着景泰,陪他度过这一段难熬的时间。
寻常人家办丧事,两三天便办完了。可景封天毕竟也曾是一个大家族的当家,不算上平日里结交的朋友,即便是朝中的同僚也有上百个,是以自从景家发出讣告之后的近半个月里,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人上门吊唁,景府的门槛都几乎要让人踩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