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曾经听温言说起过陈赫嘉。
高中三年,大学四年,陈赫嘉几乎陪着他度过了人生中所有的青春岁月,和他跟在温言身边五年的时间相比只长不短。在两个人还肆无忌惮青春洋溢的时候,两个少年胆大包天地做过一切热恋应该尝试的所有事情,但他们的爱情最后没能跑赢时间。
大四,毕业典礼上陈赫嘉和温言说分手。
姑且不论他和温言是为了什么分的手,但陈赫嘉不喜欢温衍,甚至对他有种深深的厌恶,这在艳照门事件的发生前后都得到了印证。
出事前陈赫嘉作为这个代言的负责人就对他百般挑剔,语气嘲讽又不屑。而他作为一个走了“狗屎运”的二线小艺人对此只能忍气吞声,为了钱而一再忍让。
出事后陈赫嘉给他发短信:恭喜。祝你即将分手快乐。
再一想,第一次合作见面时谭永辉对陈赫嘉的暧昧态度,这件事情仿佛就串联了起来。只是谭永辉这个人,也会因为一个男人而不惜自贬身价任由自己的艳照满天飞?
一个男人,一小箱行李,寂静的公园小径,坏了的路灯,凌冽寒风。
温衍笑,最后怎么竟然走到这种地步。
再后来,温言开着车在B市找了整整一晚,才在那个幽暗僻静地角落找到温衍,而后把这个已经冷得周身都在瑟瑟发抖的男人搂在怀里。
温言说:“对不起。”
三个字,这桩鼓动了整个圈子的栽赃陷害就这么尘埃落定。
他不言不语地看着温言,这个时候温言还爱他,还没有被流言击垮,温言眼里满是愧疚和心疼的神色,他盯着温言,眼睛一眨不眨,直到他被凶狠地吻住。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对不起小衍。”
“小衍你不要这样,你跟我说话……”
“我只爱你,只爱你,小衍。”
说着说着,温衍在唇间的呢喃声中流下泪来,“你傻啊,小心有记者跟着我。”
温言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眼神坚定地吻在他额头,“我不在意。”
于是在寒风凌冽的凌晨,温衍皱着的眉峰终于松开来,他的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眼里开始渐渐有光亮——全世界都在反对同性恋又怎么样?我喜欢这个人,喜欢到了骨子里,我就是喜欢这个人,你们又能怎么样?
破釜沉舟的一腔孤勇,只不过因为温言爱他。
温衍紧紧回抱住温言,“快说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温言笑了,宠溺地吻在他耳垂,轻轻说:“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
于是温衍被流言戳得千疮百孔的心脏开始不规则跳动——那个时候,温衍还不知道陈赫嘉短信里的那句“祝你即将分手快乐”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想到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三年后已然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影帝温衍,面对陈赫嘉时满眼都是几乎能射穿人心脏的冷漠,“期待?”嘴角上挑,一个嘲讽的弧度出现,“期待怎么让我再摔一跤?”
陈赫嘉朝他伸出手,用轻飘飘的语调接下他几乎尖锐的质问,“期待三年前未完成的合约现在正式生效啊,不是吗?”
温衍继续横眉冷对。
陈赫嘉无所谓地耸耸肩,收回右手,“你不用这么紧张,其实我只是想说,温衍,合作愉快。”
——温衍,久仰大名。
广告的样片拍好后,第二天一早,一场属于Battle的新闻发布会召开,温衍被重金聘为Battle亚洲代言人的新闻犹如深水炸弹,炸翻了一整个新闻传媒界。
Battle驻内地分公司区域经理陈赫嘉和盛娱CEO即温衍经纪人裴初在镜头前微笑握手,宣告世界这个曾经让温衍栽得一败涂地的一流品牌的代言权回到温衍手中。
属于温衍的时代,仿佛从这一刻,才是真正开始。
真是漂亮的翻身仗。
下午,裴初坐在三十二楼的办公室里,眯眼看着落地窗外川流不息的景色,心情好得不得了。哪怕刚刚在董事会上他被一些自恃权重的老人明里暗里贬低,也不能妨碍这一刻他的心情愉悦。
何况……他的私人手机上刚刚进来这样一条消息:今晚八点,时间,老地方见。
“啧。”裴初轻笑,摇椅轻轻晃动,呢喃道:“我真是越来越嫉妒这个人了,怎么办。”
医院。
容鼎鼎陪着温言办理最后的出院手续。
一切都收拾妥当后一行三人上了许天开来的君越。许天从后视镜看着这仿佛一家三口的景象,不由笑出来,“温老师,我们家鼎鼎对你那也真是用尽了心思啊,我都没这待遇。”
温言的心情仿佛还不错,双眼微眯摆出一个温文尔雅的笑,“是多谢鼎鼎了。”
许天闻言撇撇嘴,“听说温老师在B市有一套房子?”
“嗯。”温言并不打算多说,只是报了一个地址便转头摸了摸王大牛的脑袋,用关怀的语气问道:“怎么样,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王大牛正兴致勃勃地扒着车窗看B市的景色,听了这话头也不回地连连摆手,“温老师我早就好了!”说完又看着高耸入云的建筑惊叹地“哇”了一声,“温老师,这就是B市啊,好漂亮啊,好大啊。”
“是啊,很大。”温言也眯起眼睛,看窗外飞逝的景色,说:“所以大牛以后要好好努力,好好读书,以后你就能来B市上学了。”
“是吗?”
王大牛回头,眼睛里亮晶晶的,“我真的可以来这里上学吗?”
“当然行了!”前排开车的许天乐呵呵地接腔道:“我以前也是小地方出来的,看,现在不照样混得不错,小子你多努力努力,就能在大城市里生活了。”
容鼎鼎嗤笑,“就你还想给小孩当榜样呢?”
“嘿,我怎么就不行了,虽然跟着你们艺人受罪,但起码能吃饱饭啊。”
温言也对王大牛点头,“所以啊,事在人为。大牛你明白这个成语的意思吗?”
王大牛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才咧开嘴笑起来,“我知道!就是说事情能不能做好,就看你够不够努力!”
“就是这样。只要你……”顿了顿,温言陡然间想起张卫说这个小孩再活不过三年的情况,眼神变得越发幽深起来:“只要大牛尽力,你一定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容鼎鼎转头,恰巧看见温言那个极其隐晦的的神色,也不由淡了几分笑意,便提议道:“这样吧,反正今天下午我没什么行程,等会要不我们去一趟超市买点菜,今儿晚上我来做饭,也算是庆祝大牛出院,怎么样?”
许天闻言不由朝容鼎鼎好是挤眉弄眼一番,调笑道:“哎哟,容大少爷要进厨房了,这可不容易啊,要知道我呆你身边这么多年,你下厨的次数还真是屈指可数呢,我还真是……真是沾了温老师的光啊。”
坐副驾驶的容鼎鼎一个手肘拐过去,“乱说什么呢你!”
没想到温言却没答应。虽然他的眼中有迟疑,但最终他却道:“不用麻烦鼎鼎了。我今天晚上还有点事,恐怕不能和你们一起吃饭。下次吧。”
容鼎鼎满心以为温言这是不乐意自己进他公寓做饭,表情立马黯淡下来,“啊……这样啊。”
许天见状赶紧打圆场,“那也好,今晚其实有个合约要谈,鼎鼎你还记得么,就上次来公司挑模特的那家服饰品牌,最后没看上那些试镜的,于是公司推荐了你,打算要我带你去试试。”
“哦。”容鼎鼎点头,“我知道了。”
温言没再接话,只是与大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有关B市的话题。
车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不过幸好地方不远,许天也只撑了那么几分钟就到了。
温言带着大牛下了车,拿好行李,与容许两人告别,“谢谢,再见。”
容鼎鼎看着温言的目光里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他还是淡笑着点了头,“没事,回去的时候记得跟我说一声,下个月……下个月我就先不去了,你……算了。先这样吧。”
“好。”
两人就此作别。
温言转身,带着大牛进了小区。路上王大牛一路东张西望,蹦蹦跳跳的,直到进了电梯,他才好奇地问道:“温老师,这就是电梯啊?”
“是啊。”温言答道,“温老师住在十七楼,太高了楼梯不好爬,所以要坐电梯。”
“哦。”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电梯有些本能的恐惧,王大牛紧紧抓着温言的袖子,没再说话,而后者却在出电梯的时候接了个电话。是4S店的,他的那辆沃尔沃也就用了那一次就在路上抛锚了,大概是太久不用,所以又去了一趟店里维修,现在店主打来电话说车子修好了,随时可以去提。温言随便应付了几句,就到了公寓门口。
“咔擦”一声,齿轮转动,高级定制的乳白色房门被推开,还没等温言反应过来,里面端坐在沙发上穿着家居服的人立马站起来,笑眯眯的:“你回来了。”
温言几乎愣住。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人一身休闲服的样子了,好像每一次看到他,他都穿着一身得体却刻板的西装,脸上摆的也是上司专有的表情。
那人见他不说话,于是走过来摸了摸王大牛的头,说:“这就是大牛?你好啊。”说完还从裤兜里摸出几粒大白兔奶糖递给他,王大牛说谢谢,他就笑得更开心了,道:“我这是和你温老师学的习惯。”
温言扯了扯嘴角,倒是反应过来了,带着孩子进去关了门,问:“你怎么来了?”
裴初挑眉:“反正今晚也没事,等不到八点,就过来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