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色如水。州衙后院摆起了酒宴,认了门亲事,两人心申下枷,航筹交错之间,不禁有了几分醉意。谈古论今之余,楚质听得最多的还是张方平对于楚洛的怨愤,还有对于惠夫人的思念,使得楚质一度怀疑。这位新认的舅父,是不是有严重的恋妹情结。
期间,也向楚质了解杭州近年的情况,听说杭州才过旱灾荒年而已。张方平皱眉感叹百姓苦难之余,却出乎意料的,对于范仲淹实施的以工代赈方法赞赏不已,觉得这是了不起的创举。
“想那范希文生平最反对奢侈之风。尤恶土木之费,可当杭州生严重灾荒之际。他却冒着被劾之风险,力倡兴工造作,真是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张平方笑道:“反正我可没有这胆识,就是明知道如此施行的好处。出于种种顾虑,多半是叹息放弃,所以对他的作为,我不得不说句佩服。”
奇了,人前人后的表现怎么截然相反,楚质心中迷惑,忍不住轻声问道:“舅父,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要
“为何要事事与之针锋相对口”张方平似笑非笑道:“想必在你们眼中,我这位新任知州定是心胸狭窄之辈吧。”
“没有。
”楚质违心说道,哪怕没有亲戚关系,也坚决不敢直言相告。“以后撒谎的时候,千万不要与你娘亲一样,目光飘飞,容易让人瞧出破绽来。”张方平悄然提醒。怀念微笑了下,淡声说道:“若是在其他地方,我自然不是如此,但是来到杭州,特别是接任范希文之职。如此作为,却是最佳之举,你可明白其意?”
似乎隐约明白过来,但是还有些糊涂。楚质微微摇头:“似懂非懂。”
“很好,你再想想,范希文为人如卑”张方平微笑说道,慢慢弓导。心中满意,就怕这个,外甥苦读圣贤书,反把脑子读呆了,如今看来显然没有。
“正直,清廉,高尚,胸襟广博,无私”楚质脱口再出,都是溢美赞词。
“如此完美无缺,说是圣人也不为过吧。”张方平笑着,突然叹道:“如此完人,在他底下听差,可觉得辛苦?”
稍微细想,压力好大,楚质老实承认道:“有点儿。”
“连你们都是如此,这样说来。城中士伸怕更是苦不堪言。”张方平说道,一脸的肯定。
楚质轻微点头,也不用询问张方平怎样得出这个结论的,以范仲淹的性格,在哪为官不是这样。
“果然。”张方平轻轻摇头:“多年了,范希文还是没变,当初任开封府尹时,就是这般不讲情面,执政的时候更是如此,不把人得罪死了,绝不罢休。”
楚质有些明白过来:“舅父的意思是,你反对范公,并不是出于真心。而是做给杭州官吏士伸看的?”
“这是当然。”张方平赞许一笑:“只要不是与范希文一路。而且气量狭记仇必报,他们还不乖乖迎奉,这知州就容易当些了。”
再次肯定,张方平与范仲淹绝对不是同样秉性,为官的原则截然不同。一个是为了做官而做官,一个。是为了理想而做官,其中高下之分立判,但是可以肯定,相对范仲淹来说,张方平的官做得确实惬意舒服。
那么自己呢,更加认同谁的做法。楚质扪心自问。许久,却没有答案,良知告诉他,要像范仲淹一样名垂青史,让后世景仰,然而理智却是做相反选择,以天下为已任太累,没中还是别参和了。
想了片刻,楚质自嘲,算了吧。自己什么人物,就一个小小知县,像拯救天下这样的大事还轮不到自毛出头。
见到楚质满面深思的模样,张方平轻笑道:“怎么,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是有一点,既然舅父与范公并无私怨,而青苗法令也是良法,何必废除。”楚质趁机说出心中的疑惑。
“哈哈,还以为你能忍住不问呢。”张方平笑了起来,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片刻之后,才轻叹说道:“多年不见,范希文本性不改。但是却通了几分人情,若是当年也是如此,何至于此。”
这回楚质真是不明白了,迷惑不解道:“舅父此言何意?”
“解释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疑问。”张方平轻微笑道:“接任之后,我仔细看查衙内的簿册账目。现了件奇怪的事情,年初时候,仓中钱粮所剩无几,为何顷刻之间。却有笔巨额进账,才那时起,官衙才得以实施所谓的青苗法令,让我百思不解的是,夏税未征,钱却从何来?”
“长者为先,勤入几释疑,外甥再解楚质狡黠笑道,其实张方平至怖七刚,就应该把这事告诉他,只是碍于他的举止行为,毕竟张方平表现出来的器量,很难取信于人,最后决定先做隐瞒。一直拖到现在,没想却成了自家人。
“滑赖,这分明是长者为后嘛。”张方平笑斥了句。忽然认真说道:“连我都可以看出青苗法令不如常平之法,难道范希文看不出来吗,他为何要实施。”
“舅父的意思是,范公是故意为之。”楚质喃声说道:“这么做有什么用意?”
“当然是给我留个人张方平笑道:“在杭州,什么事情他都做尽了,如此不留余地,让下任州官情何以堪,心中岂能没有怨言。而今却留下青苗法令,只耍加以改动,便是利民之功,声名政绩两全,让我不得不承下人情。”
楚质恍然大悟,当时就觉得奇怪。在常平惠民仓充裕的情况下,范仲淹还坚持实施青苗汉,没想原因还有这个深意,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官员也是如此,一经上任,说不定就会抹去废除上任留下的政令,送给继任官员这么厚的人情,想必他也不好意思再做改动。
“你何尝不是如此,想必也是知道常平惠民仓米粮足够来年之用,所以当我下令废除青苗法令之时。才没有坚持劝阻吧。”张方平笑道。
或许吧,楚质心中不确定,表面上当然点头承认。有点不好意思。愧声道:“错怪了舅父,实在是羞惭难安。”方平奇怪道:“范希文不是最在乎名节的吗,怎么会故意留下破绽来,让人坏他名声。”
确实有这个可能,人是最善忘的动物,当初范仲漆推行青苗法,百姓自然感激涕零,然而如今张方平直接实施常平法,借贷的钱谷不用归还。百姓欢呼雀跃,之后,心中肯定会埋怨范仲淹,怎么要收自己利息。
楚质理所当然说道:“范公视名利如浮云,只要对百姓有利,自然不在乎沾上些许污名。”
“范希文曾经扬言,名教不崇,则为人君者。谓尧舜不足慕,桀纣不足畏;为人臣者,谓八元不足尚,四凶不足耻。
又云,人不爱名,则圣人之权去矣。教化之道,无先于名。”张方平摇头,解释说道:“这是他信奉坚持的原则,并身体力行,才使他的以直声满天下,贤名遍朝野。”
“可是范公时常对我说,平生之称,当见大节,不必窃论曲直,取小名招大悔矣,宜与国同忧,无专尚名节。”楚质说道:“范公以忧国忧民为重。真的不在意已身。”
沉默片刻,张方羊叹道:“唉,我不如范希文,可惜了他。”
“是啊。”楚质赞同道:“以范公之大能,应在朝中为相,安邦执政,如今却是治理地方,真是大材小用了。”
“为相?”张方羊莫名笑了笑,断然说道:“难,几乎没有可能了。”
“为什么?朝中君子大臣可是极为盼望范公回朝的。”楚质不解道。这可不是他的推测,而是何涉来信说的,他也觉得是这样没错,如果范仲淹再多活几年,回朝肯定不是问题,毕竟也有先例,宋朝的宰执大臣自从太宗时期开始,就走马灯似的换,换的人多,走的人也多,可只要没有欺君叛国的大罪,就不会在地方上呆太久。
比如夏辣,一手策范仲淹、富弼谋逆案,世人公认的奸臣,被逐出京城之后,只隔了一年,就又回来养老了,当时无数人鄙视他,声讨他。要他立即滚蛋,而夏殊却充分挥了他的不要脸精神,说自己病了。所以留在东京,寻求医药,死赖在京城。就是不愿意离开,到了最后。已经死了。别人也拿他没辄。当然,这种事情范仲淹是做不出来的,不过就是以后的王安石,也是罢相之后。重新皇帝被召回,只要皇帝还记得有他这个臣子,该用的时候还是用的,而且以楚质自己的了解,觉得宋仁宗是个极为念旧的皇帝,召回范仲淹也不是稀奇的事情。
“庆历四年至今,已经有六七个年头了吧。”张方平冷笑道:“许久时间,要回的话早该回去了。何须等到现在。”
“可是听人说,若不是朝中有人从中作梗,范公早就回朝了。”楚质说道。
张方平问道:“是谁阻拦?”
楚质轻声道:“张尧佐。”
“他?真是笑话。”()凹曰混姗旬书晒)小说齐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