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一家

再见已倾城

清儿还处于兴奋中,开始天马行空般地向妈妈勾画他要骑的马了,是叫白云好还是叫黑土好,要不叫闪电,电视里的马很多都叫闪电,虽然没创意了一点,但马跑起来应该真的像闪电。

“疾风俱乐部”是同城最大的俱乐部,内设有高尔夫球场、马场、足球场、游泳池、健身房等一系列运动栏目,实行会员制,会员卡从低到高分为红卡、蓝卡、黄卡、黑卡,金卡几个档次,只说入会红卡,就得人民币五十万。来这里消费的,都是非富即贵之人。

金正山牵着一匹白色的小马出来,身着小马装的清儿也跟着从侧边出来。金正山将清儿抱到马上,细心地将他的两只脚放进马蹬,检查手握缰绳姿态,对清儿说道:“这匹小马很温顺,你骑着慢慢走,我扶你,不要怕。”

清儿开始很紧张,小小的身子崩得紧紧的,慢慢地适应了,身子能平衡了,他胆子大起来,要求金伯伯放开手,他自己来。金正山装假同意,手放开,但他紧跟在马屁股边,只要稍有不稳,就用手扶住。岳青远站在马圈外看着,清儿很认真,一张小脸又兴奋又紧张,红得像一团火焰,身着白色小马装,帅帅的,酷酷的,真像个小王子。金正山也很认真,他穿着灰色的休闲服,网球鞋,很清爽,很英俊。此刻天很蓝,风很柔和,岳青平很幸福。

候力城陪同客户从健身房出来,随意抬头,就看见了这一暮。他掏出手机,按了一串数字:“来疾风。”

“正忙,有事?”任之丰问道。

“只问你来不来?”候力城貌似火气不小。

“怎么了?”任之丰停下手中的活。发现对方已挂机。

候力城啪啪啪,手机连拍三张,然后点了发送。他抬起手,看了看手表,开始计时。

任之丰开着车子狂飞,那照片里的光芒刺得他眼睛都打不开。金正山跟在清儿后面,清儿骑在马上,岳平隔着马栏观望,多像一家三口子。他嫉妒得快疯了,目前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场景继续下去。

看到任之丰,候力城笑了,真快,不到二十分,绝对闯了红灯,“再不来,那丫头和清儿只怕要被拐跑了。”

任之丰“哼”了一声,也不停顿,大步往马场走。候力城站在走廊上没动,眼神阴晴难测。

“小平。”任之丰在岳青平身后二三米站定,今天她很休闲,平跟鞋,运动服,头发随意地披在肩后。

岳青平看见任之丰,有些诧异,她轻轻一笑:“这么巧。”

“清儿喜欢骑马。”任之丰当然不会说他特意过来的看她们母子俩的,他眼睛盯着前面的儿子,和白马一样白马装,和白马一样可爱的小样儿,还有时不时发出兴奋的尖叫,真帅,他骄傲地勾勾嘴角。

岳青平点点头,没再说话。实际上,她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任之丰,她希望不再跟任家有过多牵扯,这无关爱恨,她只是不想再给他找麻烦。

“叫清儿回来,我带他上马。”任之丰不想再看金正山和清儿打成一片儿的场面。

“岳涵清正在马上。”岳青平轻轻地说,她故意的。

“叫他回来。”任之丰瞪着眼睛,眉毛开始打结。

岳青平愣住了,口张了张,感觉不妥,又赶紧闭上,转过头不再看他,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手心没出息地出汗了。

“清儿。”任之丰突然发现瞪眼这招失效了,这百试百爽的招式居然失效了,她不怕他了,不怕他是不是意味着不爱他了?想到这里,他更加难受。冲着马背上的儿子大声喊了一声。

清儿扭头看见爸爸,大声报告他的成绩:“爸爸,我会骑马了,我会骑马了!”

金正山看见任之丰站在岳青平身边,他关切地对清儿说道:“骑累了吧,休息会儿。”他将清儿抱下来。

清儿双脚一着地,立即跑向任之丰,口里还在喊:“爸爸,金伯伯教我骑马,我会了。”

金正山笑起来,离了婚,改了姓,可父子天性,血脉相连,这是割不断的。他掏出手帕,取下眼镜,擦擦额头上的汗,向他们走去。

“金先生,谢谢你照顾清儿。”任之丰伸出了手。

“任先生不客气,这孩子惹人疼,他带给我很多快乐。”金正山握住那只手。

“总之,多谢。”任之丰很真诚。

岳青平从包里拿出毛巾,给清儿擦满头的汗。清儿仰着头问:“伯伯,那匹小马跟我很好,我可以带回家吗?”

“不可以。你喜欢,下回可以再来。”金正山摇头,“再说,你带它回家了,它想妈妈怎么办?它可还没你大。”

“是哦。”清儿思索点头,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要求不合理。

任之丰抱起清儿,说道:“走,爸爸带你骑马去。”

一会儿,父子俩人出来了,任之丰换了一套黑色的马装,坐在黑色的大马上,清儿坐在他前面,被任之丰一只手搂着,脚一蹬,手里缰绳一紧,马儿奔跑起来。清儿发出一声欢呼,跑着的马跟走着的马到底是不同,耳边有风声,景物在眼前一晃就过了,跃起来的时候像飞一样,连妈妈和金伯伯的脸都看不清,清儿决定回家后把这种感觉写下来,给班上小朋友看。几圈之后,任之丰将马速放慢,将缰绳交到清儿手里,教他如何掌控。

金正山看着马背上一大一小两个人,对岳青平说:“清儿身边需要一位父亲。”

岳青平没有作声,需要就会有吗?清儿需要那小马,她甚至可以将小马买下来,可他需要父亲,她该怎么办呢?

她看着奔跑的黑马,问金正山:“师兄,你说,仇恨能化解吗?”

金正山回头看着岳青平,她的神情有些恍惚,“要看是什么样的仇恨。要我说,冤家宜解不宜结。”

“人命。”岳青平轻轻吐出两个。

金正山一震,想深问,又忍住了,他若有所思地抬眼看着远方,说道:“这世界有丑也有美,成天念着那些丑的,连眼睛和心灵也成了丑恶的一部分。只有放下,才会豁然开朗,毕竟人生苦短,瞬间浮云。”

“是啊,放不开的人,总是自我禁锢。”岳青平眼前闪过一些人的脸,苦笑。她不再聊这个话题,对金正山说,“今天我请,去吃谈家菜?”谈家菜馆是她最熟悉的地方。

“好,你请,谈家菜。”金正山很爽快地回答。

任之丰在马背上看见两人相谈甚欢,霸气的脸上闪过一抹厉色。他拉过清儿手中的缰绳,双腿一夹,跨下的马像风一样疾驰起来。

任之丰带清儿换好衣服出来。

清儿神采飞扬,眉飞色舞。看见妈妈和金伯伯,大喊:“妈妈,金伯伯,爸爸说那小马送我了,让我取名字呢。”

“你想取什么名字?”岳青平擦擦清儿的额头和脖子,转头金正山说,“我们走吧。”牵起儿子的手,向外走,竟看到了候力城站在离她们几十米的地方,“城子哥哥。”

“小平,这里的饭菜不错,一起吃饭吧?”候力城慢悠悠地走过来。“金先生,也一起吧。”

金正山微微一笑,并不急于答应,看着岳青平。

“可是,我答应请师兄去谈家菜。”看到任之丰,就不意外看到候力城,两人自小就是孟良焦赞一样,不离左右。

“小平请客,可不能不请城子哥哥。”候力城抱起清儿,捏着他红得火焰一般的脸,“怎么不叫伯伯?”

清儿看着候力城,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我不认识你。”清儿上一回见候力城才三岁,三岁的孩子记不了多少事,清儿自然不认识他。候力城自任之丰离开同城,没私下见过她们母子,有事短信联系。他有时候也想带清儿出来玩,又怕给岳青平带来麻烦,只得作罢。眼下,清儿不认识他了,和他妈妈一样,都是没良心的小东西。

“清儿,这是候伯伯。”

“候伯伯好。我叫岳涵清,今年四岁,在明星幼儿园当班长。”清儿果然很乖,不但叫人,还自我介绍。

候力城笑得像只狐狸,眼睛瞟着任之丰。“岳涵清,嗯,这名字很好听。”他朝岳青平喊,“你看,你儿子都忘记我了,怎么可以这么没良心?还不请想我吃饭?想当年,你头上停了只蜜蜂,吓得哭,还是我帮你赶走的。”

“你胡说,分明是。。。。。。”任之丰三个字到岳青平嘴边,又生生压住,她看到了候力城不怀好意的笑。不好意思地偷偷瞥一眼任之丰,发现他也在隐隐笑。

“清儿,你不知道吧,当年你妈妈。。。。。。”候力城声音更加声情并茂,岳青平满脸黑线,一定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糗她吗?

“我请,一起请。”她抢着说,横了候力城一眼。

“哎呀,敢横我,有本事横疯子一下试试。”候力城继续逗她,很有乐趣。

“候力城!”岳青平彻底炸毛了,连名带姓地吼,只是她声音本来不大,又柔柔软软地,这一喊,似梨花带雨股的美好,候力城突然觉得得嗓子有点干。

几个男人都笑起来,这真正是绝版,什么时候见过岳青平这样子过,脸涨得红通,几乎能滴出血来,眼睛亮晶晶,恼火地横着候力城。

偏偏清儿不知死活地问道:“候伯伯,当年我妈妈怎么了,你还没说完呢。”

眼看着岳青平又要炸毛,候力城强忍住笑,“我突然不太记得了,回家我翻日记,以后讲你听。”说罢得意地朝岳青平抬抬下巴,言下之意就是你以后别得罪我,不然我翻你旧账。

“真幼稚。”岳青平小声嘀咕。任之丰笑得更深了,多像回到从前,经典的候力城和岳青平相处模式,候力城特别喜欢逗她,非要惹得她哭哭啼啼的,他并不制止,反正这丫头一哭,就会依赖着他,他很享受这种结果。现在候力城再也逗不出她的眼泪了,她会炸毛地反抗。真的,越来越出息了,倒是他,越来越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