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慧珠心里有底,隐约是估摸着猜准了,却真听了老氏这样说来,还是云里雾里摸不清方向。[本书来源]新城那边的陵寝虽也是清宫后妃的陵寝,但却是康熙帝的后宫,这老氏是胤禛刚封不久的贵人,若是去了那这话该怎么说?
起初她听了老氏要离开的话,并不当个真。可这女人瞧女人自能瞧出个一二,她既能看出老氏对胤禛是下了真心,再听说要离开的话,心下自是不信。再说老氏与胤禛,一个是神女有心,而另一个不一定是襄王无梦,这老氏到底走不走的成,终究还是要看胤禛的意思。
心思起伏间,慧珠更是吃不准了,一会儿想起胤禛极为推崇老氏的话,一会儿又浮现老氏担心胤禛的场景,不由起了小性子,脑子里止不住的就往偏里想。老氏方才抬眼那一瞥,分明是我见犹怜,一双情深惬意的妙目直勾勾的的瞟上胤禛,根本就是一副情难割舍的样子!那这会儿,老氏请求离开,会不会只是以退为进,试探胤禛……
这样的念头一闪,慧珠霎时就紧张了起来,手里的帕子是搅的死紧,红润的腮颊也平添了几分雪白,心里更是乱成麻团,甚也不清楚明白,只知道老氏与其他人女人不同,就是曾经一口一个只求情爱的年氏也比不上,唯有老氏一人是不为胤禛背后的荣华,独独是他这个人!
慧珠紧张莫名,老氏亦然不差半分,她是真心乞求离开,可这其中有没有一丝别样的想法在里面,谁也说不清楚。此时此刻,老氏只觉得自个儿一颗心是七上八下的怦怦直跳,藏在平静面容下有着一股莫名的期盼,让她只能死死压着螓首娥眉匍匐在地,掩下眼里复杂的波动。
屋室内似乎空气也凝结一处,诡异的寂静在四周弥漫,两个女人皆大气也不出一声的似陷在各自的心绪下,又似屏气凝息的等着胤禛的回答,只余西面靠墙的紫檀龙凤纹立柜下摆的鎏金兽面香盆,“噼里啪啦”的发出轻轻的脆响。
其实沉默也不过半盏茶不到的工夫,胤禛已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扫过一旁垂目敛眉的慧珠,视线在她死搅一块的白玉般的手指一凛,方将目光转向老氏,开口问道:“自皇额娘走后,妈妈就多有怜惜朕,朕铭感五内。海歌你又是妈妈唯一的亲人,若是你留在这,朕自是不会薄待你。若是你要替妈妈守灵,朕也是准许的,一切都在你。”
模棱两可的回答,使得两个女人纷纷抬头凝目于胤禛,只是不同的,慧珠是舒缓了口气,瞟向老氏的目光也多了几分释然。老氏却是重燃希望,心下一番挣扎过后,移眸含着歉意的看了慧珠一眼,复又瞩目于胤禛,深深的吸了口气,问道:“婢妾胆敢问一句,皇上可曾希望婢妾留下?”
胤禛一副未料到老氏会这般问的样子,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似有为难的皱眉道:“按理说朕曾应过嬷嬷的话,是应接你在身边照顾一二。可你心不在此,去了新城那边,朕依然可以予你多加照顾。”话略一停,微侧目移开视线,又道:“不过你去新城守灵也好,算是代朕替妈妈尽孝。”
老氏闻言身子一抖,再听胤禛后面的后,眼圈是蓦地一红,瞬间溢满的泪珠就在眼里直打转。但老氏自尊心颇强,死命的握紧十指,硬是没落下半滴眼泪,反是背脊挺的笔直,高扬蝤蛴,声亦不带一丝哽咽道:“谢皇上恩准。”说着,就着跪的地方,结结实实给胤禛磕了三个响头,便带着股决然的意味儿离开。
等老氏一离开,胤禛极少见的轻叹道:“你多打点些物什让海歌她带上吧,若是可以,也找几名得用的宫人跟着去伺候。”慧珠正出神的望着老氏离开的方向,忽听胤禛出声,忙转过头去,不经意间恰似瞥见他面上隐有情绪闪过,不假思索的脱口就刺道:“皇上舍不得老贵人离开,现在去挽留也来得及!”
酸话胤禛听得多了,却从没听慧珠讲过一次,这时一听,当下微有怔住,随即慢慢一咀嚼,心情不错的翘高嘴角,觉得日子就该这般过。
龙心大悦之下,胤禛冷硬肃穆的面上柔缓了些许,却见一旁的慧珠憋着一脸,心念一转,即刻猜出慧珠的心思,就要开口撇清了关系,可话到了嘴边,又给咽回了肚里去。只顺着慧珠的话,板脸训道:“胡说些什么,外边的人只道海歌是朕的贵人,那是不明就里。你心里比哪个明白,胡乱编排个甚劲!”
慧珠正暗暗后悔,一时冲动没刹住,竟张口就说了带着酸味的话,这又听胤禛义正言辞的训话,自觉她的一番心思是没意思。又一想,女人在这方面果真是心性小,以前她自个儿不觉得,如今遇上了,倒确实不比后宫里的其他女人少。如此,还真应了一句话,此一时彼一时,心境不同了,许多事也不一样了。
等了半晌,也不见慧珠吱一声,胤禛暗道“女人心眼小,半分不差,再软绵冷淡的性子,只要是个女人,就会拈酸捻醋”。接着,再拿眼一看,慧珠哪里是在吃醋,分明是去神游太虚了。
这女人!胤禛好笑的摇摇头,招手唤了慧珠过来道,问道:“想什么事?”慧珠自是不肯将这点小心思透露给胤禛,又仗着近日来二人突飞猛进的关系,追问道:“老贵人她容貌才情品性样样都是拔尖的,皇上真就没半分想法?”
胤禛听得又是一怔,微诧着睨了慧珠一眼,这多年来从没见她对哪个女人上一丝半毫的心,现在到紧抓着老氏不放,是何缘由?
胤禛略想了想,越发觉得慧珠想法怪异,又见她一脸的认真,不由无奈道:“朕与皇后大婚的时候,海歌还是三岁幼女,且她在朕记忆里,都是十岁以前的孩童模样,怎会……”说着,又是摇摇头。
慧珠其实心里也是明白,只是女人对这方面总有些好奇心,要去问问。这会儿又听胤禛这番作了解释,心中一动,状似疑惑道:“说起来,臣妾和老贵人年纪相仿,皇上大婚的时候,臣妾也是名路都走不好的孩童,怎就……”
一面故作纳闷的说着,一面觑眼打量,见胤禛脸色愈发黑沉,也不如以往的害怕,却反而心下欢喜。不过仍是不敢捋虎须,适可而止的歇了这话,继而一个旋身起了床榻,待离开胤禛三四尺的距离,慧珠这才停下步子,狡黠一笑,道:“这大上午的又过去了,臣妾去灶间看看,可是按着今儿的吩咐准备了皇上和宝儿贯吃的白玉豆腐、胭脂肉。”
说着话,人已步伐轻快的出了里间,伸手推开一扇门扉,立时一缕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半开的门扉映射进来,慧珠不适的虚眯起眼眸,须臾之际,又仰面迎上暖洋洋的日光,不由笑靥浮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