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浓墨一样的天上,只有些微月光照拂着“簌簌”作响的树叶。斑驳的阴影打在窗户上,昏黄的烛光下,是交叠的身影,忽然,一阵冷风吹起银红的窗帷。素心惊得呆愣,怔怔地听着从屋内传来的,慧珠带着哀怨的嘤嘤哭喊声……
同在屋外的小禄子知道自己身旁的素心有些发愣,心下微叹,跟了爷这么久,又怎么会不明白呢。自己原本是来禀告热水已备好,听到屋里的声响,也就矗在外间侯着。
素心似有些失魂,带着急切,将脚往屋里迈,小禄子猛的抓住素心的手臂,低声狠道:“怎这般没眼色,还是个嫁过人的。”说罢,又死劲将素心往外拽了几步,压下声音道:“我知格格是个和善的主,你也别为你家主子担心,这可是大大的好事,指不定将来你家主子就为爷生下小阿哥了,成了侧福晋。再等等吧,看时辰,爷也该去沐浴了。”自己也是可怜这一心为主的素心,话虽如此,可跟爷的时间也长了,在府里看得更是多了去,有身子不难,可要平安生下来就不是易事了,再说钮祜禄氏年小位卑……
一席话,让素心冷静了下来,屈身给小禄子行了个礼。悄声退出了正屋,来到西厢。接着吩咐张嬷嬷去准备些热水以备慧珠净身,又叫夏梅去熬些简单的热汤水,方回来继续和小禄子在外间侯着。
胤禛伏在慧珠身上,急促的喘息声渐渐沉了下去。半响,胤禛才起了身,望了眼呆躺在炕上的慧珠,一阵穿衣的窸窣身后,用着有些暗哑的声音唤道:“小禄子。”小禄子应道:“奴才在……爷,热水已备好。”接着,几个脚步声渐渐的近了,一阵凉风似吹来,慧珠忙拉拢身上的长旗袍,就见小禄子和素心进了里屋。
小禄子和素心向胤禛行了礼,小禄子再躬身问道:“爷,是现在去沐浴吗?”胤禛随手扣着长褂子,几不可闻的“恩”了一声。小禄子轻瞟了一眼还躺在炕上的慧珠,小声道:“爷,是继续让钮祜禄格格伺候?还是?”正抬脚准备往外走的胤禛,顿下,淡淡地说道:“不用了,也找人给她洗洗。”说完,便带着小禄子出了房间。
此时,慧珠仍躺在炕上,望着屋檐愣愣出神。就这样结束了,他就这样走了,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就把自己扔下。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受这样的侮辱和委屈啊,为什么要让自己来清朝啊,为什么……
胤禛主仆一离开,素心就一把将慧珠抱在怀里,哭道:“主子,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这是命啊,咱们做女人的就是这样,更何况您还是当今四皇子的女人。主子,您别吓奴婢呀,您说话啊。主子,等会爷沐浴后还要过来的,你可千万不能这样。有什么委屈现在就哭出来!”慧珠似被素心给唤醒了,一把死抱住素心,头紧紧的埋在素心的怀里,大哭道:“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要回家,回家,回家,我要回家。”素心以为慧珠想回钮祜禄府,又见她哭了出来,也微微安了心,便轻抚着慧珠的背,柔声道:“好了,主子,一切都过去,等过了年,就求福晋,让您回家。”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后,张嬷嬷和月荷便端着两大盆水走了进来。月荷一见屋里的情形,就吓的禁了声,反是张嬷嬷定了心神,方问道:“热水来了,主子还是净净身子吧。”素心转过头,眼神锐利的盯着张嬷嬷和月荷,冷声道:“你们什么也没看见,只是主子现在累了,才伏在我身上的。好了,张嬷嬷先下去看夏梅的汤熬好了没。月荷你留下伺候主子。”随后,素心便揭开裹在慧珠身上的旗袍,和月荷一起用热水轻轻的为她擦洗身上。屋子里谁都没有说话,就连月荷也默默地伺候着慧珠。不一会儿,慧珠便净了身,换了一套月白色的对襟印花长旗袍,发髻也解了下来,靠在炕上,人看着倒还好。
此时,夏梅也端着食盒走了进来。素心接过食盒放在了炕桌上,轻声道:“主子,奴婢叫夏梅给您做了些吃食,您也尝尝。”说完便揭开食盒,盒内有三样:一样是建莲红枣儿汤,一样是藕粉桂糖糕,一样是一寸来大的小饺儿。
慧珠感觉到食物的香气,看看素心,又看看炕桌上的吃食,最后再望向屋子里的所有人,轻声道:“谢谢。”素心见慧珠有了生气,连忙打发了月荷夏梅,盛了一盖碗建莲红枣儿汤递给慧珠,道:“主子,趁热喝些,暖暖胃。”
慧珠喝了些汤,觉得开始的委屈在慢慢的消失。她本就是个有点随波逐流的人,心性简单,怒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前世好像常被人笑称为草根心性。前世啊,太远了,自己好久都没有想起了。现在的自己仿佛才是真实的,清朝康熙年间,凌柱和章佳氏的女儿,四贝勒胤禛的格格。慧珠摇摇头,这是怎么了,关心自己的人还有这么多,自己爱的家人也有这么多,比自己苦的人更是多。自己现在又衣食无忧。唯一的不快也是今天从胤禛那感到的自尊心的伤害和委屈?人要惜福,知足者常乐,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吗。想到这,慧珠抬起头看向素心笑道:“素心姐姐,有你在真好。”素心见慧珠笑了,自己也不由的道:“主子,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在两主仆言笑间,胤禛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回到了里屋,他的出现如一把利剑划破了屋内的祥和平静,慧珠不由一怔。
沐浴完后,胤禛感到周身舒畅,伴着外面的凉气回到正屋。小禄子隔开里屋的门帘,胤禛就感到屋内飘着淡淡的馨香,顺眼看去,慧珠此时已换了衣服吃着夜宵和一个婢女说笑。心下到奇了,刚刚还流着泪的的女人现在却那样温和地笑着。不过,看来刚才真是把她吓到了,一见自己,笑也僵住了,身子还发着颤,女人大概都是惧怕自己的吧。
一愣之后,慧珠连忙从炕上起身,笑着想胤禛行礼。自己还真悲哀,对一个刚向自己施暴的人,却得笑脸相迎。
胤禛道:“起来吧。”说着,就走到炕上坐下,吩咐道:“再去准备一双碗筷,你们就都下去吧,有钮祜禄氏伺候就行了。”
此时屋内静了下来,胤禛坐到了炕上。慧珠先将小禄子留下的托盘放在炕上后,,自己也脱鞋上了炕,跪在胤禛身后,便从托盘里拿起一条棉巾将他湿漉漉的长发轻轻的包好,一点一点的擦拭。
胤禛由着慧珠为自己擦发,伸手拿起筷子,挑了小饺子尝了口,道:“味道不错。”接着便就着筷子略吃了些,才放下筷子道:“这汤像是专为你熬的。伺候你的奴才倒是细心。”说完,也不等慧珠回答,便动着身子,准备躺在炕上。
慧珠会意,忙将托盘往外移了些,又拿起靠枕垫在胤禛的颈项,将他头上微湿的棉巾取下,重新取块干得裹在他的发上,拿起盘中的小香炉,隔着新裹的棉巾烘着胤禛的头发。胤禛闭眼享受着慧珠的服侍,似乎为此感到十分满意,脸上刚硬的棱角也放松下来。
慧珠看着自己这个自己要伺候一辈子的男人,心中暗道:你只是我生活的插曲,偶尔的碰撞,也只是风过无痕……你之我,本就是陌生人。
如此的情境,柔和的烛光,满室的馨香,如此亲密的两人,心却远在天涯……
(后面几章将会平淡些,没这小波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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