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遭殃的顾姗

顾嘉把顾姗直接踢下了山, 看著她仿佛一只球般滚下山,顾嘉心里舒坦极了。

上辈子挨饿受冻的, 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她离开了顾姗摔下去的山腰,又经过那阁楼时,却是心念一动。

当下大方地上前,去敲门。

还没等她敲第三下, 门就打开了。

锦衣少年神情严肃地站在门后。

「齐二少爷。」顾嘉恭敬地福了福:「感谢你送我披风御寒,我即将离开这岛,若是拿著这个, 反倒瓜田李下,所以想将这披风送还。」

说著,她奉上了已经被她折叠整齐的披风。

齐二默了片刻,想想也是, 颔首,接过来披风。

顾嘉想了想,又道:「齐二少爷,关于你曾在这岛上见过我,并借我披风一事, 能不能——」

她面有难色。

齐二顿时明白了:「二姑娘放心就是,此事绝无第三人知晓。」

他说出话来, 铿锵有力, 掷地有声。

顾嘉感激地再次冲他福了一福。

齐二是君子,君子重承诺,一言九鼎。

他说了不会告诉别人, 便是他的亲生母亲容氏问起,他也不会说的。

顾嘉冲齐二笑了笑:「齐二少爷,我先告辞了。」

齐二颔首。

送还了披风后,顾嘉心情愉快,她甚至觉得齐二的出现简直是上天助她。

若是别人,顾嘉还不敢那么轻易相信的,可是齐二不同,她是知道齐二人品的。

纵然她和他现在是陌生人,但是齐二的人品依然没得说的。

只是……顾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上辈子,当她在这小岛上挨饿受冻瑟瑟发抖的时候,齐二,他也在岛上吗?他……曾看到过自己吗?

可是后来救了自己的是齐三啊。

顾嘉费解地想著上辈子的事,沿著小路下山,然后来到了之前遇到两位仆妇处,继续在那里瑟瑟发抖地捡柏叶。

捡了一会儿后,却见齐四急匆匆地过来了。

「顾二姑娘,你还在捡树叶?」齐四语气有些气急败坏。

「怎么了?不是说要捡好的,这样才能心诚……」

顾嘉才说到一半,齐四就直接拉著她胳膊往前走:「别捡了,赶紧回去,仔细冻坏了!」

「可是可是我姐说……」顾嘉固执地不想走。

一提起顾姗,齐四顿时拉下脸,冷道:「你姐姐说你早回去了,她还说要去找你呢,结果呢?」

齐四冷笑一声:「你也太傻,竟能信你这姐姐!」

顾嘉心中暗暗鼓掌,好少年,好少年,竟能一眼看透我姐姐的虚伪面目!

不枉上辈子嫂嫂对你不错!

不过面上她还是得一脸茫然地道:「我姐姐怎么了?我姐姐不是也在捡柏叶吗?说好的,我在山这边,她在山那边。」

齐四无奈,恨铁不成钢:「罢了,你跟我赶紧回去,这里太冷了。」

顾嘉只好点头,当下跟著齐四过去了岸边,却见这里十分热闹,一群人围著一个软轿,软轿上躺著的自然是头破血流的顾姗。

顾姗躺在那担架上,口中还胡乱呢喃著:「鬼啊,鬼……见鬼了……顾嘉害我,是顾嘉害我……」

周围有孟国公府的管事过来,正在问话,有那仆妇小声道:「是在山南边发现的,看样子是从山上往下爬时跌下来的。」

齐胭不解:「不是说她家妹妹在北边吗,她去南边干什么?」

齐四冷笑连连:「谁知道呢,刚才我去寻顾二姑娘,顾二姑娘还在那里捡树叶呢!」

齐胭顿时开窍:「之前在亭子里她就说谎了,如今又骗人,怕是根本没想著去找她妹妹,谁知道报应不爽,自己从山上跌落!」

齐四低声嘲讽道:「就是自己跌落了,还要诬陷一把别人呢。」

王玉梅从旁听著这话,默不作声。

别人家的事,她自然不好插嘴,她不像齐胭,是从小被宠得无法无天的,这种事她乱说她娘肯定罚她。

而那莫熙儿,原本是一心相信顾姗的,此时也有些怀疑了。

「她竟真得恶毒至此,打算自己摔一脚后再诬陷别人?」

顾嘉旁听了这一切后,明白又是自己演戏的时候到了。

她抹著眼泪,哭道:「姐——」

哭得那叫一个伤心,那叫一个无奈。

众人见了这个,面面相觑。

咳,这位顾二姑娘可真傻啊!

***************************

顾姗被抬回了博野侯府后,彭氏特意命人请来了太医给顾姗看伤,但即使太医医术高明,据说顾姗额头也会留一小块疤。那块带有疤痕的地方是不会再长头发的,只能是用其他处的头发进行遮掩了。

好生生一个未曾订亲的闺阁姑娘就这样秃了一小块头,顾姗醒过来知道这件事后就哭起来。

彭氏看著这样子,伤心至极,也陪著顾姗一起哭,抱著顾姗哭,母女两个人哭得成泪人儿。

顾姗这几天除了哭,自然就是控诉顾嘉。

她控诉顾嘉踢她,还指著顾嘉的鼻子说:「你根本是个鬼,不是人,你变戏法,穿上了那织锦大披风站在我面前,一脚把我踢下去!」

顾嘉眨眨眼睛,一脸茫然地看著顾姗,之后又求助地望向彭氏。

彭氏叹息,对顾嘉道:「孩子,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如今受了伤,又得留下疤,心里不好受,难免胡言乱语。」

顾嘉懂事地点头:「嗯,我不怪姐姐的,姐姐摔坏了脑袋,如今有些糊涂,等以后姐姐脑袋清楚了就好了。」

……

这话怎么听著这么不好听呢?

不过彭氏也没多想,只以为自家女儿不会说话而已。

顾姗瞪著顾嘉,想起她那天突然现身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还有说得那些话,简直是犹如鬼魅一般,越看越觉得害怕,最后哆嗦了下。

这件事,任凭她说下天来,也没有人信。

她再说,彭氏就会问了,你说的什么织锦披风,我怎么见都没见过?你什么时候见过你妹妹有织锦披风?

顾姗说,她是鬼,那是她变戏法出来的。

这话一出,彭氏用无奈地眼神看著顾姗,她觉得顾姗应该吃药了。

时候一长,顾姗也学乖了,知道自己怎么说母亲也不会信的,别人只以为她脑袋有问题,而不会相信顾嘉有问题。

于是她彻底绝望,不说了,只是伏在榻上呜呜咽咽的哭。

彭氏心疼她,还是抱著她哭,一边哭一边痛骂孟国公府的人不行,如若不是孟国公府,她家女儿怎么可能遇到这种事呢!

开始的时候顾嘉还装装样子抹抹眼泪,后来便有些烦了,也懒得装了,直接躲回自己屋子不出来了。

给人哭丧的还能得点银子的,天天这么演又没钱拿,赔本的买卖不能干。

回到自己屋里,她专心读书练字,闲暇之余也会数一数自己的银子。

如今月钱已经发过一次了,她随意拿了一些铜板什么的赏给底下人收买人心,秀苑的那些粗使仆妇已经多半心里向著她了。

而她自己也顺利地攒了十两银子,以及一些值钱的头面首饰。

她把她这些好东西放在桌上,挨个数了一遍后,又重新放回了妆匣里。妆匣沉甸甸,她心里都是满足。

谁知道刚放好妆匣,就听得红穗儿进来禀报:「姑娘,听说孟国公府来人了,特意看望大姑娘的,刚刚到门口,侯爷说需要你出去一下。」

顾嘉一听顿时来精神了:「来的是谁啊?」

红穗儿打听得清楚:「说来的是齐家的二少爷,大姑娘,还有孟国公夫人身边一位有脸面的嬷嬷,听说还带了各样补品呢。」

顾嘉颔首。

她知道这次因为顾姗受伤的事儿,彭氏对孟国公府颇为不满,认为自己女儿怎么也是在孟国公府受的伤,而且是孟国公府的姑娘撺掇著要去什么孤岛上,这才出了事,是以心存怨言。

如今孟国公府派了一位年长嬷嬷,并一个姑娘一个少爷来看望,也算是孟国公府尽到心了。

顾嘉也恰好想打听下外人对顾姗这件事的看法,当下略一收拾,便过去知言堂。

走到知言堂外的花廊旁时,恰好看到她那大哥顾子卓正往这边走。

顾子卓见了她,笑道:「阿嘉,是父亲要你帮著招待客人吗?」

顾嘉点头:「是。」

顾子卓见她神情冷淡,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便对她温和地笑了笑。

顾嘉想著他和顾子青关系要好,顾子青怕是已经恨自己入骨,必然会向他说起自己的种种不是,他也必然对自己不喜,也就懒得在她面前装什么,迳自就要往前走。

顾子卓却突然叫住她:「阿嘉。」

顾嘉扬眉:「哥哥还有事?」

顾子卓默了下,之后笑了,望著顾嘉对自己防备的神情,轻叹了口气:「子青性子倔强,怕是对妹妹有些误会,妹妹不必在意就是。」

顾嘉听著这话,这个哥哥倒像是在向她示好。

她回过头来,看了那顾子卓一眼,却见他眸中含笑,神情倒是颇有些诚恳。

顾嘉笑了笑,淡淡地道:「未必是误会,我就不是什么好人,顾姗还觉得我是鬼呢!」

其实这也没说谎,她确实是死过了。

死过后觉得冤,又重新来投胎了。

顾子卓拧眉,之后摇头:「阿嘉,不要胡闹,以后当著别人,不要这么乱说。」

***************************

孟国公府派过来的那位谭嬷嬷在嬷嬷中是颇有些地位的了,那本是孟国公府夫人的奶娘,就连孟国公夫人都要敬重几分的,如今她孙子去年考中了进士,也是被外放出去当了县丞的。

这样的一位老嬷嬷,出去寻常官宦人家,人家都得给她磕头行礼呢。

彭氏见了这位谭嬷嬷,顿时心里舒坦了,她知道彭氏是给足了自己面子。

她先和齐胭说了几句话,就让顾嘉去带著齐胭出去玩了。

顾嘉笑著领了齐胭出来:「我们家也有个花园,不过不如你家的大,我们就随便逛逛?」

齐胭显然心情是不太好的,她看了看顾家,很没兴致地道:「憋在屋里也难受,那就随便走走。」

顾嘉深知齐胭的性子,她一定会给自己抱怨的,所以也不多问,只问起最近容氏身体如何,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这种无关紧要的。

果然,两个人走了一会儿后,齐胭按捺不住了。

「你真可好脾气,竟然能笑模笑样的照料你这姐姐,你也太傻了!」齐胭颇有些看不起地说。

「她是我姐姐,我当然照顾她了!」顾嘉理所当然地道。

「哎!」齐胭摇头叹息,然后开始给顾嘉说了。

原来这件事虽然被齐家和顾家拼命瞒著,并下令封口,是以并没有外传,但私底下大家都清楚怎么回事,便是那王玉梅还有莫熙儿,谁傻啊,谁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反正这顾姗的名声在莫家王家还有齐家那里,算是已经不太好了。

齐胭同情地望著顾嘉:「你虽然笨了一些,但是模样长得也不赖,想到你竟然和这么一个歹毒的住在一个家里,我都替你感到难受。」

顾嘉感动,她上辈子和齐胭并不算太熟,只知道她是千娇万宠的大小姐,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好心,感激地道:「谢谢你,我会好好照顾我自己的。」

齐胭叹息,摇头道:「你太傻了。」

顾嘉咬唇:「我会努力让自己不傻的。」

齐胭:「……」

这是靠努力能做到的事吗?齐胭对此深表怀疑。

两个人说话间来到了花园中的小凉亭,却见凉亭上已经有人了,却正是顾子卓和齐二。

齐胭连忙打招呼:「二哥,顾大少爷。」

彼此都是相熟的,齐胭跑过去,顾嘉见此,多少有些担心。

齐二自然不会提起那披风的事,但万一顾子卓多嘴说了呢,顾子卓说了,齐二必然明白事情缘由,必然会诧异,那么顾子卓可能就看出来了?

这么一想,她也只好凑过去,看看他们说什么。

齐二原本正和顾子卓说著话,两个人都是要明年参加省试的,难免探讨下彼此学问的长进,突然间听到齐胭的喊声,便转首看过来。

齐二一眼便越过齐胭看到了顾嘉。

顾子卓笑著和齐胭打了招呼,之后也看向自己的妹妹顾嘉。

顾嘉被两双目光同时注视著,只好点头笑了笑,然后福了下,规规矩矩的,神情柔顺,动作乖巧。

顾子卓挑眉,眉眼间有些好笑。

顾嘉感觉到了,暗暗地瞪了他一眼。

顾子卓越发笑了。

顾嘉暗自低哼一声。

齐二的目光扫过顾子卓和顾嘉,抿了抿唇,没说话。

齐胭此时已经大咧咧地要坐下:「顾嘉,你也坐啊!」

顾嘉看了看,这里还有两个能坐的位置,一个距离顾子卓近,一个距离齐二近,她犹豫了下,还是坐在距离齐二近的那个位置了。

齐二看出来了,一愣,之后隐隐感到一股馨香萦绕耳边,他暂态脸上泛红。

顾子卓笑了下:「我这妹妹总是和我斗气的。」

他这是为顾嘉圆场解释,然而齐二却依然感觉很不自在,他迳自站了起来。

齐胭毫不在意,拉著顾嘉的手道:「我二哥哥这个人向来如此,他是个老顽固。」

顾嘉当然不在意,淡定地指著顾子卓旁边的座位道:「那个座位上不干净。」

大家看过去,果然见那个座位确实不太干净呢。

齐二深吸了口气,盯著那个被自己坐过的座位,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顾子卓待要和他继续探讨文章,但他显然没那心思了。

无奈,只好散了。

顾嘉见此,心中窃喜。

搅局成功!

她干了坏事,心虚,生怕顾子卓万一从齐二那里得到点蛛丝马迹。

对于这个一脸深沉莫测的哥哥,她实在是有点看不透,暂时也不太敢招惹。

送走了贵客后,顾嘉先去见了父亲博野侯。

博野侯显然是对她近日的表现颇为满意,甚至还安慰她说:「阿姗那里胡言乱语的,你不必多想,也不要在意。」

顾嘉听到这个,约莫感觉到父亲对她的愧疚。

只是她讨厌别人对她愧疚,只愧疚又能怎么样呢,能把顾姗赶走,能换成实实在在的银子吗?于是她垂下眼,故意轻叹口气,咬唇道:「也没什么,无非是她骂我几句,骂就骂,我小时候也时常挨骂的。」

小时候谁会骂她呢,好像也没人骂她,小时候她乡下的娘很疼她的,乡下的哥哥也疼她。

她挨骂,却是来到博野侯府后。

博野侯凝视著女儿,突然胸口那里感到一阵窒息。

他长叹口气:「阿嘉,府里的事,我也没太上心过,也不知道你在这府里到底如何,不过家里请的西席还有琴棋师父都说你颇有长进,爹听著心里也高兴。爹平日朝中事务也忙,没时间陪你,你若平时有什么需要的,我能做的,你尽管开口就是。」

从博野侯的话里,顾嘉可以感觉到他是真心实意想弥补的。

不过他是男人家,并不打理家中这些琐事,自然也无处可以疼她,现在想想,上辈子大概也是如此。

顾嘉眨眨眼睛,她觉得做人不应该太假惺惺的客气,既然这个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为什么还要故作清高地装样子呢?

该提要求就得提要求啊?

于是她垂下眼,低声道:「父亲,女儿来到府里后,吃穿都是府里的,倒按理也不曾缺了什么,只是这府里和乡下不同,笔墨纸砚要银子,胭脂水粉也要银子,就连底下服侍的丫鬟,听说也得给点赏钱,有时候饿了,想额外吃个点心,听说最好也是拿了银子让厨房另外去买。这都是侯府的规矩,女儿心里也明白,可是女儿一个月就二两的月钱,哪里够花用呢!」

博野侯听闻,顿时沉下脸:「岂有此理,我堂堂博野侯府千金,难道吃用个东西竟然还要另外花钱?还有笔墨纸砚,难道不是府中早有定例给你备下?」

说著间,他就要吩咐下人:「去把夫人请来!」

顾嘉见此,连忙拦住:「爹,你可别为此恼了母亲,这府里怕是有府里的规矩,既然是规矩,怎么可以因为一个人就轻易打破呢!」

博野侯皱眉,想了想,颔首道:「这些事,我回头会和你母亲提起,至于如今——」

这是他唯一的女儿,竟然在他的府邸中生活处处艰难,博野侯自是无法忍受。

他沉吟一番,却是道:「为父在咱们城外置办有一处庄子,庄子中有农田约莫百亩,又有小山一处,每年都有些进益的。这处庄子交给你,你也不必费心打理,只等著收租子就是。」

还可以这样——

顾嘉听闻大喜,眼中泛出前所未有的光彩:「爹,竟有百亩田地?真得会给我吗?我在乡下时,养父母家中不过薄田几亩罢了!」

博野侯见她这么高兴,自己心情也好起来:「自然都是给你的,难道爹还能骗你不成?」

顾嘉愣了下,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然后扑进了博野侯怀里。

「爹,你可真是我亲爹!呜呜呜!」

博野侯被扑了个满怀,先是唬了一跳,毕竟这女儿也十四岁了。

可是转念一想,女儿自生下来就不曾在身边看过一眼,不趁著年纪还小未曾及笄抱一下,以后还哪里能抱,当下抱住女儿,宽慰道:「一个庄子算什么,等以后阿嘉出嫁,为父自会为你备下十里红妆!」

顾嘉这个时候不止是想叫亲爹,甚至想叫亲爷爷了!

还是爹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