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说自己以前能喝好多的安无,其实并没有说大话,只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
他喝的酒是数百上千年前人类用粮食酿造出来的酒,那个时候的酒度数并不高,酒精含量可能也就在十度左右。而方才他们喝的大名鼎鼎的牛栏山二锅头,可是足足有四五十度的烈酒。
所以,其实安无现在的确正像是洛基以为的那样,有点飘了。
这个“飘”,指的是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意思。安无此时一边扒拉着洛基的肩膀,一边飘在他的身后,全靠洛基的力量带着他在黑夜中往前走。
洛基非常担心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能看到安无的人路过,会不会以为自己见到鬼了,当场被吓尿。
“想回家。”安无幽幽地说道。
洛基头疼地叹了一口气:“这不回着呢么。”
“不是这个家。”
洛基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扭头看向身后飘着的安无。他面色有些呆滞,双眼中的迷离表示着他实际上并不清醒。那微蹙的眉头让人能隐约从中察觉到他的心事,仿佛在思索着一些没有答案的问题。只是那浑身散发出的浅浅的酒味,让洛基宁愿相信他只是喝醉了。
他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加紧脚步往回走去。
这条街上,无家可归的人又何止只有安无一个呢。
……
当回到那间出租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所幸在这个危险的时期,大部分纽约市民都没有晚归的习惯,洛基带着安无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
没了索尔这个喜欢闹腾的人,回到房里的时候倒的确显得有些过于寂静。洛基一个过肩摔抓住安无的胳膊,把他从自己背后给掴到了面前的床上,并按了按他的胸膛防止他再次飘起来。
从王子到平民,又到保姆,洛基表示自己已经习惯了。
确认了安无的确闭上双眼,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的样子,洛基才感到了一股由内而外的深深的疲惫感。他刚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似乎听到了床上安无的呓语。
“娲……皇……”
他说的是洛基并不懂的语言,因此也不太明白这两个发音到底指的是什么意思。只是,洛基的直觉告诉他,这应该是一个人名抑或是一个称呼,且这个人估计对于安无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
然而,还不等洛基继续往深了想,安无又再次说道:“洛基……”
洛基顿时一惊,目光投射向安无的面部,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双眼,金色的瞳孔正在注视着自己。两道目光在空中碰撞,洛基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怎么?什么事?”洛基问道。
“奥丁其实很爱你。”
安无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洛基愣住了,不太懂他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到底是因为喝醉了而在胡言乱语,还是说的确有自己的想法和感触。
“弗丽嘉也很爱你,你应该珍惜他们。”
“是他们让你跟我这么说的?”对于安无说的话,洛基感到嗤之以鼻。
他曾经也是深爱自己父母的,只是在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洛基认为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充满了谎言和欺骗。即使是面对曾经最疼爱他的母亲神后弗丽嘉,他也无法像之前那样放下芥蒂去和她相处,更别提奥丁了。
“不是,”安无摇了摇头,“是我个人的意思——除了他们之外,这个世界上很难有人再这么爱你了。”
“……你怎么改行做心灵鸡汤了?”洛基挑了挑眉,“而且还做得这么难喝。”
“没办法,本身我就不擅长做好事,毕竟我可是‘灾祸’之神。”
说完这句话,安无便闭上了双眼,呈大字型摊在了床上。洛基听到这带着些自嘲的话语,明白过来安无的酒劲其实还没过去。毕竟平时这家伙总是尽心尽力地帮人和神完成愿望,从来不会说“不擅长做好事”这种话。
见到安无似乎即将陷入沉睡,呼吸逐渐变得均匀起来,洛基便不打算继续打扰他。
熄了灯,走出了房间之后,洛基靠着冰凉的墙壁长长的出了一口浊气。他感觉自己这几天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好不容易将那些事情暂且抛在了脑后,经过今天,又再次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也许安无说的对,除了奥丁和弗丽嘉,以及索尔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真正的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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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安无缓缓睁开了双眼。
经过了几个小时的睡眠之后,他的酒劲已经消得差不多了,毕竟他其实也没喝多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上头而已。
他从床上站起身来,揉了揉太阳穴,胡乱拢了一把头发之后,走到了窗边打开了窗户。
一只黑色的巨鸟破开了夜空,闪着绿色光芒的双眼在夜色中给人以诡谲之感。它降落在了安无的面前,收拢起鹰般宽阔的翅膀,静静地注视着他。
这是奥丁的渡鸦之一。奥丁虽然拥有着预知之眼,却并不会像是海姆达尔那样能够看到一切,因此而诞生了这些渡鸦。渡鸦们每天早出晚归,飞在九界的各个角落,搜集世界上所有最新的消息和情报,最后向奥丁汇报。
“告诉他,一切都好,”安无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还有……他之前说的那件事情,我同意了。”
在来到中庭的前一天,安无曾与奥丁有过一次对话。那次对话中,双方均对对方的情况和身份有了知根知底的了解。
不得不说,有的时候拥有预知未来的力量并不是什么好事——诸神黄昏。奥丁早在数千年前便知道了这个恶性结局,也因此,奥丁这数千年来做了很多的准备,永远生活在压力之中,在安无眼中过得实在不可说不惨。
渡鸦怪叫了一声表示收到了,随即迎着月光,扇着翅膀消失在了漆黑的夜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