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尖棱

我心中起疑,将茶递给他,并稍加安抚。见他仍旧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向他告了声罪,扔下他一个在会议室。来到工作间,将监控时间倒回过去。我就不明白了,这不到5分钟时间,居然会发生这么大的变故,究竟是为了啥。

按下了重放键,只见视频当中赵老爷子正一个人下着象棋。突然一道白光闪过,赵先生出现在了屋子里,当他看着赵老爷子的时候,明显呆了呆,低声说了句:“爸。”

赵老爷子看了看他,冷淡的回了句:“你来啦。”

赵先生小心翼翼的低声说道:“爸,你还记不记得你临终前已经把房子立给我了。”

恰是这句话,引出了之后的异变。

只见赵先生刚说完话,赵老爷子便面色大变,皱眉片刻,脸色越变越狰狞。终于怒喝道:“我想起来了,我全都想起来了!我养了个好儿子啊!你以为医生宣布我死了就可以肆无忌惮了,若不是你张阿姨问你,我还不知道是你让医生放弃治疗的!”

赵先生战战兢兢的道了声“爸”,刚想说些什么,便被赵老爷子打断了:“别叫我爸,你终于报了当年没让你上大学的深仇了是不是!我问你,高兴不高兴,解恨不解恨!”

赵先生“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谁知赵老爷子一声爆喝:“我不要你跪!”

赵先生惊惧不已的站了起来,赵老爷子铁青着脸,双眼瞪视着他。之后赵先生头一侧,听到了叫醒器的声音,抬手按下了虎口的退出键。

房间里“住客回忆杀”的电子音仍在不断的回响着,我虽然看不懂一旁的检测数据,但我知道平时淡蓝色的数值现在已经全变成了红色。

王积顶着如稻草般的头发,从房间冲了出来,当他看到满屏幕的数值,大惊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我道:“访客触碰禁忌了。”

他道:“他怎么会这么不注意,死亡是极其痛苦的事,那些住客会把死亡的痛苦转嫁到其他方面。哪怕是一丁点的联系,也会演变为很大的危机。”

我问道:“会演变成什么样?”

他道:“创伤后应激障碍、反社会人格、边缘型人格、焦虑依赖型人格,所有你能想的到的,都可能发生。”

我又问:“那会产生什么结果?”

他道:“会攻击访客,伤害自己,破坏房间。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成为系统漏洞,困住自身,并导致整间房间无法使用。”

我再问:“我们该如何处理?”

他指了指键盘上的Delete,没有说话。

我深吸一口气,道:“给我一些时间,我来想办法解决。”

我走到会议室,对正在发呆的赵先生道:“赵先生,现在有件事要征求您的同意,是关于您父亲的。由于您提及了死亡,导致了您父亲的情绪异常,监控数据显示他处于危险状态,很有可能会引起更严重的问题。现在需要将其格式化,不过我们还会用存盘为您重塑一个您父亲的,您看怎么样?”

赵先生瞪着眼睛,喃喃自语道:治疗,治疗。”突然他意识到我说的话,激动的拽着我的手说,“不行,不能格式化,你们一定要想办法!一定要想办法!”

他的力气很大,我被拽得生疼,但我还是放低声音,轻声安抚道:“放心,放心,我们正在想办法解决。”

安抚完他,我自己的心中其实也乱的很。但此刻这间房里的人的都没了方寸,我必须要冷静下来。

王积打开会议室的门,低声道:“念君,你过来一下。”

跟他来到工作间,关上门后,他指着监控说:“赵老爷子只怕撑不了多久了,你自己看他的脚。”

只见赵老爷子的脚已经隐隐约约变成了尖棱状。不等我问,王积又道:“他正在转化为漏洞。必须尽早处理,要不我们先……”说着,他指了指Delete。

我阻止了他,略作思考,突然想起来过去上学的时候曾看过一本关于心理学的书,对于某些病患可以采用引导法,利用他的兴趣将他重新引上正轨。看着桌上的象棋,我计上心来,事到如今,也只好拿这个办法试试看了。

当即,我对王积说道:“你在这里看着点,有人来记得开门,我先进到里面去。”

王积道:“等等,你进去干嘛?”

我道:“下棋!”

说完,坐进生态舱,启动设备,一阵白光闪过,我来到了赵老爷子的房间。

房间里,赵老爷子怒目圆睁,狠狠地瞪视着我道:“你是谁?”

看着他满脸杀气的表情,我心脏狂跳,但面上还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道:“我在公园里下棋赢了好多大叔大伯,他们告诉我这一片您下得最好,所以照着他们给我的地址,找了过来。”

赵老爷子上下打量我,这表情和赵先生如出一辙,片刻后才道:“原来是来挑战我的,今天没空,你改天来吧!”

现在哪里还能改天,见他不肯,我索性激他一激,道:“是不敢吧。”

听到这话,他慢慢向我走过来:“你说什么?”那样子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我左手按着虎口,后背冷汗直冒,但还是道:“是,是不敢吧。”

他继续向我慢慢走了过来,我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次想要按下退出键,但都忍住了。

他在我身前站定了片刻,突然杀气尽敛,点点头道:“好,那就下一局吧。”

当下摆开架势,马走日,炮翻山彼此对弈起来。这赵老爷子明显就是个中高手,我这平时尽上网看手机的人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不肖片刻,就被将死了。

赵老爷子拿起那只绝杀马,乐呵呵的冲我说道:“小子,就你这水平,还赢大叔大伯?你不会是跟大妈们下的吧。”

赵老爷子这话说的挺损的,不过我不以为意,只要他高兴就好,那说明我的治疗管用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望向赵老爷子的脚,却不料尖棱已经蔓延到了他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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