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留在这里,老子去负荆请罪。”
“是。”随陆寒一同进来的数名锦衣卫齐声应道。
看着陆寒离去的声音,九公主冷哼一声,道:“刘澈,你以为搬出锦衣卫就有用了么?别人怕你这锦衣卫,本公主可不怕。”
斜靠在床榻上的刘澈竟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折扇,很是风雅地扇着:“你怕不怕,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你的父皇会害怕就可以了。”
“哼,我父皇岂会怕区区锦衣卫?”九公主脸上的神色越发不屑。
“你父皇可以不怕锦衣卫,也可以不怕我。但自古以来,皇帝这种动物都是很要面子的,我想你父皇大概也不例外。”刘澈缓缓说道。
“你这话什么意思?”
虽然九公主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但我却已经明白刘澈的用意。的确,单凭一场已经被看穿的断袖戏码岂不了什么作用,但这被看穿了的戏码之所以起不了作用,是因为观众不多。但现今,这场戏就要被公之于众。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一个人说谎可能没有人相信,但如果是一群人说谎的话,那么就算是谎言也会变成真实的。
很显然,刘澈用意便是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九公主选的驸马是一个断袖。无论事实真相如何,也不论安帝多么宠爱九公主,恐怕都不会容许一个断袖。因为全天下最要面子的动物,就是皇帝啊。想到这里,我不禁开始有点崇拜刘澈了,竟然能想出这么个乱帅的办法。
“没什么意思。”刘澈闲闲地回了一句便侧过身,将盖着薄毯的我一把楼在怀里,“本官要休息了,公主请回。”
嗖——!刘澈的话音刚落,数道破空响起的鞭声将我整个人吓得抖了一抖。不过很快我就意识到,有刘澈做人肉盾牌,自己根本就不会被鞭子伤到,才稍稍安心。不过……刘澈呢?
我仰起脸,恰好看到刘澈一脸笑意地看着我,心不由一紧:“你,你看我做什么?”
“怎么,你怕被我看么?”刘澈打了个哈气,漆黑如墨的眼眸带着浅浅的笑意,“都已经这么亲密了,看看怕什么,又不会怀孕。”
可恶,亏我还担心他会不会被鞭子抽到,疑惑之余,我稍稍露出半个脑袋才发现,不知何时,被陆寒留下的数名锦衣卫将九公主团团围住。
九公主虽然气得直跺脚,但她似乎也没有笨到公然和锦衣卫叫板的地步。我不由安心了些,轻声说道:“真没有想到,锦衣卫还挺有两下子的。”
“他们不是锦衣卫。”刘澈的声音很轻,“指望锦衣卫的话,本官早就尸骨无存了。”
“不是?可是他们……”既然不是锦衣卫,那为什么穿着飞鱼袍?
刘澈伸出食指,轻轻按在我的唇上:“不该问的别问,知道太对对你没好处。”
“你不让我问,我偏要问,你不让我知道,我偏要知道。”推开刘澈的手,顺便丢给他一个白眼,“拜托,你也一把年纪了,就别学人家装神秘了。”
“一大把年纪?”刘澈扯着嘴角,斜眼道,“你说谁一大把年纪。”
“废话,除了你这个奔三的老男人,还有谁?”看着刘澈受打击的模样,我心里那叫一个高兴啊,那叫一个欢乐啊,于是我决定趁热打铁,再多打击一下,“赶快娶个媳妇吧,不然再过几年可没人要你这又老脾气又不好的男人了。”
刘澈摸了摸下巴,一脸沉思的模样,看样子是真的受打击了。哈哈,让他也尝尝被人打击的滋味,不过我说的也是实话啊,这家伙的确是又老脾气又坏嘛!不过那张脸倒是乱帅的,再凭借着位高权重的宰相身份,骗骗涉世未深的水灵小白菜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真的有那么老么?陆寒一直说我看上去顶多二十岁。”刘澈若有所思地说道。
“呵呵,二十岁,他怎么不说你永远的十七岁……”我扫了眼刘澈,不过,就他今天的这身儒雅风格来看,说是二十岁大概也会有人相信的。只是话说回来,怎么半天都没有听到九公主那噼里啪啦的鞭子声呢,正当我纳闷的时候,耳朵里猛然传来一声尖叫。
“你们都欺负我……呜呜呜……”混合着珠帘响动的一连串呜呜声,就那么逐渐远去。
九公主既然走了,这戏也就没必要继续演下去了。我从床上一跃而起,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搞定了,真会憋死我了。”
刘澈依旧懒懒地斜躺着,手中轻轻摇着扇子,眼睛半眯着:“行百里者半九十,别高兴太早了,能不能成功最关键的还是要看陆寒以及安帝究竟把面子看的有多重。”
“肯定能成功的,像你说的,皇帝是天底下最要面子的动物了。反正我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那我先走了。”我稍稍整理了下衣裳,踩着那双价值五百两银子慢悠悠地朝门外走去。刚刚挑起珠帘,手腕蓦地一紧。
“你当本官刚刚的话是耳边风么?”刘澈的语气有些冷淡,“你现在这样出去,恐怕九公主一气之下真的把你丢到虿盆里去,再说,戏既然已经唱了,就要唱到底。”
说完,刘澈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很是风雅的扇子扇子往外走去。
这家伙是不是成心吃我豆腐啊,这个老不正经的。不过转念一想,他又不知道我是男扮女装,大概真的是为了我的后续安全着想,这么想的话这家伙还挺不错的,心思不是一般的细腻啊。再想想他这一连串不靠谱的计划,竟然给他弄出了这么个比较靠谱的结果,不经意间的,我的小心脏竟然升起一股崇拜的感情来。
“别用那种花痴的眼神看本官。”
干!竟把本小姐崇拜的眼神说成是犯花痴:“就算我要犯花痴,也不会犯你这种老男人的痴,哼!”把头扭过去,眼不见,心不烦。
良久,刘澈都没有说话,一路上有无数宫人婢女向我们投来奇怪的目光,我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不过我不在乎,反正再过不久就要回京城了,管他们怎么想呢。
被人搂着其实是很难受,走到一处人并不是很多,甚至有点偏僻的地方时,我将刘澈的手拿开:“这里人少,不必再演了,刚刚有很多人都看到了,想必用不了多久整个皇宫都应该知道了。”
“嗯。”刘澈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停下脚步,“要回京了。”
“是啊,要回京了。”我抬起头,湛蓝色的天空仿佛水洗般的透明,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觉得以前的天空更蓝,更透彻一些,“有种做梦的感觉!”
“做梦么?”
我收回目光,淡淡地笑了笑:“是啊,从很久以前我就觉得自己活在梦里,一点也不真实。”
“为什么会觉得不真实?”刘澈眉头微微蹙着。
“因为……”我幽幽吐了口气,似想将所有的不快全都一吐而出,“因为我是没有未来的人,这种说法是不是很可笑?日子不是一天天过着么,怎么会没有未来呢?可是事实上,我觉得人活着就是一个不断崩坏的过程,直到最后面目全非,你看着镜子里的人,觉得那个人好讨厌,恨不得他去死。可是,镜子映照出来的根本就是自己。最可怕的是,这种崩坏一旦开始就没有办法停止,到最后……还是劣质的人生,毫无价值的未来啊!”
微风拂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我眯起眼睛看着刘澈,但他并不知道,我之所以眯起眼睛,只不过是害怕看到那逐渐清晰的未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