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开当然不是要建一座一般意义上的城,至少不能以建城的名义进行投资。
城市规划的手续麻烦之极,而且你造一座城来,不考虑入住率的问题吗?
当然,许开有钱,高兴了建一座鬼城起来,别人也拿他没辙。
但是再有钱也不是这种傻逼式的玩儿法。
他想打造一个类似竖店那样的影视城。
不过不叫影视城,而是叫娱乐工厂。
这等于是走旅游投资项目,审批流程要简化得多。
不过包括张一腾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理解在这种偏远山区投资如此大规模的娱乐工厂,其意义何在。
人家竖店在东南沿海经济最发达的地区,其他不说,光是交通这一项,就不是光明县能比拟的。
是,现在都村村通了,路面也全都硬化了。
可是你这是什么路,人家又是什么级别的路?
如果你许开说那就按高速公里标准来搞。
呃,两百亿……怕是只能修通县城到河梁镇的路,其他啥也干不了了。
虽然从政绩角度说,刘校轶只管招商引资,反正不是财政拨款,就算许开亏得血本无归,对当地老百姓而言,民生怎么都能得到一定程度的改善。
不过出于对投资者负责的态度,他还是忍不住提醒许开投资需谨慎啊!
许开笑道:“刘书记,没您这样劝退金主的。那要不我通知薛阿姨,明天不用来了,咱们撤资!”
撤资只是玩笑话,刘校轶劝他谨慎同样也不过是场面话。
他相信一个事实就是,许开一个人脑抽有可能,但是薛芝华不可能也脑抽,否则神州地产不可能做到今天这种地步。
这就叫交流技巧。
适当体现对投资者的善意,而不是为了拉来投资商投资,不管人家死活,能在一定程度上博取对方好感。
他成功了。
哪怕许开明知道他在说场面话,依然觉得这个书记很有上位者的胸襟气度。
于是许开道:“我也不吊您胃口,其实咱们这个文娱工厂差不多还是按风景区的方式进行打造,只对部分特殊地形进行改造,我们是这么想的……”
许开大概说了下项目的初步构想之后,厨房挤着的一堆人,有那么一刻彻底陷入寂静状态。
很是隔了一阵,刘校轶忍不住伸出大拇指赞道:“好魄力!为一档综艺打造一座城,许先生可为前无古人!”
“我怎么感觉您在嘲笑我呢!”
刘校轶连忙道:“绝对不是!许先生,说实话,我不看好你这个项目能盈利,但是我看好你这个人。
有一句话完全可以在你身上得到印证。
咱们这个文明能屹立数千年不倒,有两种人功不可没,一种是有信仰的知识分子,一种是吃不起饭的农民。你属于前者。”
“您太看得起我了,我就一搞娱乐的,算哪门子知识分子了。”
刘校轶摇头道:“不不不,这只是一种泛称。
比如霍英东老先生,也是属于有信仰的这一类人。
无论行业,咱们这个文明里面,从来就不乏心怀天下之人。
就如你和罗老师合作的那首《赤伶》中所言,位卑未敢忘忧国,我是发自内心的钦佩你。
所以但有所需,只要能力范围内能做到,我们保证给你一路绿灯!”
刘校轶是代表光明县县委常委跟许开在进行一场谈判。
他的承诺,差不多就等于县委承诺。
这话老实说有越权决定之嫌。
不过但凡是个人都能明白这其实等于是一句屁话。
谁知道你们的能力范围内能做到什么?
光明县又不全是你们这个县委班子说了算,重大决策还有上级部门呢。
不过许开认为有一件事他们一定能够做到。
“刘书记,各位领导。
大家到场的,都或多或少跟这个项目有关,我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无论是建设还是运营期间,该交的税,我们一分都不会少。
但是建设期间,我们会自己组织工程队进行施工,我不想与咱们县任何人有关联的单位或个人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
大家要理解我,我是为大家好。
别项目做完了,咱们县就有那么些个人得去喝茶了。
我这人就这样,从来不试探人性底线。
若是无法保证在各类手续办理上给我们开绿灯,明天薛阿姨也不会过来了。”
老实说,许开的这个建议,刘校轶心里一百二十个愿意。
搞工程这块,从来就是腐败重灾区。
几乎可以肯定,这么大的工程做下来,如果真要细查,一定有人会出事。
他固然需要政绩,但是自己手下出事,也不光彩。
特别是利益牵扯实在过大,意味着一旦有人出事,这事儿就一定非常大。
自己不会被牵连?扯淡!
再不济你也跑不脱领导责任。
然而你许开到地方上来投资,却要撇开地方的利益集团。
不会你觉得你自己就是地头蛇吧?
如果捞不到任何好处,哪怕你再合规合法,要卡你的办法多了去了,甚至能活活拖死你的项目都有可能!
但是刘校轶也不好明说,只能打起了官腔:“许先生,你应该是被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误导了,咱们队伍的纯洁性还是有保障的,害群之马不过只是少数。”
许开收敛笑容,正色道:“刘书记,这是一个向当年抛头颅洒热血的先辈们致敬的项目。
我不希望这个项目从一开始就藏污纳垢,那是对他们的一种亵渎!
我们不惜成本的目的,就是要告诉大家一件事。
无论时代变成什么样子,一定还有人继续扛着他们的旗帜走下去!
任何企图从中谋取好处的做法,都是对先烈们的背叛!”
这话就说得有点上纲上线了。
但是恰恰是上纲上线,对于那些在编制中的人,才具有足够的震慑力。
如果光明县把这个理由作为宣贯重点,所谓的地方利益集团,没了后台支撑,也就蹦跶不起来了。
刘校轶当然明白许开这话是在给他提解决问题的建议。
但是商业竞争表面上还得讲一个公平公正。
许开这么做,有搞地域歧视的嫌疑,明面上既不合规,也不合法。
作为当地政—府,不可能给许开这种白纸黑字的承诺。
至于他们私下回去是不是会把这层意思传达下去,许开认为问题还是不大的。
这么大个项目,如果因为光明县有些人不长眼睛吃拿卡要,导致项目最终黄了,影响之恶劣,估计在刘校轶有生之年,都极难再看到有人来这个穷山恶水进行投资的可能性了。
而且许开还要搞扩建。
如果真的按许开规划,将扩充到三个镇的规模,就是整整六百亿的大项目!
这对于光明县的领导班子而言,还有比这诱惑力更大的政绩工程吗?
他们了解了许开的项目后,会发现这个项目是真没必要非要建在河梁镇。
很显然,是许开的乡土情节在其中起了关键作用。
绝对不能寒了许开的心,差不多是整个光明县领导班子的共识。
所以要保证全县给许开的项目开绿灯,至少官方这一块还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虽然刘校轶没明说,但是意思基本上算表达到位了,接下来就是聊一些日常什么的。
最后大家伙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地吃了一顿农家饭。
这顿饭对刘校轶等人而言,肯定是超标了。
这种低级失误刘校轶是不会犯的,末了将核算后的超标部分全都平摊给大家自费,还让许开出了收据,这才散场。
送走各级领导后,张一腾留了下来。
“老同学……钱真不是这种亏法,要不你还是换个形式吧,比如给咱们县城搞搞旧城改造什么的。”
“你是还嫌房地产商的名声不够烂?怎么,哄抬县城房价啊!我跟你讲,就光明县这破县城,真敢砸这么多钱搞房地产,亏钱是一定的,名声被搞烂也是一定的。还不如搞这个娱乐工厂呢,至少名声这块不会出问题。”
“不是……你听我一句劝,要不干脆还是别回咱们县做这种项目了。这里就是一滩烂泥,扶不上墙的。”
不要觉得张一腾说出这样的话很容易。
要知道许开真的撤资了,对他的前途影响绝对是最致命的。
因为一开始线是你牵的,最后又是你把线扯断的,等于整个光明县的领导除了被你忽悠了一大圈,结果啥好处没捞着。
许开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心里一暖,耐心解释道:“你得抓住问题重点。
有人要搞臭我,我投这么多钱的目的,是要把名声挣回来。
你看着我是在亏钱,我给你算一笔账。
以前我火的时候,一首歌播放量数十亿计,现在呢?
前段没事我在神州集团新成立的神州视频平台又上传了那首没来及唱的《一百万种可能》,结果目前为止,播放量只有区区三十多万。
如果这种状况持续下去,你说我损失有多大?”
“但是这可是两百亿啊!”张一腾还是无法理解。
许开笑骂道:“你特么也知道这是两百亿啊。
钱是人家神州地产出的大头,你觉得薛阿姨的钱是大风吹来的,明知道亏钱还往里面钻?
放心啦!走,咱们去江边整烧烤,今儿个不醉不归!”
张一腾很明显心动了,可是最后还是不得不放弃了:“明天得上班呢,喝嘛了搞酒驾啊!”
许开拉着他就走:“待会儿我和韵茹送你,韵茹不喝酒的。行了,墨迹个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