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约定

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田海龙,这家伙实在是太可爱了。“在哪儿?”林正祥边焦急地问,边忍不住走过去想狠狠地拥抱他一下。

“别!我对男人没兴趣的。”田海龙摆出一幅仓皇逃蹿的架式。

想想这几天所受的煎熬,林正祥真的是一肚子苦水又找不着地方倒。

自从那次搜山以后,寻找林清雅的工作就再也没有任何进展了,全部所得,只不过是两颗带着她血液的子弹。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林正祥心中的焦急无法言喻。刚才他还接到了夏清明的一个电话,问他林清雅找到没有,他无言以对。

来之前可是在弟兄们面前夸下了海口,也算是对夏书记下了保证,不仅要找着林清雅,还要顺便把范志杰的仇给报了。现在倒好,范志杰那头也就罢了,林清雅这里依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夏老头前两天还能沉得住气,对十三室的这帮人,他有信心。到了第三天,终于忍不住了,主动打电话过来问情况,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老头子暴跳如雷,甚至说了一句:“如果再找不到人,干脆你也别回来了。”话只不过是在盛怒的状态下说出来的一句狠话,事后他当然不可能这么做,可是,如果真的完不成任务,那他林正祥回去可真的没有一分钟的好日子过。

这世上真的还有雪中送炭的事情。没想到,现在居然真的给找到了,林正祥怎能不欣喜若狂。

“人现在在j省和z省交界处的一个小镇上,距离出事地点大约有八十公里,也就在我们找过的那片大山的外围。我已经通知一辆吉普车在下面等着了,现在就去接她。”田海龙简明而又全面地向林正祥汇报着。

“准备什么车子,让特警大队准备直升机,咱们现在就赶过去,还要,让他们安排急救医生和护士,带上必要的药品和营养液。”林正祥急不可奈地吩咐着。一个女人,呆在山里都十好几天了,现在的状态实在是难以想象。开车去,省城离两省交界处还有三个多小时的路呢,再找到那个地方,黄花菜都凉了,这万一要是有个什么不测,那煮熟的鸭子可不就飞了嘛,谁负得起这个责啊。

“是!”田海龙答应了一声,两个人不敢耽搁,连忙往楼下跑去。

宾馆门口,一辆属于武警总队的东风悍马铁甲早已在那候着了。林正祥上了车,直催:“快,能多快就多快。”

“好勒!”开车的武警战士答应了一声,挂上档,猛地一踩油门,林正祥和田海龙只觉得后背猛地往车座椅上一贴,心下苦笑:这个小伙子还真听话。

上了路,驾驶员把警报也拉了起来,这一路走的,遇到绿灯,过;遇到红灯,还是过,根本视交通规则如无物。气得一路交警破口大骂:“n市的交通,都被这帮呆x大兵给搞乱了。”不过,也就只能骂两声而已,管不着啊。

进了省武警总队的大门,停机坪上,一架小型运输直升机已经启动了,林正祥两人匆忙和武警总队的领导打了招呼,便弯着腰钻进了直升机。人上齐了,直升机的引擎声轰鸣了起来,机上乘员的耳朵里都灌满了燥声。巨大的声浪中,直升机冉冉升起,然后头一低,尾巴一翘,便朝着西南方向飞去。

林正祥这才开始注意飞机上的人,一名军医,两名男护士,一名女护士,四名带枪的特警,还有一名肩上扛着两杠一星的少校军官,都端坐在座舱的两旁,应该是领头的了。座舱中间,是一个已经支起来的自动担架,洁白的被单上,一个鲜红的十字非常醒目。j省武警部队的效率不错,一切的安排都让他十分满意。想着这些,林正祥便冲那名少校军官点了点头。少校可就严肃多了,在颠簸的飞机上,啪地一声,站了个完美的军姿,冲林清祥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林副主任,j省武警总队警卫队少校支队长刘锋奉命向您报道,请指示。”显然领导有交待,这一次出行他们要归林正祥指挥。

这部队的作风也实在是太严谨了一点,称呼领导的时候,如果是副职,那个副字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掉的。林正祥常和部队打交道,早就习惯了。虽然自己是中央来的,但林正祥一向是为人谦和,便扶着飞机的内舱壁站了起来,冲少校伸出了手:“刘支队长不必客气,我叫林正祥,这次任务,大家同舟共济,互相配合好了。”两个人握了一握,这才坐下,算是接上了头。

五十分钟以后,飞机到达了目的地。此时,正是上午九点,天气晴朗,能见度非常好。按照田海龙和林清雅在电话中的约定,林清雅要挑镇口最宽的一个道路口等候,看到直升机以后,手举围巾示意。

直升机保持五十米左右的高度,刚在小镇盘旋了半周,从窗户里,眼力特别好的田海龙就发现有个女子,正手举着围巾站在路边,十分的醒目,连忙冲驾驶员说:“看见没有,在那。”

“看到了!。”驾驶员答应了一声,飞机一个俯冲,直奔目标而去,很快,便稳稳地停在了路中心。不需要林正祥指挥,少校便带着四名士兵如同猛虎出笼一般蹿了出去,紧接着两名身材强壮的男护士抬着担架也跑了出去,医生和女护士紧紧跟上。

飞机在小镇盘旋的时候,已经让小镇沸腾了。镇上的人,除了在电影电视上,哪里亲眼见过这样的东东啊,特别是经过镇中学操场的时候,正是学校里几个班级在上体育课的时候,一帮子调皮的学生看到飞机飞得这么低,居然纷纷把足球往天上踢,想砸这架直升机,可是,五十米的距离从下面看起来挺近,足球踢起来的时候,离飞机却仍然还有很大一段距离,转眼间,飞机便飞离了操场的上空,几只不死心跟着飞机的足球也被踢到了学校院墙的外面,操场上,只留下一片欢呼声和叹息声。

但是,绝大多数的人还是跟着飞机跑了过来,等飞机停下来,四周居然已经围了上千的观众。这时大家才看到,一个陌生的女子,正在飞挥舞着她的围巾,面容,是那么的憔粹,偏偏又是那样的美丽,美丽得不可方物。

四名武警在维持着秩序,防止有人冒冒失失地冲到飞机附近。运输直升机很高大,螺旋桨是不可能刮到人的,但掀起的气浪却十分猛烈,离得近了也是有可能受到伤害的。两名男护士抬着的担架这时已经到了林清雅近前,不由分说,便把林清雅架到担架上,抬了过来。医生和女护士只是陪着他们跑了一圈龙套。

上了飞机,男护士把担架放稳了以后,驾驶员见一切已经妥当,便再次让飞机升了起来,往来时的方向飞去。

飞行平稳了以后,医生和护士便忙活了起来,给林清雅量血压,体温,听心脏,还抽了点血,估计是要带回去检测。

林清雅始终都没有言语,见医生在忙,林正祥和田海龙二人也只是关切地注视着一切,并没有说话。检测完毕,军医收起了听诊器,对林正祥说:“从目前检测的情况看,一切正常。当然,回去还要作进一步的检测,防止病人在野外求生的过程中从食物、饮水里染上什么仅从外观上看不出来的疾病。”林清雅十分好笑,这个军医倒是挺可爱,人只要他经手了,不管你有病没病,一律称之为病人。

静听医生说完,林清雅示意医生把记录本给递过来,医生以为她想看检查的情况,便把本子交了出来。可林清雅又用手指了指他手中的笔,医生不解,但还是递了过来。林清雅迅速在记录本上写了一行字,交给了林正祥,林正祥拿过来一看,上面写的却是:查一查我身上有没有可能带着窃听器。

一个人在山里走出来,身上是不可能带着那东西的。林正祥不解,但也意识到情况非同寻常,当下默不作声,把本子递给了田海龙。田海龙看了以后,二话没说,便从身上取出一个带屏幕的手掌机。这个东西林清雅可熟悉,正是那次大冯拿出来给他们检测出窃听器的东西。查了一圈,屏幕上并无光波闪动,田海龙这才把东西收起来,对林清雅说:“嫂子,你身上没有窃听装置,干嘛问这个呀?”

“没有最好,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事的时候,要说的事很多,具体的情况我回去再跟你们说吧。还有,我的身体不会有问题,这些天,我并没有过野外生活。”说完,林清雅坐了起来。看她的精神,的确不像是病人的样子,医生和护士也就没有阻拦。

林正祥心里却是暗暗惊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句话可是一点也不错。她最后一次看到林清雅是她南下任职的时候,在此之前,她一直都是一个温柔文静的女孩子,这才不到一年,虽然原有的这一点特质并没有改变,但在她的身上,从她短短的两句话里面,就已经可以看到行政领导身上的特有的干练和果断。这基层一线,还真的是锻炼人啊。林正祥心里感叹着。

到了武警总队,林正祥谢绝了总队领导的午餐邀请,开车直奔他们的驻地。十三室的这几位来了也有几天了,大家早已混熟,总队的领导也不强留。于是,三个人回到宾馆,就在宾馆的餐厅简单地吃了一点,便回到林正祥的房间议事。

主讲的当然是林清雅。她有太多的情况要告诉林正祥和田海龙两人。

听完林清雅介绍的情况,林正祥问林清雅:“你的下步打算是什么?”

“很简单,立即抓捕s市的市长谈新权,常委副市长吴伟安,玉伦集团总经理钱大富,而且,据我们分析,近三年来,所有从p县提拔起来的副处级以上干部基本上都是谈表权和许昌平二人提拔起来的,这些人,特别是升得比较快的,都有嫌疑,全部要实行监控,不能让他们走掉一个。”林清雅的话干脆而果断。

“那个蓝煜星,就是和你一起被他们抓去的那个怎么办?”

“设法营救,不过,难度太大。主要是我们现在依然不知道他们的基地在什么地方。实在不行的话,那也只能就这么算了。”林清雅表面平静,内心却如刀绞一般的痛。

这正是那天蓝煜星和她商定的计划。

蓝煜星的计划是,以自己为人质,换林清雅出去,把情况告诉林正祥,让十三室行动起来,把谈新权等一帮人一网打尽。那个时候,蓝煜星已经十分清楚,谈新权和这个案子有脱不清的关系。

虽然对案件的内情,他们犯罪的动机和目的并不是十分明白,但这个案子越往后发展,谈新权的嫌疑就越大。这个案件发生在p县,后来牵扯进来的所有的官员,从董守业开始,一直到许昌平,都有p县的背景,而这批人,正是在谈新权和许昌平这两任县委书记的基本班底。

到钱大富浮出水面以后,蓝煜星已经十分明白,谈新权和钱大富的关系绝对非同一般,可以算得上是生死之交。而钱大富经营公司的手段,和谈新权管理p县的方式如出一辙,这个公司在发展过程中,如果没有受到谈新权的影响,打死他他都不会相信。

到了上海和z省,知道钱大富发迹的历史以后,蓝煜星对谈新权的怀疑,已经到了九成九。钱大富的确是一个能干的商人,但他不是政府官员。而s州的那个工业园的情况,蓝煜星也十分清楚。和现在引进一批外商投资企业的大张旗鼓不同,这个工业园的背景十分复杂,参与这个项目决策的,实际上是中新两国的最高领导人。而且中新这两个华人国家的关系特别微妙,所以,这个项目,在政治上的意义甚至要大于经济上的意义,这个项目在正式拍板之前,一直处在极度保密的状态下,因此,项目实施以后,全世界都吃了一惊。

而在项目已经正式签订了协议到破土动工之前的一段时间,这件事依然处在十分机密的状态下,仅仅是在一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中露过一点口风,而且,这次会议的精神对保密工作的要求十分高,只传达到县市级党委正职,连县市长都不知道。那个时候,范志杰刚刚进入中纪委三年,进入了十三室内部的中层,副司级;谈新权刚刚任县委书记,而许昌平只是县长。钱大富在上海实施的空手套白狼计划,正是建立在对政策的先知先觉和科学分析的基础之上的。在钱大富这个大胆的计划中,谈新权的影子挥之不去。

到老杨出现,特别是有了他和老杨的第一盘棋之后,蓝煜星对情况已经十分清楚了。显然,老杨也罢,谈新权也罢,他们并没有打算隐瞒他,否则不会有那一盘棋。那只是蓝煜星在s市的第二盘棋。从前的蓝煜星,根本就不喜欢下象棋,此后的蓝煜星,也从未再和其他人下过棋。老杨不是一般的棋手,他这样的实力,绝不会和一个连会不会下棋都不知道的小伙子下棋。而老杨对他说的话偏偏是:听说你棋下得不错。听说?听谁说?只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谈新权。老杨通过这盘棋印证了他是范杨杰,他也通过这盘棋印证了这个组织后面的人是谈新权。

这些,蓝煜星都通过手指的书写,告诉了林清雅。

然后,他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求林清雅答应帮助他,帮助他实现最后一个愿望,出去,把这帮人一网打尽。

林清雅一直不答应,蓝煜星一直没放弃;林清雅一直在摇头,蓝煜星一直在书写。

当蓝煜星写道:“小雅,就当我没有活过来,成吗?”

林清雅没有答应,继续摇头。

蓝煜星又写道:“小雅,你应该明白我,无论你做与不做,我都不可能答应他们的要求的,所以都是要死的,你难道不愿意让我在临死之前实现最后一个愿望吗?”

林清雅动摇了,但还是摇了摇头。

蓝煜星最后写道:“小雅,既然你不答应,那咱们两个人就会一起死在这里,那好,我答应你。反正咱们两个人横竖都是个死,你出去帮我办完事情之后再回来,咱们一起死,或者,在你做完一切之后,如果确认我死了,你就跟着我来好了,我先走一步,在奈何桥上等你,好吗?”

说到这里,蓝煜星已经整整求了林清雅半个小时,林清雅这才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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