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长风(七)

韩钟没有在冯从义处逗留太晚。

从两人谈话开始,冯从义就不断收到各式各样的拜帖名剌,一份两份,很快就在冯从义的手边厚厚地堆积起来。又有各部掌事,过一会就进来请示一番。

韩钟看着人进进出出,说几句话就被人打断,不由抿嘴笑道:“四叔贵人事忙。”

这已经是经过筛选后的结果了,被认为是重要的人和事,才会送到冯从义面前。来自不那么紧急的、地位又不算高的拜访者或邀请者的帖子,都直接送到外面书房的案头上。

冯从义批了一份三千贯的请款,又指着另一份复函上的错处把人骂出去,这才对韩钟道,“我这儿比宰相都忙,就是没宰相的权。”

“阿爹说过,四叔的才干进中书都可以的。”

冯从义支棱起眼皮,斜睨着韩钟:“只是进中书?宰相就做不得?”

韩钟笑容僵在脸上,冯从义轻哼了一声,“比李林甫还差一点,比杨国忠还不够吗?”

韩钟松了一口气,哈哈干笑:“四叔好会说笑。”

“说笑……”冯从义没好气地又呵了一声,“这顺丰行年入,比朝廷的三司都高。宰相若做不了,三司使也能做……这笑话好不好笑?”

韩钟挠挠耳朵,不敢再多话。论起权力和财富,三司所掌握的那点数目,还不够朝廷日常开支,比顺丰行的确要差上许多。

不过现在分宰相财权的三司使已多年没有任命,分管盐铁、户部、度支三司的三位副使,都对宰相负责。

都堂中还隐隐约约有传言,说章惇准备在平辽之后,携大胜之威,将朝中官职一一清理,清除从中晚唐延续至今的使职系统,三司使就是其中之一。

冯从义即使有着超过三司使的才干,也做不得三司使了。

外面又送进一份名帖,他打开一看,就抬头,对韩钟道:“好了。我这儿也没事了,新妇当还在家等你,子钧你就先回去吧。”

冯从义干脆利落地抬手赶人,韩钟盯了冯从义手中名剌一眼,赭色横纹的帖子不是市面上的货色,是官府中人常用,只是看不见正面。

没有多问,韩钟同样干脆地起身告辞,“四叔,侄儿就不打扰了。”

“嗯,该做的准备先做好,不要临机手忙脚乱。待我与张邃明……”冯从义扬了扬手中的帖子,“……谈过之后,子钧你就可以去北面了。河北河东你自己斟酌一下,家里肯定都会支持你的。”

“不过游景叔更希望你去河东,子钧你决定之前,最好也跟他商量一下。”冯从义最后又补充了一句。

从冯从义的驻地出来,华灯已上。不夜的京师,万千灯火辉映,本应幽蓝的天幕,也泛着晕晕的红。

突然间咕咕叫起的肚子提醒韩钟,他在饭点的时候被亲叔叔给赶了出来,汤都没捞到一口。

这叫什么事?

坐在昏暗的马车中,韩钟苦笑着。马车正往家里去,可是以如今开封的交通情况,一个小时也不一定能到家。

坐垫下的暗格中,常年存放着一些充饥的糕点,天天换新。通常都是京师中有名的菓子,狮蛮糕,洋头栗糕,吴家雪花酥之类,不是赶着点去,想买都买不到。

韩钟现在却没有取用的念头。

冯从义要去见张璪了,里面牵涉的事情绝不会小。但韩钟的好奇心并没有转到这方面。

说到底,一切都是围绕着宋辽决战,不论问题是在前方、还是后方,冯从义在张璪面前想要得到的,都脱不开军队的干系。

真的要打仗了。韩钟想。

不是涿州会战后的这两年,在边境上零打碎敲的小冲突,而是真正的灭国之战。

五千里的国境线上,上百万人奋死。如此规模的战争,不能说绝后,却绝对是空前的。

这就是韩钟想要参加的战争。

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一辆马车在车流中平缓的行驶。

车外行人接踵而过,车内韩钟如没骨头一般摊在座位上。

好习惯要养成得三年,恶习就只要三天。韩钟当初在前线时,每次敌军攻势被击退,他就会往地上一摊,养成了随时随地找机会休息的习惯。

如今没人管束的时候,韩钟就把慎独丢到了脑后,幼时被母亲强逼着练成的坐如钟站如松的仪态完全不讲究了。

河北还是河东?韩钟把脚翘到对面的座椅上,考虑着自己的前路。

呜呜的汽笛声从禁闭的门窗中传了进来。

韩钟抬头看了一眼方向,离新曹门不远了。

架设在开封府新城城头上的环城铁路修好了,方才的汽笛声便来自于那里。

比通用轨道更窄了三分之一,城头上的铁路只能通行定制的机车和车厢,小号的蒸汽机车拉动六节车厢,将水汽和煤烟送到京师内外每一个角落,到站时拉响汽笛,连夜里都不停歇。

问题很多,但依然让人趋之若鹜。开通后不久,就已经开始盈利。京城内外,百万生民,早就期待有这样的一条环城铁路方便出行。

隔了半里多地,韩钟只看到了向上飘散的浓烟,那就是蒸汽机车留下的痕迹。

以剧烈燃烧的煤炭作为动力,使用蒸汽机车的列车,被起名为火车。

虽然要为尊者讳,但父亲韩冈起名的水平,作为儿子的韩钟都看不过去。佛经中所说,恶人死后下火狱时乘坐的车子,现在变成了每年要运送几百上千万国人的重要的交通工具。

坐上蒸汽机车拉动的火车,就前头是蒸汽机轰隆隆的巨响,窗户外时不时地飘进一缕浓烟,倒也跟火狱差之不远。

同样是父亲韩冈的杰作,当初皇帝继承法在大议会中唱票通过,天子名位自此操于议会。“一令出而天下惊,商君如是,楚公如是,今日……亦如是。”

作为这样的一位男子的后人,韩钟身上的压力自然很大。但这也是韩钟自幼的动力。

如果只是承嗣主祭的继承人,韩钟他作为嫡长子早已经是了。但他想要做的,是父亲功业上的继承者。

将父亲韩冈创立的事业稳妥地继承下来,并发扬光大,这是韩钟自幼年起的夙愿。

韩钟稍稍坐直了一点身子,想着:父亲现在是在长安,还是又去往横渠书院讲学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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