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颤抖着将纤细冰冷的手放进南卿温热的掌心里,由他牵着慢慢走进喜堂的时候,全身喜服已经潮湿,火红的色泽愈加艳丽灼目,映衬着她的素手肤白如雪,晶莹润泽。
南卿终是拧不过父母的意思,或者说屈服在了苏家的威风之下。百般不情愿甚至是厌恶地牵了未央滑腻的手,在喜婆抑扬顿挫的絮叨下,敷衍地行了礼,便忿忿地甩开了未央,交给婆子搀扶着去了新房,自己头也不回地径直回了前院。
前院里已是人声鼎沸,觥筹交错,从南卿向着花轿迈出第一步起,众人俱都长舒了一口气,重新恢复了春风满面的喜庆喧嚣,吆喝着相熟的好友举杯落坐。
未央晨起只按旧俗吃了母亲煮的四个汤圆,在冷风冰雨里僵坐许久,感觉凉气沁入了骨子里一般,生冷地麻凉。
陪嫁丫头芊儿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将手里的热汤婆子递给未央,左手边还端了一盏冒着热气的甜汤。
未央捂着汤婆子,一股暖意猛地袭来,浑身舒服地打了个寒颤。
“芊儿平日里粗心大意,今日里怎么这般窝心?”未央轻浅一笑,随意打趣道,声音里已经带了浓重的鼻音。
芊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低声道,“是九爷叮嘱我的,他说你身寒体弱,须仔细着不能着凉。”
未央手一顿,指尖捏着的调羹碰了汤盅边沿,发出清脆的声响。“以后不要叫他九爷了,不合规矩,就叫九哥吧。”
九爷就是阿九,原本姓薛,颇得苏老爷子器重。未央父亲曾不止一次透出口风想收他为义子,却被他婉拒了。老爷子还为此闹了一场别扭气愤地骂他不识抬举,后来又不知怎么想开了,反而更为欣赏他,让他入了苏家兄弟排名,排行老九,却绝口不再提收为义子之事。
在未央的印象里,却只记得他平素里都是冰寒着一张脸,沉默不语。偶尔见了她,麦色的肌肤里渲染开一抹绯红,深幽的眸子流光溢彩,璀璨中透着矛盾的羞涩,经常惹得身边的芊儿掩嘴巧笑,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心细。
“南家没有安排你们几人吃酒吗?”未央随口问道。
“有呢。”芊儿点点头,“不过九爷,喔,不,九哥没有去,他就守在这院子外面,我来给他送些酒菜。九哥说他不方便进来,但是你以后若有事情,喊他一声就是,他耳力好。”
未央怔了片刻,感觉心里暖了许多,身子也渐渐恢复了知觉,熬过更深夜长,待到红烛将燃尽时,南卿方被几个下人搀扶着回了新房,酩酊大醉。
他将桌上的称杆狠狠地掷到屋门上,大吼了一声,“滚!”
屋外有互相推拥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南卿冷笑着一把拽下未央头上的红巾,用怨恨的目光紧盯着她的脸,不屑地说道,“你长得也不是太难看,不至于嫁不出去,为什么非要死乞百赖地嫁给我,拆散我和枢儿?”
未央胆怯地瑟缩了一下,“南哥哥,我……”
“闭嘴!”南卿吼道,“你不配叫我南哥哥,我嫌脏!”
“南……南卿,你不记得……”
南卿猛得钳住了她的下巴,双目赤红,她的半句话被卡进了喉咙里,“苏未央,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依了你和你父亲的心意,给了你想要的名份和盛世宏大的婚礼;我也会依你哥哥所言,把你当成菩萨一样供着。但是,千万别指望我会把你当成我南卿的妻子。娶了你,是我南卿一辈子的耻辱!”
说完恨恨地甩开手,看也不看她一眼,转身摔门而去。
冷风将门吹开,卷着夜里的缠绵细雨,送进一阵若有若无的紫藤花香。
未央自云端猛然跌落尘埃,木然呆坐在床上,卷翘的睫毛如蜻蜓点水一般扑扇了两下,眼里氤氲的水汽才凝成晶莹剔透的泪珠,扑簌簌滚落下来。
残了胭脂。